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皇家海军的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保持着这样一项纪录:他是第一名能确保手下船员不患坏血病的船长。还有人认为库克与抗坏血病食物的发现有关,但他真正了不起的成就在于,他所指挥的所有船只一直保持着非常高的饮食标准和卫生水平。他一丝不苟地按标准执行,这样做的结果是,他手下船员的健康水平超乎寻常,死亡率超低。库克27岁时才进入海军,按说这个年纪有点儿大,但他之前曾在北海和波罗的海当过商船大副,拥有9年航海经验,他的聪明才智和与生俱来的航海技术相结合,使他在海军得以快速晋升。他第一次接触坏血病是在1758年,当时他在彭布罗克号上,那还是他第一次横跨大西洋前往加拿大,目的是要夺得当时由法国人掌握的圣劳伦斯河的控制权。这种常见疾病所造成的惨状让库克触目惊心:那么多船员死亡,工作效率下降到危险的程度,有时候连船都保不住。然而,人们竟然普遍认为这种情况不可避免并听之任之,他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库克曾经在新斯科舍省、圣劳伦斯湾和纽芬兰省一带勘测并绘图,以及他对日食的准确观察和描述,这些都给英国皇家学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英国皇家学会成立于1645年,宗旨是“促进自然知识”。他被授予奋进号的指挥权,并按照指示去勘测南部海洋,绘制海图,调查新的植物和动物,并对行星凌日这种天象进行天文观测。
库克这次航行以及后续数次航行的原因,虽然不怎么为人所知,但有着相当重要的政治动机。以不列颠的名义占有已经发现的土地;对尚待发现的新土地提出权利主张,包括“未知的南方大陆”;还有找到西北航道,这些都是海军部念念不忘的想法。库克能否实现这么多目标,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抗坏血酸。
我们想象一下1770年6月10日的情形,当时奋进号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北部的大堡礁珊瑚上搁浅。这是一场近乎灾难性的事件。这艘船在高水位时被撞,船体破了一个洞,必须当机立断采取措施予以补救。为了减轻船的重量,全体船员把所有能不要的东西都扔到了海里。连续23个小时,海水不可阻挡地从破洞涌入船舱,船员一刻不停地往外排水,拼命地拖着缆绳和锚,试图用“海上堵漏”的办法来堵住洞口;所谓海上堵漏,是指把下桅帆拉到船体下面临时堵住漏洞。令人难以置信的努力、高超的航海技术和好运气救了他们。这艘船最终滑离礁石,被船员们拖到岸边进行维修。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让人们明白,如果当时船员们患有坏血病,个个虚弱无力,那就不可能自救并生还。
库克曾多次出海,并且圆满完成任务,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拥有一支健康状况良好、能够胜任本职工作的船员队伍,这至关重要。这一事实得到了英国皇家学会的认可,该学会授予他最高荣誉——科普利金质奖章,不是因为他在航海方面取得了成就,而是因为他证明了坏血病在远洋航行中并非不可避免。库克的方法很简单。他坚持要求,整条船的每个角落都要保持干净,特别是窄小的船员舱内。所有船员都要定期洗衣服,在天气允许的情况下晾晒寝具,对甲板缝还要熏蒸消毒。总之,完全达到了“shipshape” 这个词的标准。当库克无法获得他认为均衡饮食所需的新鲜水果和蔬菜,他就让手下吃酸菜;酸菜在他的船上是标配。库克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接触陆地,补充物资,并收集当地的各种草(芹菜草、坏血病草)和其他植物,制作植物茶。
船员们可不喜欢这些东西,他们已经习惯了船员标准餐,不愿意尝试新东西。不过在这一点上,库克态度坚定、绝不通融。他和手下的军官们也坚持这种饮食安排,正是因为他以身作则,再加上他的权威和不肯妥协的态度,他制定的饮食安排得到了遵守。没有记录表明库克曾因船员拒绝吃酸菜或芹菜草而令其挨鞭子,但船员们都知道,如果反对他立下的规矩,船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动用鞭刑。库克还使了一点儿小手段。根据他的记录,一种用当地植物制作的“酸味菜”最初只有军官才能吃到,不到一周时间,级别较低的船员就已经吵着也要吃了。
毫无疑问,库克在对抗坏血病方面取得的成功,让船员们确信,船长让他们吃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有道理的。库克从未因坏血病而折损过一个人。在他持续了近三年的第一次航行中,1/3的船员在荷属东印度群岛(现在的印度尼西亚)的巴达维亚(现在的雅加达)感染了疟疾或痢疾后死亡。在1772—1775年的第二次航行中,他的一名船员因病死亡,但不是坏血病。不过在那次航行中,他的伴航船的船员却深受坏血病的困扰。伴航船指挥官叫托比亚斯·弗诺(Tobias Furneaux),库克对他严加申斥,并再次指示他准备抗坏血病食物,而且要求船员食用。正是因为有了维生素C,即抗坏血酸分子的存在,库克才能够完成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壮举:发现夏威夷群岛和大堡礁,第一次环新西兰航行,第一次测绘西北太平洋海岸线,以及第一次穿越南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