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韦多克斯”

20世纪70年代初，纽约康奈尔大学医学院的内分泌专家朱莉安娜·因佩拉托-麦金利听说多米尼加有一群“女孩”在青春期变成了男人，于是便带队长途跋涉，来到了他们的村子。即便出入这个村子都只能走一条土路，她也要去见见他们。

因佩拉托-麦金利最终调查了两个村庄里共计33个这样的人。她的研究显示，其中19人是“被当成女孩养大的，毫无疑问”。和塔曼成长的社会环境类似，多米尼加社会对性别角色的区分也很严格。当地的孩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社会对男孩和女孩的期望就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只有相同性别的孩子才能一起玩耍。因佩拉托-麦金利指出，当地社会给了男孩更大的“玩耍自由”，同时要求男孩在地里帮父亲干活儿，如播种、收割，还要照顾牲畜。 ^[5] 而女孩则被要求帮母亲煮饭、打扫卫生、取水、给在地里干农活的男人和男孩送饭。年龄较大的男孩或年轻的成年男人可以去斗鸡，也可以去当地酒吧，但年龄较大的女孩或年轻的成年女人则需要和女性亲属一起留在家中，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 ^[6]

当地村民把因佩拉托-麦金利前来研究的对象称为“格韦多克斯”（guevedoces），意为“12岁的阴茎”或者“12岁的睾丸”，还有人叫他们“machihembras”，意为“女变男”，因为这些人小时候都是被当成女孩养大的，但逐渐长成了男人。“格韦多克斯”和塔曼很像，一直作为女孩生活，但在7—12岁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其他女孩的乳房发育了，“格韦多克斯”没有，反而睾丸发育了，然后“阴蒂”一点点变成了稚嫩的阴茎。17名“格韦多克斯”在青春期或之后开始对女性产生性冲动，并将生活方式从女性的转变成了男性的。后来，因佩拉托-麦金利在论文中强调了青春期发生的变化在性别认同固化中的重要性，并指出，虽然可以预见这些人必然会遭遇社会非议，但性别的转变还是发生了。

进入青春期后，他们发育出了男性的肌肉分布和体形，同时出现了晨勃和遗精的现象，这进一步加深了他们对自己男性性别的意识。这些人的性别最终从女性彻底变成了男性，他们虽然也担心来自社会的骚扰和为难，但依然在没有医生干预的情况下实现了性别的转变。有些人甚至等到自认为有能力保护自己免受身体伤害时才承认性别的转变。 ^[7]

自从因佩拉托-麦金利的开创性研究以来，人们陆续在土耳其、墨西哥、巴西、巴布亚新几内亚等地发现了多个患5α-还原酶缺乏症的群体。这些群体有些共同特征，他们相对孤立，性别角色各不相同，家里或多或少有近亲生子的情况，增加了传播罕见遗传病的概率。与此同时，这些人离群索居也表明可能还有更多未被发现、未经治疗的患者。在某些偏远地区，5α-还原酶缺乏症患者惊人地多。然而，并非所有患者都会在青春期后自发地由女性向男性转变。一项针对不同人群的大规模研究发现，大约只有60%的患者能在青春期结束后完成转变，而且这个比例因文化而异，最低只有17% ^[8] （那些没完成转变的患者，在日常生活中依然自我感觉相对男性化。）

因佩拉托-麦金利没有明确记录“格韦多克斯”的童年行为，却写过这么一句话：“早在青春期的男性化发育完成之前，研究对象就已经发展出了男性的性别认同。” ^[9] 许多证据都表明，塔曼的“假小子”般的兴趣并不是个例。举个例子，2015年，BBC的一个摄制组也去多米尼加拍摄了“格韦多克斯”的生活，他们观察到了类似的现象。摄制组采访了约翰尼（原名费利西塔），他说自己过去十分抗拒穿小红裙上学，也不会玩父母买给他的“女孩玩具”，相反，他只想和男孩们一起踢球。摄制组还拍摄了7岁的卡拉，她当时正处于向卡洛斯转变的过程中。卡拉的妈妈坦言，女儿要变成儿子，她毫不意外：

卡拉5岁的时候，我发现她每次见到小男孩朋友的时候，都想和他们打架。她的肌肉也长起来了，胸部变得很壮。你能看出来她将来肯定会变成男孩。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爱，不会有什么区别。 ^[10] Gyd+eOiXqYVyXg+FTimnpUYT/b+ZmJb+KIfkWHrVJsWRSI+J3b7j7djLB1l5s8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