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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存活下来的并不是最聪明的物种；
也不是最强壮的……
而是适应能力最强的。 [1]
——莱昂·C.梅金森
近5亿年前，大自然的力量在我们的星球上肆虐。火山喷发将火山灰喷入空中，将磷喷入海洋，大量冰川形成又融化，氧气含量骤降又飙升。 [2] 超过3/4的物种就此灭亡。这是史上最初也是最严重的大灭绝事件之一，甚至比致使恐龙灭绝的灾难更具破坏性。
奇怪的是，至少有一个物种不仅存活了下来，还在蓬勃发展。整片海绵森林生长繁茂。早在海绵宝宝表情包风靡网络之前，这种生物就已经统治了海洋。 [3]
科学家起初发现海洋海绵时，猜测它们是一种植物。它们的形状通常像灌木丛，几乎完全静止不动，没有大脑、神经、器官和肌肉。但它们并不仰仗阳光生存，而是像动物一样自行觅食。海洋海绵如今被认为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动物之一。 [4]
你可能会把海洋海绵想象成厨房海绵的模样——它们可以吸收周围的一切。但海洋海绵不仅仅是被动地吸收食物和氧气。它们擅长过滤有毒物质和不健康的微粒。 [5] 它们的鞭毛看起来像细小的毛发，可以产生电流以吸收营养物质并排出细菌。它们通过外壁吸入水分，然后用类似微型嘴的部位排出。它们甚至能用毛孔打喷嚏，从而排出黏液。 [6]
有些海洋海绵能存活两千多年。 [7] 尽管身体柔软多孔，但它们的骨骼结构坚固耐用。 [8] 当海洋海绵被强大的水流破坏或被捕食者啃食时，它们不一定会漂走或死亡。有些海洋海绵可以通过生存舱再生：一旦环境好转，生存舱里的细胞就能发育出新的海洋海绵。 [9] 这种吸收、过滤和适应能力使海洋海绵蓬勃生长。而这种能力对人类来说极为重要。
成为海绵不仅是一个隐喻，也是一种品格技能——一种主动性的体现，它对发掘隐藏的潜能至关重要。取得进步不取决于你寻找信息的数量，而取决于你吸收信息的质量。成长不在于你工作得多努力，而在于你学得有多好。
梅洛迪·霍布森是芝加哥一位单身母亲的6个孩子中最年幼的一个，她的童年压力沉重。 [10] 她的母亲经常付不起账单。有时他们只能先用电炉把水烧开，再倒进浴缸才能洗澡。梅洛迪常常在放学回家后发现家里的电被切断了，或是电话停机了。当她的母亲忙于支付各种账单时，家庭财务危机爆发了。除了基本的水电被停供，他们家的汽车也被没收，还经常因房东的驱逐而不得不辗转搬家。
梅洛迪一心向往常春藤联盟，但她一开始就远远落后于同龄人。上一年级时，她很难集中精力，无法适应环境，也不知道如何阅读，因此被安排进了为学习有困难的学生开设的补习班。
如今，梅洛迪已经是一家成功的投资公司的联合首席执行官和星巴克董事会主席，她还被《时代》杂志评为“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一百人”之一。梅洛迪不但考入了普林斯顿大学，而且即将成为第一位以她的名字命名一所寄宿学院的黑人。
如果你问梅洛迪是如何克服困难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她传奇般的工作伦理。小学时，她乘坐的校车出了事故，同学们都在等待接送，唯独梅洛迪自己走去了学校。她在高中多次获得全A，在学生会执行委员会任职，编辑年鉴的主旨版面，并自愿担任预防药物滥用俱乐部的财务主管和副主席，还做过当地小学生的家庭教师。
梅洛迪的逆袭似乎是一个典型的美国白手起家的故事。一个世纪前，伟大的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将非凡的成就归结为新教宣扬的工作伦理。 [11] 他认为，在新教改革之前，劳动是一种必要的罪恶。马丁·路德在16世纪推行的教化使劳动变成一种使命。 [12] 作为一名优秀的新教徒，你有道德义务通过生产劳动服务社会。 [13] 毅力和纪律成为美德，游手好闲和铺张浪费成为恶习。这也许就是今天许多人会在奋斗的祭坛前顶礼膜拜，向司管坚持的大祭司祈祷的原因。但是，相较于付出了多少劳动，我们所走过的路程与劳动果实的关系更为密切。
不久前，经济学家萨沙·贝克尔和卢德格尔·沃斯曼决定对新教改革的影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测试，看看它是否影响了人们的成就。他们发现，随着新教信仰的传播，所有受影响的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都有所提高。 [14] 但这并不一定是因为人们突然就开始更努力地工作了。
