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一个在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关于他的故事,时至今日依旧广为流传,可就在早年,安禄山却是一个几乎低到尘埃里的人。
安禄山703年生于营州,本姓康,其父为何人无从考证。安禄山的母亲阿史德氏是突厥族的一个巫师,曾向突厥人心中的战斗之神“轧荦山”祈祷,生下安禄山后,其母以为这是神迹,便为他取名“轧荦山”,也是突厥人“战斗”一词的发音。关于安禄山属于哪个民族,史书中的记载是“营州柳城杂种胡人也”,也就是说安禄山到底属于哪个民族,他是突厥人、契丹人,还是粟特人,已经无法考证。
后来,突厥将军安波至的哥哥安延偃娶安禄山的母亲为妻,安禄山由此进入安延偃家族。随着突厥部落逐渐衰败,内乱频发,安延偃就带着自己的家人逃了出来,投奔了当时担任岚州别驾的安贞节,跟随安延偃出逃的有他的侄子安思顺和安文贞,继子安禄山,以及安贞节的哥哥安孝节。在此过程中,安禄山和安思顺、安文贞等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安禄山自此改姓为“安”,他的名字“禄山”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定下的。
安禄山成年之后展现出了杰出的语言天赋,通晓六个民族的语言,凭借这一优势,安禄山来到了幽州,在这里他获得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互市牙郎。所谓的“互市”,指的是中国古代中原王朝与外国和周边各民族进行的贸易,而“牙郎”就是贸易的中间人。说白了,此时的安禄山类似现在的中介,他凭借着自己的语言才能撮合买卖,从中获取报酬。
在担任互市牙郎期间,安禄山惊喜地遇见了自己的童年玩伴——史思明。史思明,突厥人,他和安禄山是同乡,出生于武则天长安二年(702年)除夕日,巧合的是安禄山生于长安三年(703年)正月初一,两个人的生日就差一天,两个人的关系或许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安禄山和史思明两个人自幼交好,亲密无间。后来因安禄山逃离突厥,两人失散,现在多年之后再次相遇,两人自然是欣喜无比,于是史思明也追随安禄山做了互市牙郎。
但是估计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商业天赋,这份“牙郎”工作并没有为他们带来丰厚的收益,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经济压力之下,他们开始小偷小摸,结果有一次在偷羊的时候不小心被捉住,负责审问他们的幽州长史张守珪并不想在这样的小毛贼身上多费口舌,准备直接就地乱棍打死。此时的安禄山大吼道:“大夫不欲灭两蕃耶?何为打杀禄山!”
听到这番豪言,张守珪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几分兴趣。张守珪见此人身材魁梧,目光如炬,感觉是个可用之才,于是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派一个差事,你担任捉生将,这项任务非常危险,你敢去吗?”所谓捉生将,类似现在的情报侦察员。见有活路,安禄山怎么会不愿意,立刻跪倒在地答应下来,接着他说道:“可不可以求大人也饶了我的同伴史思明,我们愿意当牛做马,为大人效劳!”张守珪看了一眼史思明,随口说道:“好吧,那你们就一起做捉生将吧。”这一年是开元二十年(732年),安禄山三十岁。
此后安禄山屡屡出色完成任务,骁勇异常,张守珪对他也是越来越喜欢,于是就将安禄山收为义子。张守珪对安禄山这位义子青睐有加,所以安禄山的职务晋升非常快。安禄山先在张守珪手下担任偏将,后来先后担任员外左骑卫将军,充衙前招讨使。
但是安禄山也有低谷的时候。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安禄山任平卢将军,在讨伐契丹时安禄山大败,或许是因为这一仗实在是败得太惨,张守珪也没法帮其隐瞒,所以张守珪只得把安禄山押往长安,交由朝廷处理。此前安禄山曾入朝觐见,拜见过时任宰相张九龄。张九龄颇有识人之道,他看出安禄山是奸诈之徒,断定日后此人必会作乱。张九龄对侍中裴光庭说:“乱幽州者,必此胡也。”此次适逢安禄山触犯军法,张九龄上奏唐玄宗,要求将安禄山斩首。对此唐玄宗不以为然,他说:“卿岂以王夷甫识石勒,便臆断禄山难制耶?”随后将安禄山释放。
唐玄宗所说的“王夷甫识石勒”,是西晋末年的故事。石勒十四岁那年来到洛阳贩卖货物,闲暇之时他靠着上东门大声呼啸,当时的尚书仆射王衍见后大为惊异,回头对左右的人说:“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于是王衍立刻派人抓石勒,但是石勒已经走没影了。三十年后石勒建立了后赵政权,统一北方,结束了晋朝在北方的统治,王衍也在这个过程中被石勒杀死。此时的唐玄宗不会想到,张九龄一语成谶,最终安禄山重演了西晋末年石勒反晋乱华的一幕。
安禄山虽然死里逃生,但是此事让安禄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地方官,朝中大员言谈之间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此后安禄山竭尽全力攀附朝中官员,对他们大肆贿赂,让他们为自己多说好话。在这些人的美言之下,唐玄宗对安禄山越来越信任,天宝元年(742年),唐玄宗在平卢设置节度,任命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自此安禄山终于成为地方大员。
在获得唐玄宗的信任之后,安禄山开始拼尽全力巴结皇帝。安禄山请求当杨贵妃的养子,唐玄宗同意了。此后安禄山进宫朝觐唐玄宗都先拜望杨贵妃,唐玄宗觉得奇怪就问原因,安禄山回答说:“臣是蕃人,蕃人先母而后父。”唐玄宗听后哈哈大笑,他觉得安禄山此人淳朴可爱,于是对安禄山更加喜欢,遂下令杨贵妃的子侄辈全部和安禄山结为兄弟姐妹。
天宝三年(744年),唐玄宗任命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原平卢节度使的任命不变,这就意味着安禄山同时兼任两节度使,权力大增。但是此时的安禄山还不敢恣意妄为,因为有一个人在朝中——李林甫。
历史上对李林甫的评价并不高,因为为相十九年间,李林甫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斥贤才,使得朝纲紊乱,又建议重用胡将,使得安禄山势力坐大,被认为是唐朝由盛转衰的重要责任人。虽然以上都是事实,但是李林甫的能力和心智在当时绝对是顶级的,他之所以敢于重用安禄山等胡人,是因为李林甫有信心能够控制得住安禄山。
李林甫非常聪明,每次和安禄山交谈,李林甫总是能猜出安禄山心里在想些什么,并先说出来。安禄山认为李林甫像神仙一样可以未卜先知,所以对李林甫非常畏惧,每次见到李林甫,即使是冬天,安禄山也惶恐得汗流浃背。安禄山尊称李林甫为“十郎”。每次有人从宫里回来向安禄山汇报情况,他先问:“十郎说了些什么?”如果有好话,安禄山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如果李林甫只是说“安禄山要好好地查核一下”,安禄山就惊恐地说:“我命不久矣!”
