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他拜别亲长,出走墩上,布衣荷担、挈妇将雏,举家迁往三百多公里外的惠阳县龙岗镇开基创业,奠定了龙岗“鹤湖罗氏”百年基业之始。
自瑞凤公南迁至今,“鹤湖罗氏”家族繁衍11代,裔孙遍布全球。
一年多来,我多方查阅文献资料,拜访散居各地的族人长老,找寻所有与家族历史有关的点点滴滴,希望能从这些记忆碎片中拼凑出“鹤湖罗氏”二百多年来的大致轮廓。
我们熟知的历史,通常是大人物、大英雄的舞台。想要从历史的熙攘川流中,找到好似开基先祖瑞凤公这般普通人留下的痕迹,实非易事。
广东省兴宁县叶塘镇下洋村墩上老围今貌。先祖罗瑞凤公,是世代居住粤东嘉应州属兴宁县叶
幸运的是,2001年5月,世居广东省兴宁县叶塘镇下洋村墩上围的罗氏远亲,带着精心保存的四册《罗氏族谱》,前来深圳联谱。我欣喜地在族谱中发现下面这段文字:
瑞凤公,十五世子拔公次子也,世居邑之墩上村,于乾隆二十三年徙居惠阳县属之龙岗墟。初为小贩,善观时变,能与僮仆同其苦乐。居久之,致赀百万,购田万顷,置商肆一百余间。于龙岗筑鹤湖楼,回廊复道,气象壮阔,谈者比之郡城。子三人,长国文公,字廷龙;次国章公,字廷贵。兄弟佐父创业,具著劳绩而性皆慈惠,遇圯桥岪,必集赀修治,习以为常,不矜其德。道光间值岁大荒,饥民载道,公兄弟殚力赈济,全活甚众,乡里啧啧称道,以为聚而能散,有古风云。
这篇《瑞凤公小记》,不足三百字,却生动传神,是研究“鹤湖罗氏”迁徙创业,拓展壮大,子佐父业,积德行善最珍贵的历史文本之一,也是罗氏子孙们解读家族历史最好的引子。
客家客家,自是处处是客,又处处为家。自古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瑞凤公举家搬迁之时,已近天命之年,究竟为何他毅然决然背井离乡、从头再来?
翻开客家历史,千百年来,因为战乱,也因为灾荒,客家人自北向南、从中原到边陲、由平原遁入山川,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迁徙。其中,清代客家人的迁徙是规模最大、地域最广、影响最深的一次。客家历史研究专家张卫东先生认为,清初实行的“迁海复界”政策是引发清代客家人大迁徙的主要社会原因之一。
清政府于顺治十二年(1655)和顺治十八年(1661)颁布“禁海令”与“迁界令”,强令北起辽东南至广东的沿海居民内迁50里;康熙三年(1664)颁令“再迁”——向后再退30里。1683年,台湾平定之后,清廷宣布废止“迁界令”,全面复界;康熙二十三年(1684)解除“禁海令”,康熙皇帝降旨招民复业,奖励拓荒。与此同时,生活在闽粤赣交界山区的客家人,经过明代的休养生息,人口急剧增加,正为地少人多所困。在朝廷及地方一系列招垦劝农政策的感召下,部分居住在粤东北及闽赣地区的客家人,开始向广东惠、潮及南路各县的沿海地区大规模迁徙。刘丽川老师在《深圳客家研究》第2页指出,“深圳(包括香港九龙、新界)的客家是‘迁海复界’造成的疆域最清楚、人口最集中、发展最成功的新客家地区,因而成为客家第四次大迁徙运动中的一个典型,也是客家民系形成之后向外播迁发展的一个典型”。这次迁徙可以说是客家史上所称“第四次大迁徙”的重要组成部分。先祖瑞凤公正是在这股历史洪流的挟带之下,身不由己地加入浩浩荡荡的南迁大军。
深圳龙岗客家民俗博物馆出版的《鹤湖新居》录有“鹤湖罗氏”第五代孙清末秀才罗裕杰写过的一副对联:
瑞徵罗国派衍豫章湘水展模猷历代英雄昭史册,
凤止龙岗谋成东莞鹤湖兴厦宇千秋勋业冠人寰。
这副以“瑞凤”藏头的对联高度概括了“鹤湖罗氏”的渊源及发展。上联描述罗氏自周代匡正公始封罗国,后人以国为姓,至汉代罗珠建豫章城,发展而成豫章宗派,世代人才辈出。下联歌颂“鹤湖罗氏”自瑞凤公始扎根龙岗,东莞发迹,之后兴建规模宏大的鹤湖新居,为后世子孙开基立业的创业史。
对联中的“凤止龙岗”,还蕴涵着族人口耳相传的一个有趣故事:当年,罗子拔公(瑞凤公之父)将长子瑞斌留于家中撑门立户,让次子瑞凤和三子(名不详)出外谋生、另立门户。临行前,按客家风俗,请来风水先生指点一二。风水先生让兄弟俩各自抱上一只公鸡上路,公鸡最先在哪里打鸣,哪里就是宜居之地。瑞凤公之弟所抱的公鸡,走到四川才肯打鸣,于是“天府之国”成为罗氏旁支族人的安身立命之所。而瑞凤公一路南行刚到龙岗地界,公鸡便放声鸣叫,全家人便停下脚步,在此定居发展。古人将能扇起风的公鸡称为“凤”,故作“凤止龙岗”之解。
鹤湖罗氏宗祠中厅悬挂先祖小九公画像,堂联清晰可见(玉志宁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