在新教占据统治地位的大多数地区，原本是天主教占统治地位。当时，天主教会对《圣经》严加控制，天主教徒通常是在教堂里听取《圣经》的口传教义。马丁·路德改变了这一状况：他编写了第一部有影响力的德语《圣经》译本，并主张所有城镇的所有学校都应教孩子们阅读《圣经》。这意味着人们必须学会阅读。人一旦获得了阅读能力，整个世界的信息便唾手可得。他们可以更快地学习其他知识。贝克尔和沃斯曼认为，新教改革带来的动力不是工作伦理，而是阅读识字。
看看图2-1和图2-2，它们显示了截至1900年新教徒在不同国家所占的比例。图2-1为人均GDP（国内生产总值），图2-2为识字率。除了北欧存在几个异常值（本书稍后会详细介绍），正相关性几乎相同。
新教徒较少的国家，如巴西、意大利和墨西哥，经济增长和识字率通常都较低。而被宗教改革席卷的国家——从德国到英国再到瑞典——经济增长和识字率都更高。
当然，我们无法从相关性中得出诸要素间的因果关系，因为这一小部分样本国家在很多方面都存在差异。因此，贝克尔和沃斯曼就德意志帝国的450多个县进行了一个自然实验。他们将新教改革的中心确定为马丁·路德所在的城市维滕贝格。在新教改革前，一个县距离维滕贝格的远近对其教育或经济发展没有任何影响。由于距离维滕贝格较近的地区更有可能被新教吸引，经济学家可以以此检验这是否真的会让它们走上不同的道路。
图2-1 1900年人均GDP
图2-2 1900年识字率
结果表明，越靠近新教运动中心的地区，平均收入越高，识字率也越高。在控制了识字率后，距离维滕贝格的远近不再与收入的高低相关。从某种程度上说，居住在新教改革发源地附近能提高人们的收入，这完全归功于人们读写能力的提高。 [15]
由此得出的经验是多层次的。我们通常将进步归因于更努力地工作，但进步的实际原因或许是更聪明地工作。认知技能并不是学习的充分条件，却是必要条件。具备基本的识字能力，就能更有效地利用品格技能——积极主动地学得更多、学得更快。人们吸收新思想、过滤旧思想的能力一旦得到增强，社会繁荣就会随之而来。
认知技能可以增强我们吸收和理解信息的能力，为成为海绵奠定了基础。当变得更像海绵时，我们就能更好地完成更大的事情。借用汉密尔顿的一句话，发挥主动性，你可以走得更远。梅洛迪·霍布森就是这样做的。
二年级时，梅洛迪学会了阅读。那一年，她在一个短篇小说写作比赛中获胜，奖品是一本《夏洛的网》。虽然这第一本章节读物对她来说难度不小，但她决心将它从头到尾读完，并学会那些生词的含义。
随着年龄的增长，梅洛迪对文字和周围世界的求知渴望与日俱增。她能在约翰·罗杰斯那里得到一份暑期实习工作，也得益于这种渴望。约翰·罗杰斯创立了美国最大的少数族裔投资公司之一。约翰经常于周六早上在麦当劳看报纸，梅洛迪即使已经吃过早餐，也会去那里找他。她就是这样开始研究股市的。“一旦对投资产生了兴趣，她对沃伦·巴菲特的了解就不亚于我，”约翰对我说，“她致力于学习世界上让她感兴趣的一切事物。她就像一块海绵。”
我对梅洛迪的第一印象也如此。我初次见她是在10年前，当时我应邀向一群贵宾介绍我的研究。当走进会议室时，我认出了数位奥斯卡获奖电影的制片人和科技界的亿万富翁。梅洛迪是提问最多的人，也是唯一做笔记的人。她在寻求和吸收信息方面独树一帜。她的行为不仅仅是出于好奇：她具有社会科学家所说的非同寻常的吸收能力。
吸收能力是识别、权衡、吸收和应用新信息的能力。 [16] 它取决于两个关键习惯，首先是你获取信息的方式，即你是在事物进入视野之后做出反应，还是主动寻求新的知识、技能和观点。 [17] 其次是你筛选信息时所追求的目标，即你关注的是满足自我还是促进成长。 [18]
被动应对并以自我为导向，必然会造成学习短路。它将人们困在一个保护性气泡中，限制了人们对新信息的获取，人们也拒绝接受任何威胁到自己形象的信息。他们颜面很薄，骨头却很犟。
积极主动并以自我为导向，有助于人们打开获取更多信息的大门。他们不再被动消费信息，而是积极寻求反馈——但如果是负面反馈，他们就会将之剔除，这令人很不悦。他们对建设性的批评无动于衷，如同特氟龙一样：什么都不粘。
当被动应对但以成长为导向时，人们会具备更大的学习可能性。能够改进自我的人就像黏土一样可塑。他们经常被称赞为可教或可学。他们不担心批评是否会伤害他们的自尊心，而是会接受随之而来的不适感，并用心考量任何可能有助于他们发展的意见。问题是，他们不去寻求那些不易获得的信息。这类人不会有太大的进步，除非有人扶持并塑造他们。他们的成长依赖于他人的指导——很少由自己来掌控。
