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的果实是球状的蒴果,称为棉铃,棉铃中含有棉籽,可以提取油脂,棉籽被一团棉花纤维包裹着。棉花属于锦葵科棉属,有证据表明,大约5000年前,印度、巴基斯坦、墨西哥和秘鲁就已经开始种植棉花,但这种植物在欧洲并不为人所知,直到公元前300年左右,亚历山大大帝军队的士兵从印度带回了棉袍。中世纪时,阿拉伯商人将棉花植株带到了西班牙。棉花植株不耐寒,适宜生长于湿润但排水良好的土壤和漫长的炎热夏季,欧洲的温带地区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英国和其他北方国家的棉花都不得不依靠进口。
英国的兰开夏郡成为围绕棉花加工而发展起来的大型工业综合体的中心。这一地区潮湿的气候有助于棉花纤维聚拢在一起,这对棉花加工来说堪称完美,因为这意味着纺纱和织布过程中断线的可能性下降,气候较干燥地区的棉纺厂的生产成本相对更高。此外,兰开夏郡有大片土地可供建造工厂,安置成千上万的棉花产业工人,还有充足的软水可供漂白、染色和印花,另外这里煤炭供应丰富,随着蒸汽时代的到来,这个因素变得非常重要。
1760年,英国进口了250万磅原棉。过了不到80年,该国棉纺厂的加工量已经是这个数字的140多倍。这一增长对工业化产生了巨大影响。对廉价棉纱的需求推动了机械创新,最终棉花加工的所有阶段都实现了机械化。18世纪时,出现了将棉花纤维与种子分离开来的机械轧花机、加工棉纤维的梳棉机、抽出棉纤维并将其捻成线的纺纱机,以及各式各样的织布机械梭。很快,这些最初由人力驱动的机器开始转由畜力或水力驱动。詹姆斯·瓦特(James Watt)改良后的蒸汽机使蒸汽逐渐成为主要动力来源。
棉花贸易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英格兰中部的大片区域从拥有许多小贸易中心的农业区,摇身一变成了拥有近300个城镇和村庄的工厂区。这里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都非常恶劣。工人们要长时间劳作,工厂规则非常苛刻,违反纪律的惩罚也非常严厉。虽然与大西洋彼岸的棉花种植园盛行的奴隶制不太一样,但棉花贸易让成千上万在尘土飞扬、嘈杂危险的棉花厂工作的人体验到了奴役、污秽和艰辛。工资往往以定价远高于实际价值的商品支付,对于这种做法,工人们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的居住条件更是惨不忍睹,在工厂周边地区,建筑沿着狭窄、黑暗、排水不良的小巷拥挤在一起。工人们和其家人挤在这些寒冷、潮湿、肮脏的住处,而且往往两三个家庭挤在一幢房子里,而地下室里通常还住着另外一个家庭。在这种条件下出生的孩子,能活到5岁的只有不到一半。某些政府部门感到忧心忡忡,不是因为婴儿死亡率高得惊人,而是因为这些儿童“在能够从事工厂劳动或任何其他劳动之前就死掉了”。儿童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到棉纺厂工作,因为个子小,他们能在机器下面爬行,用灵活的手指修理断线,但他们经常遭到殴打,这是为了让他们在一天12至14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保持清醒。
虐待儿童的行为,再加上其他压榨工人的做法,引起了人们极大的愤慨,一场波及广泛的人道主义运动由此展开,人们要求制定法律,对工作时间、童工、工厂安全和健康予以规范,我们今天有关工业的立法大多是以此为源头的。这种状况鼓励许许多多的工厂工人发挥个人力量,参与行业工会运动,以及其他大量社会、政治和教育改革运动。然而,改变从来不会一蹴而就。工厂主和他们的股东掌握着巨大的政治权力,改善工作条件就可能导致棉花贸易的巨额利润减少,而这是他们所不愿意接受的。
数以百计的棉纺厂产生的黑烟堆积成的穹顶,是曼彻斯特城恒久不变的标志,这穹顶与棉花贸易同步成长,一道壮大。棉花的利润被用来进一步促进该地区的产业化。运河得以开凿,铁路得以铺建,原材料和煤炭运往工厂,制成品则运往附近的利物浦港。支撑起规模庞大的制造业需要多种技能,因而对工程师、机械师、建筑工人、化学家和工匠的需求不断增加,同时,制造业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也多种多样,比如染料、漂白剂、铸铁作坊、金属制品厂、玻璃制造、造船和铁路设施建造等。
尽管英国在1807年立法废除奴隶贸易,但在从美国南部进口奴隶种植的棉花方面,工业家们丝毫没有犹豫。从1825年到1873年期间,英国进口规模最大的商品就是来自埃及和印度等其他产棉国以及美国的原棉,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原棉供应被切断,棉花加工量下降。自此,英国的棉花工业从未恢复到鼎盛时期的规模,因为棉花种植国安装了更多的现代化机器,能够使用更廉价的当地劳动力,从而成为棉织物的重要生产国和重要消费国。
蔗糖贸易为工业革命提供了原始资本,但19世纪英国的繁荣主要植根于对棉花的需求。棉织品不但价格便宜,而且穿着舒适,是制作服装和家居饰品的理想选择。棉花纤维与其他纤维混纺也完全不存在问题,并且易于清洗和缝纫。棉制品迅速取代了价格更高昂的亚麻制品,成为普罗大众的首选。欧洲,特别是英国对原棉需求的巨大增长,导致了美国奴隶制的极大扩张。当时的棉花种植需要大量劳动力,农业机械化、杀虫剂和除草剂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出现,棉花种植园所能依靠的是奴隶提供的人力劳动。据估计,1840年美国的奴隶人口约为150万。仅仅20年后,当原棉出口占美国出口总值的2/3时,奴隶人口的数量就激增到了4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