在开元年间,唐朝多以文臣担任边将,这些文臣在边疆立功之后,很多人都会入朝担任宰相,这被称为“出将入相”。这些出将入相的文臣大多才兼文武,能力很强。长期大权在握的李林甫为了减少朝中的竞争对手,就希望不要再出现文臣出将入相的情况。李林甫对唐玄宗说:“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战有勇,寒族即无党援。”唐玄宗同意了李林甫的建议,于是李林甫大量重用番将,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安禄山。
于是,天宝十年(751年)唐玄宗任命安禄山为河东节度使,自此安禄山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成为天下兵权最大的将军。不仅权力达到了极限,安禄山的爵位也达到了最高,天宝九年(750年)唐玄宗册封安禄山为东平郡王。在历朝历代,王爵一般只有皇室成员才能担任,非皇室出身的异姓王在历史上是很少的,安禄山能够被封为王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足见唐玄宗对他的信任。
此时的安禄山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按说应该知足了。但是常言道欲壑难填,人的欲望总是没有极限的,已经被封为王的安禄山还是不满足,他逐渐开始有了一个狂妄的念头:他要当皇帝,掌控天下!
如果李林甫还活着,或许安禄山还不敢造次,但是天宝十二年(753年)李林甫去世后,情况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接任李林甫担任宰相的,是杨贵妃的族兄杨国忠。杨国忠此人,年轻时放荡无行,嗜酒好赌,受到亲族的鄙视。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杨贵妃的得宠,杨国忠也被杨贵妃引荐给了唐玄宗。杨国忠小心翼翼地侍奉唐玄宗,投其所好,他最强的能力就是帮助唐玄宗搜刮钱财。杨国忠把各地积存的粮食全部变卖成金银财宝,又将天下义仓及丁租、地税的收入换成布帛,他把这些财富全部用来充实天子的库藏。唐玄宗看到自己的府库堆积如山,龙颜大悦,对杨国忠越来越喜欢。于是在李林甫去世后,唐玄宗就任命杨国忠为宰相。
由此可见,杨国忠毫无才能,完全是靠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上位的,所以安禄山对杨国忠非常鄙视。看到安禄山不愿意臣服于自己,杨国忠便经常对唐玄宗说安禄山要谋反,但唐玄宗认为这是将相不和,所以不予理睬。
天宝十二年(753年),一名叫辅趚琳的宦官从安禄山那里回到京师,他收了安禄山的贿赂,于是向皇帝汇报说安禄山忠心耿耿,结果杨国忠不以为然,他对唐玄宗说:“召安禄山进京,他一定不会来。”于是半信半疑的唐玄宗就召安禄山进京,结果安禄山竟然真的来了。见到唐玄宗,安禄山哭诉道:“臣本胡人,陛下宠擢至此,为国忠所疾,臣死无日矣!”唐玄宗见安禄山可怜的样子,就对他好言抚慰,安禄山趁机请求唐玄宗任命他为宰相。此事遭到杨国忠反对,他对唐玄宗说:“禄山有军功,然不识字,与之,恐四夷轻汉。”于是安禄山当宰相的梦想就此破灭。经过此事,安禄山对杨国忠痛恨入骨。
于是,安禄山开始秘密为谋反做准备。安禄山在范阳城北边筑起了雄武城,表面上看来是防御外族入侵,可是实际上,安禄山在城里储存了大量的兵器粮草,为叛乱做准备。为了打造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安禄山畜养了一万五千多匹战马,但是他觉得这个数目远远不够。安禄山又请求唐玄宗任命自己为闲厩使、陇右群牧等负责养马的官职,得到了唐玄宗的批准。有了这个便利之后,安禄山把上等好马都暗地挑选出来,秘密运往范阳。为了增强人才储备,安禄山提拔了一大批将领,包括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田承嗣、田乾真等人,他们成了安禄山日后造反的骨干力量。
天宝十四年(755年)十一月初九,准备充分的安禄山,以奉皇帝之命诛杀杨国忠为名,在范阳举兵谋反,一场对中国历史产生深远影响的叛乱——安史之乱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