能够积极主动且以成长为导向的人，站在了学习的“甜蜜点”上。他们此时已成为海绵。这类人不断地主动拓展自己，从而更好地适应环境。这种品格技能在对人们不利的情况下尤为宝贵，我们可以从两位年轻的非洲运动员身上领悟到这一点。
朱利叶斯·耶戈在肯尼亚一个没有电也没有汽车的小村子里长大，他喜欢和哥哥比赛，看谁能把棍子扔得更远。 [19] 到了高中，他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标枪运动员。但他没有适合的设施，没有理想的训练程序，没有关键设备。朱利叶斯甚至连教练都没有，他只能自己练习，尽力自学。在对阵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时，他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
伊哈布·阿卜杜勒拉赫曼在埃及一个贫穷的村庄长大，他的家里人都不喜欢体育。 [20] 17岁之前，他只踢过足球。一位老师鼓励他尝试投掷标枪，他听了老师的话，并赢得了他参加的第一场比赛。仅仅两年后，他就闯进了世界青年锦标赛，并摘得银牌。
从理论上讲，朱利叶斯和伊哈布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来自机会有限的非洲群体，而体育是他们通往美好生活的门票。两人起初都热爱足球，后来转战田径，最后致力于标枪。但就体格差距来看，他们是大卫对歌利亚。
投掷标枪是一项力量运动。一位顶级教练早先称伊哈布的手臂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手臂之一。他高大强壮，在投掷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伊哈布身高1.93米，体重96千克，仿佛为标枪运动而生。朱利叶斯则没有这些身体优势。他身高1.75米，体重85千克。可见，他的先天条件并不突出。如果想打败伊哈布，他就必须后天努力。
2010年，经过7年的训练，朱利叶斯终于得以在非洲锦标赛上与伊哈布一决高下。他获得了一枚铜牌，而伊哈布夺得了金牌，即使是伊哈布最差的成绩也比朱利叶斯最好的成绩更远。
次年，在全非洲运动会上，朱利叶斯弯腰捡起一支标枪。他站起身，向后抬起手臂，将标枪投向终点。当向前曲臂将标枪抛向空中时，他险些摔倒。
朱利叶斯及时保持住了平衡，看着他的标枪飞过了几乎一个足球场的长度。他不但投出了个人最好成绩，而且刷新了肯尼亚的全国纪录。伊哈布位列第五名，朱利叶斯摘得金牌。这一次，他最差的投掷成绩足以击败伊哈布最好的成绩——大卫战胜了歌利亚。
我们来比较一下他与伊哈布的成绩轨迹，以及自2008年世界青年锦标赛开始其他每年都参加标枪比赛的优秀选手的成绩轨迹（如图2-3所示）。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选手的进步速度有所放缓或停滞不前，甚至出现成绩倒退的情况。与此同时，朱利叶斯不但稳步前进，而且进步得越来越快。
图2-3 个人最佳标枪投掷成绩
伊哈布是个可塑之才。在获得前往芬兰（公认的世界标枪之都）训练的奖学金后，他与那里的一位顶级教练合作。他遵从教练的意见提高了投掷技术和速度。但他更像黏土而不是海绵，他的学习方法是被动的，而不是主动的。当无法从埃及标枪协会获得再次前往芬兰训练的资金时，他没有主动自学，而是完全放弃了训练，直到5个月后才恢复练习。
相比之下，朱利叶斯能够掌控自己的成长。当人们问他的教练是谁时，他说：“优兔。”
2009年，朱利叶斯来到一家网吧，开始在优兔上观看顶级标枪运动员的视频。通过仔细观察他们的技巧，他开始指导自己。朱利叶斯说：“我的训练被彻底改变了。投掷标枪需要技术、力量、灵活性和速度，而其中有很多方面我从未注意过。”
2015年，朱利叶斯赢得了世界标枪锦标赛冠军。92.72米的成绩是他14年来投出的最远成绩——只有两个人曾超出这个距离。
除了在芬兰接受过几个月的培训，朱利叶斯都是在自学，他积极寻求成长所需的信息。他的姿势仍然不拘一格。标枪投掷出去后，他经常是唯一一个脸朝地面、双腿高高跃起的运动员，就像他要跳一段名为“蠕虫”的霹雳舞一样。他吸收了他所看到的一切技法，并过滤掉不适合他独特风格的东西，调整了他的表现方式，从而成为世界最佳运动员。
2016年，朱利叶斯满怀希望地前往里约，想要在奥运会上摘金。不幸的是，他因腹股沟受伤，只完成了决赛六投中的一投，但88.24米的好成绩仍足以让他获得一枚奥运会银牌。
