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家长坚信现在的青少年比以前的青少年更加陌生,因为他们成长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受到各种国际因素和新科技的影响。然而,关于代沟的看法其实贯穿了人类历史。在公元前4世纪,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抱怨说,年轻人“觉得自己知道一切”,却又缺乏他们的家长所拥有的真正智慧。如今的青少年与公元前4世纪的青少年一样,也认为自己知道得更多,觉得自己会因为家长那代人的贪婪和粗心而面临危险。如今的家长也与公元前4世纪的家长很像,他们觉得青少年的智慧因为经验不足而被削弱。区别在于,如今的青少年的确会接触到能够让历史上一直存在的代沟扩大的新科技。
一个只有青少年自己熟悉的关系网就存在于众目睽睽之下,但是,对于家长来说,它似乎是无法理解的。青少年会“关注”名人和“网红”并与他们互动,而家长却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家长坚信,这比他们总抱怨的“现在的青少年就是这样”更为棘手。在20世纪50年代,人们担忧电视对于年轻人是一种危险,怕它会伤害年轻人的眼睛、注意广度,以及大脑。当我提出现在家长的恐惧不过是上述担忧的升级版本时,他们告诉我:“不,这不一样。”
如今,青少年使用的屏幕的确与20世纪50年代的电视屏幕不同了。青少年的手机经常破烂、磨损,脏得像是婴儿的玩具熊。就像孩子最喜欢的玩具一样,手机总是出现在青少年身边,不分昼夜。我会问青少年:“对你来说,如果你的手机丢了,或者被拿走了,那会怎么样?”“我靠它活着。那就像失去了一切。”15岁的阿尔琼这样告诉我。而18岁的凯拉告诉另一位研究者,她失去自己的电子设备就像“失去了孩子”。
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的方式多种多样,本书的许多篇章都会对其进行讨论,包括关于友谊、孤立、焦虑、自伤和自我形象的章节。不过,我在此要首先讨论,家长和孩子对于社交媒体和电子设备的紧张态度清晰地展示出,家长对于代沟的焦虑(现在的孩子与以前的孩子大不相同)会怎样导致亲子关系出现裂缝。
青少年相信家长对于智能手机及其危险性的态度是“歇斯底里”的、“愚蠢”的或“无知”的。“我妈妈只要在新闻里听到什么‘天啊,网上有黄片!’她就会马上说‘你得小心点儿!’或者‘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给我看看!’这让我非常生气。我可能只是在看笑话之类的东西,或者别人发的帖子,她没准儿都看不懂。”
塞马盯着儿子阿尔琼的手机屏幕。她虽然因为上面不是黄片而松了一口气,但也搞不懂屏幕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能吸引儿子的注意力。“这么小的东西有那么有趣吗?”她问道。她还有一个跟其他家长相同的担忧:“我怎么能知道孩子‘安全稳妥’地坐在家里时有没有被性侵者盯上、受到网暴、被引诱去看黄片或者参与赌博呢?”除了这些尖锐的担忧,家长们还有一些更为常见的忧虑:“她已经浪费了多少时间?”“他是不是该多去锻炼?”
家长报告说,他们在对孩子严厉并确保自己对孩子的网络使用具有控制权时,也会给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更多自由。但青少年却不这么看。青少年会抱怨家长傲慢的白眼、居高临下的专断态度(“他们总是说‘你要按我说的做,不然我就把你的手机拿走’,或者‘把那东西关掉!你关了吗?让我看看关了没有’。”),以及他们“总是担心微不足道的事”。
家长每天都要应对涉及青少年使用手机的微小决定。他们希望监控孩子使用手机的时间及看到的内容,但是也希望“表现出我基本上是信任他的”。有些青少年想要先发制人,他们认为:“说谎更方便。我就说我在(跟我的一个我妈妈认识的朋友)聊天,而不向她解释我实际上在做什么。或者说我在查一些学校要用的东西,但我其实只是在刷美妆网站。”有些青少年会等到家长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我只是点点头,说‘嗯,我挺小心的,没关系’,最后他们会被别的东西吸引。”
青少年的另一个非常成功的策略是扮演教师的角色。16岁的路易斯给父母展示了他在做什么——他如何找到有趣的新闻、如何通过发表评论与名人进行联系。他还帮助父母处理在使用手机时遇到的技术方面的问题。这种策略平息了他父母的焦虑,让父母给予他更多自由,并且为建立新的亲密关系提供了机会。就像我们将一次又一次看到的,当家长转而从孩子那里学习时,他们就更可能避免冲突并培养亲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