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知识是维系大学教师学术身份与学术资本主义间的纽带。大学自诞生起,就带有知识行会的性质,大学教师就以出售知识以谋生计。他们与知识“相依为命”,二者具有无法剥离的共生关系。大学教师生产、传递、创新知识的过程就是塑造自身学术身份、获得身份认同的过程。知识与大学教师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规定,在某种程度上确立了双方在大学场域中存在和发展的合法性。而学术资本主义本质上是知识市场化,以理性精神为原则进行知识资本生产、传递、增殖的。大学教师凭借知识资本储量和创新优势成为推动知识走向市场以谋求学术繁荣和社会发展的绝佳人选,他们既享受知识出售带来的精神或物质上的满足感,又承担着知识出售的市场风险。
其次,学术资本主义创设了学术身份变革的情境。新管理主义的渗透扩散改变了高等教育的外部情境,“消解着大学教师传统学术身份的伦理规范和价值追求,以制度规范重塑教师的学术身份,创设出学术研究的新场域,以及适切该场域的绩效问责的秩序边界” 。大学转向“市场化生存”,办学理念面临调适,大学职能亟待拓展,大学形象亟待重塑。学科情境也逐渐从“象牙塔”转向解决问题的应用情境,这敦促教师必须在沉思知识(contemplative knowledge)和绩效知识(performative knowledge)间做出选择 ,学术共同体的价值认同也逐渐悦纳市场化元素,不断丰富着教师学术身份的价值认同系统。就个体情境而言,教师也面临生存性需要和发展性追求的双重挤压,既需要应对不发表就灭亡(publish or perish)或不申请就离职(application or resignation)的绩效压力,也需要调适学术传统和研究伦理的内在价值诉求,在“求是与求利”博弈中重新划定身份边界和意义领域。
再次,学术资本流转与大学职能运转具有协同性。学术资本的流转环节包括学术资本交易、增殖和转化,在交易、增殖和转化的完整循环中,完成知识象征性价值向交易性价值的转型,在教育消费市场中获取声誉性或货币性收益,促成知识产品、教育市场与大学组织之间的知识资本新循环。“大学是知识组织,生产、传递和运用知识是大学有别于其他组织的质的规定性。” “学术研究创造知识,教学实践传递知识,社会服务传播知识。高等教育自诞生起就承担着经营高深知识的职责。” 大学教师的学术身份应当也必然是在大学教师践行教育教学、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等大学职能的过程中得以彰显并被赋予合法性的 。可见,学术资本的交易、增殖和转化与大学职能践行高度协同,均指向知识的传递、生产和应用。因而以知识事务为生的教师是能够以学术资本主义理论作为审视其学术职业变革的。
最后,学术资本主义视角更契合学术职业本质。学术资本主义以高深知识的资本化为内生逻辑,强调高深知识资本在大学与市场的互动交融中完成从大学到市场再到大学的“知识新循环”。学术职业则是在教师与高深知识间的相互规定中获得彼此存在的合法性。大学教师因掌握、生产和传授高深知识而栖身大学,高深知识成为教师安身立命的底色和基点。高深知识将学术资本主义和大学教师学术身份黏合在知识生产、传递和转化的全过程中,成为透视大学教师学术身份的“通约分母”,为大学教师学术身份的变革提供了基于知识资本新循环的解读视野。
虽然政治视角塑造了教师的公民形象,道德视角描绘了教师的理想人格,社会视角界定了教师的公共知识分子角色,但这些学术职业身份标识并非教师身份的核心指向。政治公民受政治话语规训,伦理人格受到文化传统裹挟,公共知识分子角色受社会本位渗透,这些身份标识始终超脱于教师与知识间的内生联系之外。学术资本主义理论始终以知识生产、传递和应用为着力点,在顺应知识经济时代诉求的同时还切中教师身份是围绕知识活动而建构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