自行学习的方法对某些类型的学习颇为有效。如果在做一项相对机械的工作，比如投掷标枪，你可以通过吸收客观的技巧取得很大的进步。但在生活的许多方面，要想成为一块海绵，你必须过滤他人的主观指导。正如我在初入职场时所了解的那样，期望中的反馈可能根本不会到来，而搜集反馈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的身体响亮而清晰地告诉我： 你不属于这里 。我内心忐忑，衬衫也被汗水浸湿。我根本就不应该站在舞台上。对害羞内向的我而言，仅仅是在课堂上举手发言就足以令我神经紧绷。在没有来电显示的年代，我甚至连接个电话都会紧张不已。
作为一名研究生，我决心用最快的方法克服自己对公开演讲的恐惧。我来不及在暴露疗法的浅水区浸泡，就一头扎进了冲击疗法的深渊。我自告奋勇地在朋友的本科课堂上做了一系列客座演讲。我需要通过他们的反馈来学习并进步。但是，这些朋友反馈给我的都是一些含糊其词的赞美。 内容有趣 。 热情洋溢的演讲 。
人们往往不愿意分享那些真正有见地的意见。我们甚至不愿告诉朋友他们的牙缝里有食物残渣。我们混淆了礼貌和善意。礼貌是为了让别人今天感觉良好而隐瞒意见。善意则是坦率地告诉他们如何才能让明天变得更好，是方式得当的直言不讳。 我不想 让你尴尬 ， 但我意识到 ， 如果没人告诉你你牙龈上有西蓝花 ， 你 会更尴尬 。
当开始演讲时，你如果说“早上好！”，很多人回应说“说得好！”，你就知道自己有麻烦了。为了帮助学生克服出于礼貌的保留，我向他们分发了匿名反馈表。我想成为一块海绵：从听众那里吸收我所能吸收的一切，然后过滤掉无用的东西。殊不知，我走错了路。
学生们认为我的演讲乏善可陈： 你紧张的呼吸声听起来就像 达斯 · 维达 。后来，我去一所顶尖大学面试我的第一份工作，招聘委员会拒绝了我，但没有人告诉我原因。直到几个月后，我的一位同事终于向我坦白： 你缺乏自信 ， 无法赢得学生的尊重 。第二年，我第一次为美国空军领导人讲课，这些上校严厉抨击了我。 我在那堂课上一无所获 ， 但我相信老师应该获得了有益的启 示 。那简直是一堂以无用的批评打击士气的速成课。
成为批评者或鼓励者很容易，而成为教练要困难得多。批评者看到的是你的弱点，攻击你最糟糕之处。鼓励者看到的是你的优点，只赞美你最好的地方。教练能够看到你的潜力，帮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如果想掌握公开演讲的艺术，就需要更好地进行过滤。我决定将我的批评者和鼓励者变成教练。过去，我曾试图通过征求反馈意见来做到这一点，但结果证明此路不通。
与其寻求反馈，不如追问建议。 [21] 反馈往往关注你上次做得如何，建议将注意力转移到你如何在下一次做得更好。在实验中，这种简单的转变足以引出更具体的建议和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22] 与其纠结于你的过失，不如让建议引导你正确行事。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设置反馈问题，而是代之以基本的建议征询。 [23] 我能在哪件事上有所改进 ？人们突然开始给我一些有用的提示。 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 ， 否则不要用笑话作为开场白 。观众并不总能理解我的冷幽默，而听到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更是会加剧我的焦虑。 以自己的故事开场吧 ， 那会更富有人情味 。我试图让演讲围绕观众而不是我自己展开，却因此拉开了自己与观众的距离，没能与他们建立联系。
经过10年的磨炼，我收到了TED的演讲邀请。我以我投资沃比帕克失败的故事开场，并有意在整整42秒后才抖出第一个包袱，这个包袱引来了观众的阵阵笑声。后来的一个包袱也炸响了，你可以听出我在几个地方有些紧张，但演讲总体上还算顺利。在接下来的5年里，我又3次受邀站在TED的红圈里，而达斯·维达状态只是浅浅地客串了一下。
每次演讲结束后，我都会问主持人，我还能做得更好吗？这提醒我，并非所有建议都是等价的，收到的建议越多，你就越需要筛选。毕竟，你怎么知道信息来源是否值得信任？
当梅洛迪·霍布森申请大学时，她兴奋地发现自己同时被哈佛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录取了。为了吸引她来报到，普林斯顿大学邀请她参加了一个只有高端校友才能参加的早餐会。她就坐在比尔·布拉德利旁边，他原本是NBA（美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球星，后来成为美国参议员。梅洛迪不断向他提问，他被她的好学吸引，开始指导她。
