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trus(发情期)一词的古希腊语起源揭露了对雌性性行为的亘古不变的看法,无论所谈论的雌性是女神、凡人还是动物。在埃斯库罗斯的悲剧《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11] 中,宙斯爱上了一个年轻性感的女子,而他已有妻子——妒忌心重的赫拉。为了不让报复心强的妻子发现让人难以抗拒的性感尤物伊娥,宙斯将自己的情人变成了……一头母牛。(这让人不禁想象,一定有一些寂寞的农民曾试图让人们相信自己的农畜实际上是希腊女神。)当狂怒的赫拉发现丈夫最新的奸情后,她派出了一只牛虻——希腊语叫oistros,一种骚扰和叮咬牲畜的飞虫。牛虻果真将可怜的伊娥逼疯了,将她逼到离家和宙斯越来越远的地方。oistros在伊娥身上制造了一种烦躁不安的狂乱,如同人们认为发情会让雌性哺乳动物变得疯狂渴望交配一样。
埃斯库罗斯使用oistros一词来描述神经错乱的状态。之后,在《理想国》 [12] 中,柏拉图用oistros表示“困惑”,而在《奥德赛》 [13] 中,荷马则用这个词表示“恐慌”。因此,现代estrus一词的词源有神经错乱、疯狂、困惑和恐慌的含义。古希腊人为很多美妙的事情奠定了基础,但他们也传播了一种思想,认为是发情期导致女性出现了毫无逻辑的行为,使她们失去判断力,变得情欲高涨而淫荡。
自从与驯化的猫狗或家养的牲畜一起生活,人类注意到,发情的动物,尤其是处于发情期的雌性动物似乎特别渴望交配。雌性动物发情的概念甚至曾出现在《旧约全书》中。比如,在《耶利米书》中,上帝亲口说:“你是野驴,惯在旷野,欲心发动就吸风;起性的时候,谁能使它转去呢?凡寻找它的必不至疲乏,在它的月份必能寻见。”(2:24) [14] 在古时候,女性被认为是难以管束和无法满足的,她们随时准备同任何男性快活一番。这种观念持续存在,一直影响到现代人。
到18世纪后期,英语文本在描述动物时经常使用“发情”一词,记录畜牧操作的文字中也会出现这个词。我们知道,发情的奶牛更常叫,会变得躁动不安(同它们古代的祖先伊娥一样);同样地,发情的猪、绵羊和山羊会更常叫唤,沿着圈棚转悠,仿佛在寻找出口与雄性相会。 [15] 发情的猫和狗会在篱笆下扭动,或者越过篱笆,有时长途跋涉寻找配偶。发情的雌猕猴会更为快速地按下铁杆,打开通往雄猕猴笼子的门。 [16] 发情的雌大鼠会穿越电网,寻找雄鼠。 [17]
这些证据,以及对处于疯狂状态的雌性动物的惯常描述,共同描绘了一幅雌性动物的群像,它们在发情期拨动了激素的开关——可以说,“变得欲火焚身”。一旦开关打开,雌性动物就会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欲望,去寻找伴侣——任何伴侣,去交配——跳过篱笆,破门而出,冒着痛苦的风险,不顾一切满足自己的性欲。
不过,还是那句话,动物,包括我们人类自己的行为并非那样简单。随着早期的动物研究者试图解读发情期的行为,处于发情期的雌性会滥交的概念被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理论代替,这个理论对于雌性动物来说是个180度的大转弯:从难以管束到彻底被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