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父亲或母亲,确也常常是随机的,就像电影里在车上捡了个孩子的张驰,就像生活里突然看见检测棒上两条红杠杠的你,就像发现自己怀孕后问自己“你凭什么做母亲”的我,我们都准备好了吗?
一个孩子突然降临,是你的,荒诞吗?不荒诞。张弛看到车上有个孩子时的表情,跟我们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在怀里时的心情是极其相似的,都在不停地问自己“这是我的孩子吗”,同时在内心惊叹着“这简直就是个奇迹”。经过几天的适应期后,我们才慢慢接纳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生命。这个生命很特别,已然成为我们的责任。
曾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强调“成为父亲”“成为母亲”,不已经是父亲和母亲了吗?如果你也有同样的疑虑,不妨去看一部纪实电影《何以为家》,去看看一个黎巴嫩男孩赞恩,他是带着怎样的伤痛与无助站在法庭上大声地说:“我要控告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下了我。”“我想让大人们都听一听我的话,我想让那些不能照顾孩子的人不要生孩子,否则长大后能回忆的是什么,是暴力、虐待、侮辱或者殴打吗?”我们并不是那样无知与失德的父母,赞恩也不是与我们有任何相干的孩子,而他说出的每一句无奈都会让我们心生忐忑,忍不住下意识地问自己:“你有好好照顾你的孩子吗?”
生个孩子,就像那个激情却未知的欲望;成为父母,才是那个需要付出代价的历程。如果只因为生了一个孩子就以为自己已经是父母,那还真的是一种谬赞。生养孩子可能是随机的,成为父母却一定要有备而来。
孩子的降生就像一把钥匙,启动了一个了不起的开关,那就是我们确信孩子需要我们“成为父母”:
这是一场“生命教育”,关乎爱、信任、赞赏、支持与陪伴。随着孩子的成长,我们不是要默念“这是我亲生的”,忍气吞声,而是要重新审视自己,决定并选择“成为更好的自己”,以此扬眉吐气。
这是一场“生涯设计”,关乎才干、知识、技能、兴趣、品格与优势。孩子的独立人格日益觉醒,不是他们在叛逆,而是我们需要保持距离地跟上,学会尊重生命的边界,同时给予最强有力的支持。
这是一场“幸福人生”的模样,关乎持续地投入、觉知、自律、坚毅、庆祝,还有成就与意义,让生活成为我们最好的作品。
现代思想家、教育家梁漱溟先生在给青年人讲“人生的意义”时曾说:“整个宇宙是逐渐发展起来的。天、地、山、水,各种生物,形形色色,慢慢展开,最后才有人类,有我。人之有生,正如万物,自然而生,顺其自然,并无目的。我未曾知道,而已经有了我。讲人生不好说有目的。人生虽不好说有目的,但未尝不可说人生有其意义。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人生的意义在创造!人生的意义在创造,是于人在万物中比较出来的。而是不是创造,要看是否用了心思;用了心思,便是创造。”
关于创造,梁漱溟先生说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表现于外,名之为“成物”;另一面是通达于内,名之为“成己”。而“成己”与“成物”往往不分先后、因果、彼此,是同时实现的。
“成为父母”与“成就孩子”便是这样不分先后、因果、彼此地同时实现,你准备好了吗?
“有的人活的是造型,有的人活的是人设,而我活的是本事。”
《飞驰人生》中的这句台词说得是何等的硬朗,这种硬朗不是张弛用驾驶技术换来的,而是他生命智慧的淬炼——张弛捡到的孩子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在寻找线索弄清楚孩子来源的过程中,他渐渐地不再纠结这个孩子从何而来,而是开始决定接下来如何去做。
张弛即便冒着违规的风险参加地下比赛,也要去争取为这个孩子上户口以及解决上学问题的机会,他因此失去了汽车运动协会的教练资格,全部奖杯被没收,面临广告商和车队的巨额索赔,不仅破产,还欠下巨额外债,被判禁赛。张弛这样的经历是平常人难以遇到的,但我们一样会遇到因为孩子而与自己事业相矛盾充满焦虑的时刻。虽然这个世界的真相是随机,而非确定,但面对老天抛给你的挑战,你接还是不接的决定权始终在你自己的手里。
张弛接下了所有发生的一切,他毫无怨言,一边偿还各种欠款,一边脚踏实地卖炒饭,成为一个乐观、积极的父亲。他决定养育这个孩子,他决定让自己成为父亲。
我曾在2008年汶川地震的浩劫中问自己:“如果你此刻已经不在了,请问你为这个世界留下过什么?”站在生命的原点,我意识到提问的力量,也意识到我想要的故事的存在。第二天我从西宁出发去了塔尔寺,祈福苍生安康,并许愿“我想要一个孩子”。我没有宗教信仰,所以那不是一种寄托于神旨的祈求,而是关于我的一个决定的见证,就像佛陀有菩提树,而我有塔尔寺,都是生命里的标记,用以注解思维在时间与空间里的拐点,那是生命意义觉醒的里程碑,我意识到自己的使命——不是“生个孩子”,而是“成为母亲”,这是我想要的故事。
就这样,一个轰然有声的背景,一个归于内心的圣地,一个认知原点的意识,一个有仪式感的故事,在我的内心完成,诚实而有力量。如果说,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生养一个孩子是一种自由,可是在那之后我都会说:自由,只是我们故事的一半,而另外一半是责任。当我们有意识地创造故事,使命感也就成了唯一的方向。
这是一种无条件的自我超越。我决定成为母亲,不是经历生命浩劫后的应激反应,不是对国家政策的跟风响应,不是我要去做别人都在做的事,也不是去做哪个人希望我做的事,而是我知道我要成为怎样的自己。人,最终都会成为自己,但绝不是环境的产物,而是你自己决定的结果。
成为母亲,是我的决定,是我的使命,是我要创造的故事,但并不是我要向每个人强调的生命意义的普遍性,也不是我生命意义的唯一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使命,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意识维度里以不同的形式显现。这都绝非易事。
