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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马岛的硝烟

马岛这个目的地,名气如雷贯耳,尤其是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当代一场海陆空立体战争,震惊了世界,载入了历史,尽管业已过去40年了,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然而,硝烟散尽了么?当我跟着数千游客排队,有序登上接驳船驶向斯坦利港口时,我是打了好多问号的;我也相信,大多数游客也是这么想的吧。

天阴冷,风呼啸。马尔维纳斯群岛若隐若现了轮廓,一层薄薄的雾在弥漫着,似乎战争的硝烟还在缭绕。因为,胜负也许是暂时的,马岛的主权纷争还在纠缠着。

打开世界地图,在南大西洋靠近阿根廷东南沿海的海域,人们很容易找到阿根廷称之为马尔维纳斯的群岛,而英国称之为福克兰群岛。这群岛屿,南美人习惯简称之为马岛。马岛除了东部的索莱达岛和西部的大马尔维纳斯岛有数千人人居住外,绝大部分地区荒无人烟,且地靠南极,气候严寒。但马岛的战略地位却毋庸置疑,西去400千米,是举世闻名的麦哲伦海峡,乃是由大西洋进入太平洋的海上交通要道,是通往南极的大门和前进基地。此外,马岛的大陆架还蕴藏有可观的石油资源,据称,其蕴藏量可能达20亿桶,有可能成为一个新的科威特。

自人类发现马岛后,其主权之争一直没停过。1820年,即阿根廷从西班牙殖民统治下获得独立4年后,阿根廷宣布马岛为其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英国以最早发现为由声称马岛属于英国,并于1833年1月武装占领马岛。此后两国一直对马岛主权存有很大争议,外交谈判多次破裂。

20世纪80年代初,拉丁美洲的经济发展停滞,人民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当时阿根廷的军政府也为了摆脱内患,于1982年4月2日,派出上万名军人一举拿下马岛,再次宣示主权。而英国视此为侵略,宣布与阿断交,并派出以航母为首的远洋特遣舰队,由此爆发了震惊世界的马岛战争。经过一个多月交战,英军终于攻占马岛首府。1982年6月14日,驻岛阿军投降,阿根廷战败。

马岛(英称福克兰群岛)上的战争纪念碑

此役后,马岛又属于英国海外领地。根据马岛的“宪法”,除外交与军事事务由英管辖,其余由岛民实际自治,总督代表英女王行使行政权。现在岛上97%是英国人后裔,讲英语。经多次谈判,1990年阿英两国复交,马岛主权还属英国,但阿根廷不承认。1994年,阿根廷将对马岛的主权要求写入新修改的宪法中。直到我们的“公主号”抵达之时,马岛上还是飘扬着英国的米字旗。细看,旗帜上面只是多了一个福克兰群岛的图形标志而已。

这场当代战争,给世人留下许多空前的思考和想象——民族与国家、政治与军事、资源与技术等宏大叙事,但也给我们庸常的游客们带来一些小困惑。诸如此趟南美洲及中美洲的邮轮之旅,如你有十年期多次往返美国的签证,那么除一个国家外,其余国家和地区均无需再办签证,而这个要单独办签证的国家就是阿根廷。是阿美之间信任存有问题,还是阿要体现独立自主或收点签证费?奇怪的还有,马岛主权虽还在英国手中,但游客们踏足却无需办英国签证,这是某种协议或默契?不得而知。

驳船就快靠近斯坦利港口码头了,一幅巨大的广告牌横在海堤上,黑底白字的英文很抢眼——欢迎来到福克兰群岛!

当然,各位请留下买路钱。岸上已经停靠着各种大小车辆,有邮轮组团用的也有本地人拉客的,都在热情恭候乘客陆上游览。除了战争遗址外,在马岛上还可观看丰富的鸟类和海洋生物种群。

旅游接待大厅窗明几净,甚至还有小商店。在人头攒动中,我一眼看到熟人,就是日前在船上认识的美籍华人老杨夫妻,他俩正匆匆地赶往车场。我上前打招呼,他告诉我要去观看王企鹅。这一下子把我胃口吊起来,我也想去拍照,这种王企鹅是能和帝企鹅媲美的尤物,可遇不可求啊。

