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是在家门口上的,读中学去了县城,这已是跨越了一大步,现在又要去省城了,去我从来没去过的武昌读书,自然有点兴奋。我的老父亲又亲自挑起我读初中时的那一套行李,一直把我送到武昌的湖北省武昌医士学校,那时长江上还没有大桥,我们是在汉口乘轮渡过江到武昌的。
到底是省城的学校,与汉阳县一中大不一样。汉阳县一中建在县城西边的黄土坡上,是一座对外完全“开放”的、没有围墙的学校,有的教学楼还建在农民的菜地里,好多农民的菜地就在学校的楼栋与楼栋之间。武昌医士学校建在武昌长江边,有院墙环绕,自成一家,校内楼宇房舍比较密集,北门马路对面是湖北医学院,南边一墙之隔就是鼎鼎大名的武昌造船厂,武昌医士学校在当时是全国有名的四大医士学校之一。
1955年学校实行的是供给制,不收学费,同时提供免费住宿及伙食,甚至偶尔还有服装补助,并发放一定额度的津贴,用于购买洗漱用品等基本生活用品。1957年冬天,我就得到过学校资助的一件崭新的棉袄。从进入医士学校起,我每月还能享受到丙等的津贴补助,直到毕业。对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来说,学校伙食不错,菜有荤有素,还可以预约点菜。有一次,我见菜单上有红白豆腐,不知是何物,晚上打菜时才知道是猪血烧豆腐。
乡里孩子进城尽出洋相。从小学到初中,不管天晴下雨,大白天我们是从来不穿鞋子的,只有晚上洗了脚后到上床前穿一会,是典型的“赤脚大仙”。刚到武昌医士学校,我也是旧习不改。入校后不知过了几天,我碰到了我们原来的小学老师,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熟人,那是很高兴的事。
孙老师说:“你以后再见到我就别叫我老师了,我现在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只是比你高两届。”随即指着我的裤脚说,“进城了,要把裤脚放下来,穿双鞋子,不能和在乡里一样打着赤脚到处跑了。”
孙老师说了以后,我才改掉了卷裤腿、不穿鞋到处乱跑的习惯。毕竟有三年初中独立生活的经历,到了新的环境,总体还适应,何况武昌医士学校的条件比汉阳县一中优越得多,就是晚上睡觉时觉得外面的响声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