一天，在午餐期间，比尔严厉地批评了梅洛迪。他告诉她，他当年打篮球时，见过一些有天赋的球员，他们从不传球，全靠自己投篮。她也有那么一种主宰全场的倾向，如果不注意这一点，她可能就会变成这样的球霸。梅洛迪听后，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把批评视为针对自己的个人问题并没有错，因为这表明你在认真对待批评。沮丧并不意味着你软弱，甚至不代表你在自卫，只要这种自我意识不妨碍你学习就好。
成为海绵的关键在于确定自己吸收哪些信息，过滤哪些信息。这个问题关乎你信任哪些教练。我喜欢把信任之源分成三个部分：关心、可信度和熟悉度。
如果他们不关心你，你不必在意他们的反应。如果他们没有资格对事情做出评判，或者不够了解你的潜力，你也不必考虑他们的意见，还可以证明他们是错的。但是，他们如果很看重你，了解相关领域和你的技能，就会给你一些帮助你提升自己的信息。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接受他们提出的每一条批评建议。你也不一定要认同他们的批评才能有所收获。试着弄明白是什么促使他们做出这样的反应，你就能从中得到启发，知道下次如何让他们刮目相看。
梅洛迪在反思比尔·布拉德利关于球霸的警告时，首先想到的是很少有人有资格听到他的反馈或建议。她心想， 如果我哭 了 ， 他就不会再给我建议了 。她意识到，他之所以花时间给予她严厉的爱，是因为他相信她的潜力，想要帮助她成长。比尔的可信度毋庸置疑——他具有篮球生涯和从政经历，他知道球霸是什么样子。而且，他在指导梅洛迪，所以他对她足够熟悉，清楚地了解她的技能和不足。
梅洛迪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而是寻求改进的方法。她发现，球霸与其说是个弱点，不如说是个被过度使用或滥用的优点。她的吸收能力连房间的空气都不放过，她的求知欲会在不经意间压制其他声音。她认识到，她必须调整自己表达对知识渴望的方式。
梅洛迪建设性的回应促使比尔继续指导她，两人的关系由此变得更加深厚牢固。几年后，他把她介绍给星巴克创始人，后者邀请她加入董事会。在她结婚时，比尔陪她走过红地毯，梅洛迪称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父爱。
许多人无法从建设性的批评中受益，因为他们对批评反应过度，对自己的纠正也不足。梅洛迪决心反其道而行之，她告诉自己，想当冠军就要学会适应。她会开辟自己的园地。梅洛迪会表现出对他人的兴趣，并利用自己的吸收能力向他人提问，更多地了解他们的情况。就像她的教练对她做的那样，她会通过严厉的爱帮助他人成长。这成了她的标志性优势。作为董事会成员，梅洛迪挑战他人，让他们更广泛、更深入地思考问题；作为导师，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真相，也因此赢得了声誉。这是我亲眼所见。
最近，梅洛迪恰好来听我的新演讲。演讲结束后，她的同伴对演讲赞不绝口，但我知道我可以从她那里得到指导。果然，当我联系她时，她给我回了电话，并指明了我需要注意的地方。令我最受益的建议是，我需要梳理出一个更清晰的脉络，这样听众才不会晕头转向。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吸收和运用信息，还想确保听众也能吸收和应用这些信息。这就是我最喜欢的海绵特性。
————
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海洋海绵分化出了自己的进化支脉。 [25] 我们不是它们的后代，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将它们视为我们优秀的祖先。
广泛阅读有关海洋海绵的资料后，我欣喜地发现，它们除了吸收能力，还具有更了不起的能力，那就是创造能力。海洋海绵不但能排出毒素，还能产生保护和改善生命的生化物质，这些物质具有抗癌、抗菌、抗病毒和消炎的特性。 [26] 从加勒比海海绵中提取的一种物质使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疱疹和白血病治疗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一种从日本海洋海绵中提取的化合物被开发成一种化疗药物，通过阻断细胞分裂延长了乳腺癌晚期患者的生命。南极海洋海绵中的一种多肽为疟疾的治疗带来了希望。