老杨作了抱歉的手势,告诉我,这条线路最热门,也最难走,他在买船票时就预订了,到了邮轮上想买已太迟。因为路途坎坷,有草甸甚至沼泽,必须乘坐四驱的吉普车进马岛(英称福克兰群岛)上的战争纪念碑入,只能四人成团,价格不菲,将近300刀。老杨看出我的遗憾,给了一点希望说:“你在这附近看有没有当地司机做这个生意。”

我真的在游客中心周围找了半天,晚矣。哪见吉普车?我只能怨自己无知和粗心,教训之一,就是对船书介绍的各条心仪的旅行线路,必须在购船票时一并预订或购买好。

欣赏不了大自然的恩赐,那就去观看人类争斗的痕迹。沿着海岸线的路,已经挤满从“公主号”下来的游客。

沿路的建筑物风格显现出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有酒店、办公楼和住宅,就不见什么商店,大多是二三层高的建筑,红顶白墙绿窗,修剪漂亮的大草坪,还有白色的长条格式的木栅栏。越过屋顶便见满目青翠的山丘,那些慢慢移动的白点该是放牧的羊吧,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我漫无目的地跟着其他游客进了海边的一个半开敞式的博物馆,是造船厂历史遗迹还是海事博物,或者说都存在?

从小艇到帆船,从铁锚到舵盘,似乎一目了然。在馆外敞开式的小广场上,屹立着人们熟悉的英伦三岛的老款红色邮筒和电话亭,再次强调显现英国在该岛的存在感。小广场上还躺着各种旧式舰炮,一群肥硕的海鸥在沙地上觅食,我相机聚焦跟拍,突然撞入镜头的是炸弹。定晴再看,是真的,掏空了的炸弹筒,好大,有点像导弹,共有三个陈列在地上。

此景令我不由得又想起马岛之战。阿根廷离马岛才500多公里,而离英国是13000公里,肯定是阿根廷占了地利之便。也不能说阿根廷的空军与海军不够勇敢,但应对英国长途奔袭的航空母舰编队,在武器上就差距很大,阿根廷的巡洋舰“贝尔格拉诺将军号”首先被击沉。马岛没有大型机场,战机只能从阿根廷本土起降,阿根廷陆续出动了三分之一的战机,飞行员也够勇敢,但没法中途加油,除掉往返时间,只剩下几分钟时间瞄准与投弹,有的飞行员用近乎自杀的临空投弹方式。最要命的是,阿根廷从法国购买的“超级军旗”攻击机,只有5枚飞鱼导弹,还有6枚法国没交付。但仅有的5枚其中一枚就击沉了英国的“谢菲尔德”驱逐舰,另有一枚打中了一艘大型商船,据说那天云层厚,视野差,以为这商船就是英国的航空母舰。功亏一篑,打完飞鱼导弹便无力回天了。反观英国,由航空母舰、两栖攻击舰和核潜艇组成的三支英军特遣舰队联合作战,除了航母上的飞机,英军的“火神”轰炸机也从大西洋中部的阿森松岛起飞,对斯坦利持续空袭。轰炸机要完成单程达6260公里的长途奔袭,至少要进行4次空中加油,这并不难,本来空中加油的技术就是英国发明的。

除了武器的优势,留给世人诸多启示的重中之重就是,远距离跨海登陆联合作战中的后勤保障很重要。马岛之战,英国能在24小时内组建一支庞大的后勤保障船队,满载着作战物资,随着远征先遣部队启航,其中56艘船由民船与商船改装而成,约占整个后勤舰船的78%。由此可见,其战争的动员能力很强,不是靠临时抱佛脚,而是平时就有充分准备,包括法规、政策、技术、训练等。也许,是英国汲取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敦刻尔克大撤退的经验与教训所致,也是英国几个世纪航海、殖民、侵占和贸易的传统承继吧。

我走多几十步,就在海岬上看到一条商船半沉于海的遗迹。这就是“伊丽莎白女王号”,于1869年建于英格兰,228英尺(1英尺折合约0.3米)的船多次来过马岛,1913年撞到一块海底巨石后,便作废了,至今一个多世纪了。不打捞,为什么?肯定是让后人怀念往日的荣光吧。

