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立秋的节气已过,但秋后还有一伏,气温依然是灼热逼人,家家的空调机还在轰鸣着。在无事的情况下,我不会在中午这个时刻出门。我在这个时刻,多半是在床上午睡。我可以整夜地不睡觉,但中午不可以不睡觉。如果中午不睡觉,下午我就要头痛。
我的午休时间很长,十二点上床,起床最早也要三点,有时甚至到了四点。等我迷迷瞪瞪地起来,用凉水洗了脸,下午的阳光已经把窗上的玻璃照耀得一片金黄了。起床之后,我首先要泡上一杯浓茶,然后坐在书桌前,点上一支烟,喝着浓茶抽着香烟。那感觉十分美妙,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喝着茶,抽着烟,我开始翻书。乱翻书,因为我下午不写作。我从来也没养成认真读书的习惯,拿起一本书,有时候竟然从后边往前看,感到有趣,再从头往后看。看一会儿书,我就站起来,心中感到有些烦,也可以叫无聊,就在屋里转圈,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懦弱的野兽。有时就打开那台使用了十几年的电视机,我家这台电视机的质量实在是好得有点儿惹人烦。十几年了,天天用,画面依然清晰,声音依然立体,使你没有理由把它扔了。电视里如果有戏曲节目,我就会兴奋得浑身哆嗦。和着戏曲音乐的节拍浑身哆嗦,是我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我一手捻着一个羽毛球拍子使它们快速地旋转着,身体也在屋子里旋转。和着音乐的节奏,心无杂念,忘乎所以,美妙的感受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使我停止旋转的从来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电视机里的戏曲终了;戏曲终了,我心抑郁。解决郁闷的方法是拉开冰箱找食物吃。冰箱前不久坏过一次,后来被我敲了一棍子又好了。一般情况下我总能从冰箱里找到吃的,实在找不到了,就去离家不远的菜市场采买。
在北京的秋天的下午,我偶尔去逛逛菜市场。以前,北京的四季,不但可以从天空的颜色和植物的生态上分辨出来,而且还可以从市场上的蔬菜和水果上分辨出来。中秋节前后,应时的水果是梨子、苹果、葡萄,也是各种甜瓜的季节。但现在的北京,由于交通的便捷和流通渠道的畅通,尤其是农业科技的进步,季节对水果的生长失去了制约。比如从前,中秋节时西瓜已经很稀罕,而围着火炉吃西瓜更是一个梦想。但现在,即便是大雪飘飘的天气里,菜市场上,照样有西瓜卖。世上的水果蔬菜实在是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东西多了,好东西反而少了。
如果是去菜市场回来,我就在门口的收发室把晚报拿回家。看完晚报,差不多就该吃晚饭了。吃完了晚饭的事情,不属于本文的范围,我只写从中午到晚饭前这段时间里我所干的事情。
有时候下午也有记者来家采访我,有时候下午我在家里要见一些人,有朋友,也有不熟悉的探访者。媒体采访是一件很累人的事,但也不能不接受,于是就说一些千篇一律的废话。朋友来家,自然比接受采访愉快,我们喝着茶,抽着烟,说一些杂七拉八的话。有时候难免要议论同行,从前我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年纪大了,多了些世故,一般情况下不臧否人物,能说好话就尽量地说好话,不愿说好话就保持沉默,或者今天天气哈哈哈……
(2001年8月25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