尽管近年来海洋海绵作用广泛，但海洋海绵对生命的最大影响可能发生在大约5亿年前。 [27] 几十年来，科学家一直认为，新的动物物种随着海洋中氧气的出现而出现。最新证据表明，海洋海绵实际上促成了这一过程。通过过滤水中的有机物，它们帮助海洋增氧，使动物得以进化。这意味着，海洋海绵可能参与了我们所知的所有复杂生命的生成过程。如果没有海洋海绵，人类可能不会存在。
成为海绵不仅是练就一种积极主动的技能，也是养成一种亲社会技能。若做得好，成为海绵不仅能帮助我们吸收成长所需的养分，还能让我们释放养分，助力他人成长。
[1] “It Is Not the Strongest of the Species That Survives but the Most Adaptable,”Quote Investigator, May 4, 2014, quoteinvestigator.com/2014/05/04/adapt/.
[2] David P. G. Bond and Stephen E. Grasby,“Late Ordovician Mass Extinction Caused by Volcanism, Warming, and Anoxia, Not Cooling and Glaciation,” Geology 48, no. 8 (2020): 777–81; Jack Longman,Benjamin J. W. Mills, Hayley R. Manners, Thomas M. Gernon, and Martin R. Palmer,“Late Ordovician Climate Change and Extinctions Driven by Elevated Volcanic Nutrient Supply,” Nature Geoscience 14, no.12 (2021): 924–29; Xianqing Jing, Zhenyu Yang, Ross N. Mitchell, Yabo Tong, Min Zhu, and Bo Wan,“Ordovician–Silurian True Polar Wander as a Mechanism for Severe Glaciation and Mass Extinction,” Nature Communications 13 (2022): 7941; Cody Cottier,“The Ordovician Extinction: Our Planet’s First Brush with Death,” Discover , January 16,2021.
[3] Joseph P. Botting, Lucy A. Muir, Yuandong Zhang, Xuan Ma, Junye Ma, Longwu Wang, Jianfang Zhang, Yanyan Song, and Xiang Fang,“Flourishing Sponge-Based Ecosystems after the End-Ordovician Mass Extinction,” Current Biology 27, no. 4 (2017): 556–62.
[4] Frankie Schembri,“Earth’s First Animals May Have Been Sea Sponges,” Science , October 17, 2018.
[5] Sally P. Leys and Amanda S. Kahn,“Oxygen and the Energetic Require ments of the First Multicellular Animals,” Integrative and Comparative Biology 58, no. 4 (2018): 666–76.
[6] Niklas A. Kornder, Yuki Esser, Daniel Stoupin, Sally P. Leys, Benjamin Mueller, Mark J. A. Vermeij, Jef Huisman, and Jasper M. de Goeij,“Sponges Sneeze Mucus to Shed Particle Waste from Their Seawater Inlet Pores,” Current Biology 32, no. 17 (2022): P3855–61.