再往前溜达,人们的视线很容易被高高耸立的庄严肃穆的纪念碑牵住。有两座纪念碑:一座是纪念1914年英国与德国海军之间发生的著名海战,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一场海战,谁胜谁负,看着纪念塔顶端雕像是大不列颠的桅杆便略知了。我不熟知这段历史,因而转了两圈便走向另一座纪念碑——1982年的福克兰群岛解放纪念碑。碑顶屹立着英国胜利女神之像,围绕着纪念碑的是半月形的纪念墙,上面镌刻着英阿之战中阵亡的英国将士的名字,还排列着罂粟纪念花圈。这场现代战争双方均损失重大,英国共258人阵亡,775人受伤;阿根廷有649人阵亡,1068人受伤。

单纯从数字看有多有寡,有点冰冷。但无论数字多少,这都是生命!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后人会用纪念碑等来怀念,来凭吊,但是,任何战争,都会带来生灵涂炭、家破人亡。战争与和平,恐怕是人类永远的选择题。

在纪念碑左侧的小山坡上,也竖着一位女人的半身雕像,一看模样便认得是撒切尔夫人。年纪轻的人大多是从观看2012年拍摄的传记电影《铁娘子》中了解福克兰群岛战争的。这部英国拍摄、由梅丽尔·斯特普演的传记片,背景就设在1982年福克兰群岛战争期间,聚焦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度过的最紧张几十天,这也是她整个政治生涯的转折点。是开战还是不战?又选择如何远征?最终这场局部战争由英国获胜。而撒切尔夫人的支持率也成倍增加,并在来年成功赢得了连任。

这当然是从英国的角度或者价值观来描绘的人物与图景。而从南美的角度或阿根廷的角度看又如何?当年有不少看法见诸媒体,比较有见地的说法是:英国赢得了战争,但输掉了未来。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我也参观过阿根廷的马岛战争纪念公园,半月形的大理石墙面镌刻着阵亡的阿根廷将士名单,但没有耸立高大的纪念碑,也许因为战败?不过,让我感到有些怪异的是,公园旁边还屹立着一座英国纪念钟塔。它是当地英国社区于1910年5月阿根廷独立革命百年纪念时赠送的礼物。纪念钟塔高达70米,雕饰着大英帝国的标志,有英格兰蓟、英国玫瑰、威尔士龙和爱尔兰三叶草。大钟每隔30分钟会鸣响报时,据说声音与伦敦著名的大笨钟一样。马岛战争后,有不少政界军界人士要求拆掉这个钟塔,但政府权衡再三,再加上征求人民意见,才得以保留至今。

回到眼前,见不少游客盘桓在纪念碑周围拍照留念,有些热闹。突然间,人们静默,目光为一对老人家所吸引。只见两位老人各自捧着一束鲜花,步履蹒跚地走到半月形的纪念壁前,郑重肃穆地摆上鲜花,而后两双苍老的手慢慢抚摸着壁上的名字,喃喃自语着……许是坐邮轮来专程悼念?是儿孙?是至亲?

离开纪念碑后,我慢慢来到路边那座橙色的教堂。我没心情在教堂边著名的鲸骨拱门留影,径直步入了教堂。这是马岛最南端的英国圣公会教堂,简朴肃穆。里面的木椅上,已经有数十个游客静坐,或祈祷、或沉思。我非信徒,但心里还是默默地祈愿世界和平!

20世纪,人类经历过惨烈的两次世界大战,自以为比其他动物高等和智慧的人类,恐怕没有完全从中吸取生死之教训,陆续发生的局部战争还在上演着人间悲剧。是的,国与国、民族与民族、地区与地区,战争有胜负,见赢输,这是一时的。长远来看,人类可能会输掉未来……

从教堂出来,我离开了众人,离开了同伴,独自穿过大街小巷,径直往山丘方向走去,没有目的地,走在羊群踏出的小道上,弯弯曲曲地慢步走着。是的,我好想静下来,好想放空一下自己。孤独前行一段路后,与大群温顺平和的绵羊不期而遇,我视作邂逅,一时惊喜,脱口而出——别了,马岛的硝烟! uESwR2qRJgrFpmtdvAx+Q3icZYkICeuD9EUisZ5GqSmR9WSuoJDyA3JM7Ak+M/G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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