在这样的决定里,孩子是最好的动力,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父母的责任从来不是被“捡来”的,成为父母也从来不以血亲来定论,而是一种有意识的、自由的选择,是一种觉察到自己重要性的责任,我们意识到自己有做父母的价值,我们决定为此付出时间和精力。当我们不停地问,亦不停地想,终会越来越清晰自己的来路,也会越来越笃定自己的远方——原来,所有的曾经,都只是我们一半的人生;原来,所有的后来,才是我们故事的另一半。
你,选择了——成为父亲;我,选择了——成为母亲。我们选择的不是父母的角色和岗位,我们选择的是在我们自以为是的年华里重新生长。只有让自己走在路上,才是对生命最有力的表达。
电影里的张弛赢得过五届中国赛车的最高荣誉巴音布鲁克拉力赛的冠军,是这项赛事记录的保持者,他曾认为自己就是巅峰,即便再强大的对手在自己眼中也不过是输的那个。他看不起输的人,也包括自己。
可当张弛承担下所有责任,将孩子养到五岁的时候,孩子提出了质疑,问他为什么从没看过爸爸参加的任何比赛,为什么爸爸现在不再当赛车手而是卖起了炒饭,为什么家里的赛车服和外卖员穿的制服一模一样,是不是假货?从来没承认过自己输的张弛在那一刻意识到,给孩子的爱不仅仅是吃饱穿暖的物质保障,还要让自己的生命展示出最好的状态,活成孩子的榜样——原来自己输不起的不是比赛,而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父母是面镜子,孩子会从中看到最好的自己,也能看到最糟的自己;能看到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也能看到生命里最卑微的境遇。没有什么能让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曾发生,但我们依旧可以努力让未发生的事情如愿以偿。
张弛决定放下曾经的自己,陪孩子一起同步成长。他申请汽联听证会,积极重考驾照,邀约团队伙伴,取出所有积蓄,他要拿回重返赛场的机会,将自己的荣誉赢回来。“巴音布鲁克,1462道弯,109公里,耍小聪明,赢得了100米,赢不了100公里,绝招只有两个字:奉献。把你的全部奉献给你所热爱的一切。”张弛回忆着自己曾在做教练时给众多赛车手介绍这个魔鬼赛段时的情景,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这段路曾让他失去了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有了身为父亲的责任,才找到了唯一的答案。他要用轰轰烈烈的行动来表达重新回到赛场的意义, 用生命诠释 给下一代:最好的教育莫过于“荣归自己”。
当有人嘲讽他已年老技衰、早有后生可畏的时候,他回应:“只有一个人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才是真正的过时了。”当有人采访他,问他为什么那么想赢的时候,他说:“我没有想赢,我只是不想输。”当有人质疑在1462道弯的视线盲区里无人领航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时,张弛坚信这场比赛他要赢下的不是4000多米的海拔高度,而是一个父亲山一样的伟岸,越过山顶,才会飞驰人生,“这不是驾驶的技术,这是驾驶的艺术。”
70后、80后才能理解的天马流星拳,成为电影主角重振人生的招牌动作,看到电影里出现特效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圣斗士”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当看到他的对面是一头狮子的特效时,我笑了。坐在我身边的儿子牛牛问我:“妈妈,你笑什么?”我在观影后给了儿子这样的回复:《圣斗士星矢》的作者车田正美因为狮子座流星雨而提出了圣斗士的概念,主角也曾想用狮子,后来为了取“天马行空”之意改用天马座,但“天马流星拳”的流星雨原意依旧保留了下来。所以,“张弛”要“灭掉”的“林臻东”真的是对手吗?不,那只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而“星矢”正是自由之箭的意思。于是,我们可以很好地理解电影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张弛驾驶赛车飞出赛道,笔直地冲向阳光的寓意——自由之箭,张弛间,见光明。
我们大多没有驾驶过赛车,但都有过爬山的经历。当你面前没有山的时候,你可以无动于衷;一旦你见过山就会惦记爬上去的感觉;一旦你爬过一次山,就会惦记站在巅峰之上的视野;一旦你有过登顶的经历,你就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在这个过程中,光有欲望是不够的,还要有坚定的信念,因为就算是装备齐全、补给充足,你也要考虑心脏的耐力、摔伤的概率,经历肌肉的疼痛、缺氧的威胁,还有回不来的风险。
这是一条需要勇敢与专注、需要热爱与付出的路,“张弛”驾驶的已经不是赛车,而是和儿子“张飞”一起成长的“飞驰人生”。即使没有坐在副驾驶上的领航员护航,只能成为这条路上最孤独的车手,也阻拦不了他想要奉献给自己热爱的一切的决心。
当看起来母亲是这个社会更习惯接纳的养育主体的时候,父性教育的细腻、宽厚、蓬勃才更是我们人类共同成长亟待重视与实现的必要部分。
我之所以会选择使用电影里的故事来与你交流,是因为我们可以毫无压力地凭借其中的某个人或某件事来洞悉生活里的细节,艺术会将我们本不在意的东西适度地放大,也会将我们过度看重的东西合理地缩小,让我们学会看见、理解、品味、反思,择取有益的部分为己所用,没有什么能比电影里的故事更生动的了。
这是重塑认知系统的应用方案,即把自己当作旁观者,以此开始,这会比直接让我们改变自己容易得多,也会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