[7] Steven E. Mcmurray, James E. Blum, and Joseph R. Pawlik,“Redwood of the Reef: Growth and Age of the Giant Barrel Sponge Xestospongia muta in the Florida Keys,” Marine Biology 155 (2008): 159–71.
[8] Sabrina Imbler,“A Swirling Vortex Is No Match for This Deep-Sea Sponge,” The New York Times , September 9, 2021.
[9] Carmel Mothersil and Brian Austin, Aquatic Inverteberate Cell Culture (London: Springer-Verlag, 2000).
[10] Personal interview, November 17, 2021; Adam Grant,“Mellody Hobson on Taking Tough Feedback,” Re:Thinking, June 15, 2021.
[11] Max Weber, The 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 (New York:Routledge, 1992).
[12] Amy Wrzesniewski, Clark McCauley, Paul Rozin, and Barry Schwartz,“Jobs, Careers, and Callings: People’s Relations to Their Work,” 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 31, no. 1 (1997): 21–33.
[13] J. Stuart Bunderson and Jeffery A. Thompson,“The Call of the Wild: Zookeepers, Callings, and the Double-Edged Sword of Deeply Meaningful Work,”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54, no. 1 (2009):32–57.
[14] Sascha O. Becker and Ludger Woessmann,“Was Weber Wrong? A Human Capital Theory of Protestant Economic History,”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24, no. 2 (2009): 531–96.
[15] 尽管关于新教改革是否、何时何地推动了经济增长仍然争议不断，但人们一致认为，在世界范围内，新教改革并不是推动读写能力提高的唯一因素。（Sascha O. Becker, Steven Pfaff, and Jared Rubin,“Causes and Consequences of the Protestant Reformation,” 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 62 (2016): 1–25; Felix Kersting, Iris Wohnsiedler, and Nikolaus Wolf,“Weber Revisited: The 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Nationalism,” Th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 80, no. 3 (2020): 710–45;Federico Mantovanelli,“The Protestant Legacy: Missions and Literacy in India,”CEPR Discussion Paper No. 913309, November 2018; Davide Cantoni,“The Economic Effects of the Protestant Reformation: Testing the Weber Hypothesis in the German Lands,”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Economic Association 13, no. 4 (2015): 561–98.）例如，研究表明，20世纪初城镇建立图书馆后，儿童的教育水平大幅提高，人们找到的工作也更安全、更具创业精神、更有声望。（Ezra Karger,“The Long-Run Effect of Public Libraries on Children:Evidence from the Early 1900s,”SocArXiv (2021): e8k7p.）一项对获得卡内基图书馆拨款并获得初步批准建设的城镇进行的研究表明，修建图书馆的后续工作在随后的20年里带来了回报。（Enrico Berkes and Peter Nencka,“Knowledge Access: The Effects of Carnegie Libraries on Innovation,”SSRN, December 22, 2021.）专利率上升了8%~13%（主要是图书馆藏书所涵盖的技术类别），女性发明家和移民发明家的数量也有所增加。扫盲并非万能灵药，但它是学习机会的重要来源。
[16] Wesley M. Cohen and Daniel A. Levinthal,“Absorptive Capacity: A New Perspective on Learning and Innovation,”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35, no. 1 (1990): 128–52.
[17] Adam M. Grant and Susan J. Ashford,“The Dynamics of Proactivity at Work,” Research in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28 (2008): 3–34.
[18] Susan J. Ashford, Ruth Blatt, and Don Vande Walle,“Reflections on the Looking Glass: A Review of Research on Feedback-Seeking Behavior in Organizations,” Journal of Management 29 (2003): 773–99; Adam M. Grant, Sharon Parker, and Catherine Collins,“Getting Credit for Proactive Behavior: Supervisor Reactions Depend on What You Value and How You Feel,” Personnel Psychology 62, no. 1 (2009): 31–55;Lukasz Stasielowicz,“Goal Orientation and Performance Adaptation: A Meta-Analysis,”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 82 (2019): 103847.
