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

古希腊和古罗马也有宦官，但宦官的历史最悠久、最丰富的国家要数古代中国了。

明确记载可以追溯到周朝，但也有人认为，宦官是从公元前8世纪开始侍奉中国宫廷的。自那以后，宦官就一直在宫廷里工作，直到20世纪上半叶，末代皇帝溥仪被赶出紫禁城。紫禁城，这座占地约72万平方米的“围城”，既是明、清皇帝及其家眷的豪华居所，也是朝廷所在地。太监 ^[7] 管理朝廷的日常事务，同时要为皇室服务，守护那些将诞下皇位继承人的后宫女眷的贞洁。正因为太监群体掌有与达官显贵接触的特殊渠道，且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所以他们对朝廷内部的消息了如指掌，是小道消息和谏言的重要来源，政治影响力无以复加。 ^[8]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太监来承担这些职责，拥有睾丸的健全男人就不行呢？19世纪晚期在中国生活多年的英国人司登得首次为我们全面记录了中国太监群体的生活图景。“重用太监的原因无他，”他写道，“不过是中国古代君主对其妻妾的忠贞充满怀疑、不信任和嫉妒罢了。 ^[9] 他们担心，如果雇用正常男人，他们的后宫就会荒淫无度、挥金如土。”

因此，唯一不会对后宫女眷的忠贞构成严重威胁的男人，就是没有睾丸，不能产生精子，也缺少把精子输入女性身体的输送系统的太监了。缺少睾酮，男人性欲就会减弱甚至完全丧失，这没什么坏处。王朝的统治者需要严格保证，只有他们真正的血缘后代才能继承大统，方式就是禁止有睾丸的外人接触他们珍贵的妃嫔。

有的太监是自己选择用一对睾丸（以及遇到爱情、组建家庭的希望）来脱贫和获得晚年保障的，但更常见的是被逼无奈、卖身为奴的小男孩。古代中国太监最鼎盛的时期恰逢清朝前期，土地短缺和饥荒日益严重之时，当时中国人口开始激增，可供种植庄稼的土地等资源严重短缺。人们食不果腹，逐渐绝望，因此，和意大利人当时逼男孩子做阉人歌手一样，净身当太监也给了当时的男性为自己和家人脱贫的希望。为皇室服务，不但能解决食宿，对某些人来说，甚至还能影响江山社稷。

1996年，中国最后一位太监孙耀庭去世。他生前讲述过父母对是否要把儿子阉割的争论。他的母亲是反对的：“他那么小，懂什么，他知道自己被阉了以后会落下终身残疾吗？将来膝下无子，每个人都看不起他！”但父亲选择孤注一掷：“残废了也比挨饿强！看看咱们，这样的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10]

历朝历代，千百年来，“制造”一名到宫里伺候人的太监的手术程序都没什么太大变化，由受过训练的行家施行手术。这些行家人称“刀子匠”，在收取费用之后，便在宫门外的一座小建筑——场子里施行手术。场子里，三名助手首先搀扶“准太监”斜卧好，其中一人把“准太监”的双手拉到腰后按住，其余两人各按一条腿，让其双腿叉开。术前，助手会用辣椒水冲洗净身者的阴茎、睾丸和周围区域，加以消毒和麻醉。等刀子匠确认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就会拿出刀来，一齐斩断净身者的阴茎和睾丸。术后，刀子匠还会把净身者被摘除的器官（也叫“宝”）给保存起来。据说，太监死后需和自己的宝一同埋葬，来世才能重获雄风。 ^[11]

可以想见，从这么一场骇人听闻的手术中恢复的过程是漫长且痛苦的，许多净身者死了，活下来的也可能会有严重的并发症。阉割手术结束后，刀子匠还需把一根白蜡针插进净身者的尿道（位于阴茎基部，术后已暴露），为的是保持其通畅，将来能让尿液排出。自这一步之后，净身者就要听天由命了：

净身者三天内不能喝任何东西。这三天里，他将承受巨大的痛苦，除了口渴，伤口也会剧烈疼痛，且他无法排尿。三天后可揭下包扎伤口的布带，取出白蜡针，此时，大量尿液便如喷泉涌出，净身者也能感到痛苦缓解。如果恢复状况理想，便可认为净身者已脱离危险，可喜可贺，但若此时无法排尿，则净身者注定痛苦而亡，因为尿道已经肿胀，无药可救。 ^[12]

中国最后一位太监孙耀庭为了贴补家用，不仅抛弃了自己的身体器官，还抛弃了传统的男子气概。他怀揣着荣华富贵的梦想当了太监，太监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让他实现了梦想，却也给了他始料未及的痛苦和挑战。“我大半辈子都是在太监朋友的陪伴下度过的，喜怒哀乐我尝遍了。” ^[13]

除了极少数例外，在历史上，摘除男性（以及其他雄性动物）睾丸的终极目的都是剥夺其一些最典型的雄性特征，如体力、低沉的嗓音、强烈的性欲或攻击倾向。阉割虽然对接受者来说极其痛苦，却给动物饲养者、政治家和皇室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和无上的权势。从古至今，“男性雄风”在一定程度上源于睾丸的观念一直深深吸引着科学家和哲学家，但直到现代，人们才真正发现其中的奥秘。

如今我们已经知道，睾丸是内分泌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系统包含一系列腺体，调节着生长、新陈代谢、饥渴感、繁殖、昼夜节律、体温等动物生命的基本过程，以及与这些过程相关的行为，比如吃饭、睡觉、打架、育崽、交配。我们也已经知道，睾丸产生的“男性化”物质是一种激素，也就是睾酮。哺乳动物至少有9个内分泌腺，睾丸是唯一一个肉眼可见、容易接触的。雌性哺乳动物没有睾丸，因此睾酮水平比雄性低得多。我们要想弄清楚男人是如何成长起来的，要想弄清楚男人（男孩）和女人（女孩）的根本区别，就得研究睾酮。

然而，直到19世纪末，人们才真正开始关注激素。一开始，研究人员发现睾丸将一种“男性化”物质分泌到血液中，这种物质就能发挥作用，但这种物质的真面目，还要等到20世纪初才能揭开。 ^[14] tFRDqX///vK2JW8PSLa54iIaOwvA19QPXSOVBa+vu4I9y3qxsbXmoky0kgNOuZ5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