朱迪坐在厨房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清晨。她今天上午不用上班,因此也不必手忙脚乱地赶时间。从卫生间传来的噪声使朱迪确信她14岁的女儿柯丝蒂已经醒了。还好,今天她不用喊“该起床了”。今天她不会变成柯丝蒂口中那个“总是很烦人”的家长,也不用忍受自己让女儿“赶紧”时发出的那种压力满满的声音。
听到柯丝蒂的宽拖鞋蹭地的声音,低头看手机的朱迪抬起头来。女儿杂乱的头发和睡眼惺忪的面容使她满心柔情和喜悦。儿童与青少年之间似乎有着清晰的界限,这特别体现在柯丝蒂斜眼看人的动作中和咕哝着说出的问候中。但是,那个讨人喜欢、满心爱意的孩子仍然存在于与原来相似的体貌和富有光泽的皮肤底下,令人愉悦,让人想亲上一口。一阵轻笑从朱迪喉咙里传出来。柯丝蒂眨了两次眼,好像母亲感受到的快乐伤害了她。
朱迪瞄了一眼手机。她抿起嘴唇,慢慢地深呼吸,恢复刚才积极的情绪。“吃早饭吗?”她轻松地提议,“今天喝点儿粥怎么样?或者吃吐司?”
柯丝蒂叹气。她拧紧眉头、噘起嘴唇,好像要哭了似的。“吐司?”她重复道,“真是愚蠢……真是个愚蠢的提议。”
朱迪脸色发白,又看向手机,专注于短信。柯丝蒂嘟囔着转过身,但朱迪仍然听得见她低低的声音。“你真是蠢透了。”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僵着不动。然后,朱迪迅速站起身,说道:“你自己做早餐吧。”
“我一直是自己做早餐的。”柯丝蒂反驳道。此时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但她用手把眼泪抹掉,伸手去够纸巾。“我想自己做早餐。”她一边擤鼻涕一边说。这句话似乎是一种解释,几乎能理解为道歉了。“而且我从来不吃吐司。”停顿了一下,她又重复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吃吐司。”
“好吧。”朱迪回答道。她轻松的心情已经完全消散了。她感到受伤、愤怒,而且厌倦了这个不可理喻的少女。
“你知道我刚起床时不喜欢说话,我都没睡醒。”柯丝蒂恳求母亲理解自己。但朱迪没有听到女儿的恳求。她只感到了冒犯和拒绝。“好吧。”她冷冷地重复道。
“好吧。”柯丝蒂模仿道。那种和缓的语气消失了。她也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和拒绝。
“你真是不可理喻!跟你说话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不是吗?”朱迪喊道。
“你才不可理喻!跟你说话才是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柯丝蒂靠在柜台上,紧紧抱着双臂。她仍然在流泪,但却没有抽泣。“你只想要——”她抽噎起来,但为了喘上气停顿了一下,“你只想要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孩!”板着脸的朱迪走远了,柯丝蒂喊道:“你要把我逼疯了!”当母亲走出厨房后,柯丝蒂朝着一把椅子踢了过去。
面对这种场景(我在不同青少年及其父母的家庭中进行了30年的观察,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其中一个场景),人们很容易嘲弄地说一句“青少年就是这样”。我们知道青少年不可理喻,不是吗?我们知道他们不讲道理。如今我们甚至还有神经科学证据来证明青少年的大脑尚未发展成熟,他们自我控制和预见的能力都远远落后于身体的发育成熟。青少年冲动鲁莽,却还要很久才能摆脱家长的控制,而且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知道自己需要这种控制。所以,家长可以从孩子无意义的爆发、粗鲁和叛逆中观察出什么呢?
本书的目标是通过提供一种新视角来转移家长对青少年的期待,而这种视角正是青少年的视角。人们总是认为,要应对孩子的青春期,家长就要稳稳站在“高地”,抵制而不是分享青少年的视角。关于青少年的书籍通常会给家长提供关于界限和控制的建议,并在做出的分析中将青少年贬低为“受激素影响的精神病患”。青少年对事物的直接观察、对自我发现的喜悦和恐惧,以及他们细腻的情感,都被贬低、排斥、忽视了。随后出现的对青少年内在世界的关注和尊重的缺失,使青少年和家长都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