[19] Personal communications, September 19, 2022, and March 8, 2023; Erin C.J. Robertson,“Get to Know Julius Yego, Kenya’s Self-Taught Olympic Javelin-Thrower Dubbed ‘The Youtube Man,’” OkayAfrica , okayafrica.com/get-know -julius-yego-kenyas-self-taught-olympic-javelin-thrower dubbed-youtube-man;“Julius Yego—The YouTube Man,”GoPro,YouTube, May 19, 2016, youtu.be/lO1fzo1aCHU; Roy Tomizawa,“No Coach, No Problem: Silver Medalist Javelin Thrower Julius Yego and the YouTube Generation,” The Olympians , September 5, 2016; David Cox,“How Kenyan Javelin Thrower Julius Yego Mastered His Sport By Watching YouTube Videos,” Vice, August 16, 2016.
[20] Mike Rowbottom,“Ihab Abdelrahman El Sayed, Almost the Pharoah of Throwing,”World Athletics, September 16, 2015;“Throw Like an Egyptian,”World Athletics, January 12, 2015.
[21] Jackie Gnepp, Joshua Klayman, Ian O. Williamson, and Sema Barlas,“The Future of Feedback: Motivating Performance Improvement through Future-Focused Feedback,” PLoS ONE 15, no. 6 (2020):e0234444; Hayley Blunden, Jaewon Yoon, Ariella S. Kristal, and Ashley Whillans,“Soliciting Advice Rather Than Feedback Yields More Developmental, Critical, and Actionable Input,”Harvard Business School Working Paper No. 20-021, August 2019 (revised April 2021).
[22] 人们有时会担心给人留下内心不坚定的印象，但寻求建议并不意味着缺乏自信。它反映出对他人能力的尊重。当你寻求他人指导时，人们会认为你更有能力： 你是个天 才 ！ 你知道来问我 ！（Katie A. Liljenquist,“Resolving the Impression Management Dilemma:The Strategic Benefits of Soliciting Advice,”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oQuest Dissertations Publishing (2010): 3402210.）
[23] 如果你不熟悉一项技能，征求建议并非总能奏效。心理学家发现，与批评相比，新手更愿意寻求和倾听表扬。而专家恰恰相反（Stacey R. Finkelstein and Ayelet Fishbach,“Tell Me What I Did Wrong:Experts Seek and Respond to Negative Feedback,”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39, no. 1 (2012): 22–38; Ayelet Fishbach, Tal Eyal, and Stacey R. Finkelstein,“How Positive and Negative Feedback Motivate Goal Pursuit,” Social and Personality Psychology Compass 48, no. 10 (2010):517–30; Ayelet Fishbach, Minjung Koo, and Stacey R. Finkelstein,“Motivation Resulting from Completed and Missing Actions,” 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50 (2014): 257–307.）：他们对改进性建议比对鼓励更敏感，反应也更迅速。这不仅仅是为了学习，也与激励有关。你如果是新手，发现自己的长处是一种肯定：它会激励你在这项活动上投入更多的时间。随着经验的积累，你会获得自信，相信自己能够出类拔萃。这时，你需要的就是信息，而不是肯定了。促使你采取行动的原因是，你发现自己没有取得预期的进展。你想知道如何才能缩小差距。
[24] C. Neil Macrae, Galen V. Bodenhausen, and Guglielmo Calvini,“Contexts of Cryptomnesia: May the Source Be with You,” Social Cognition 17, no. 3 (1999): 273–97.
[25] Emily S. Wong, Dawei Zheng, Siew Z. Tan, Neil I. Bower, Victoria Garside, Gilles Vanwalleghem, Federico Gaiti, Ethan Scott, Benjamin M.Hogan, Kazu Kikuchi, Edwina McGlinn, Mathias Francois, and Bernard M. Degnan,“Deep Conservation of the Enhancer Regulatory Code in Animals,” Science 370, no. 6517 (2020): eaax8137; Riya Baibhawi,“Sea Sponge Unravels 700-Million-Year-Old Mystery of Human Evolution,” Republic World, November 21, 2020.
[26] Danielle Hall,“Sea Sponges: Pharmacies of the Sea,” Smithsonian, November 2019.
[27] Carl Zimmer,“Take a Breath and Thank a Sponge,”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13, 2014; Megan Gannon,“Sponges May Have Breathed Life into Ancient Oceans,” LiveScience, March 11, 2014; Michael Tatzel, Friedhelm von Blanckenburg, Marcus Oelze, Julien Bouchez,and Dorothee Hippler,“Late Neoproterozoic Seawater Oxygenation by Siliceous Sponges,” Nature Communications 8 (2017): 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