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人为什么要化妆？

1982 年大学毕业以后，我留校教哲学。

此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人都开始追求美了，一扫“文化大革命”时期全民中山装，放眼灰、黑、蓝的单调风景。

然而我对年轻人文眉、染发、涂口红的风潮始终不感冒，尤其是在讲台上看见不少大学生染的金发、红发、蓝发时，心里总是不舒服，甚至起鸡皮疙瘩。

大学生怎么还和社会小青年那样去赶时髦、求个性、“扯眼球呢”？为纠正这种倾向，在讲“本质与现象”这对范畴时，我设计了一个课堂讨论：化妆现象的本质是什么？

由于涉及同学们自己或身边的事，课堂讨论自然十分热烈，答案也是五花八门。反复争论比较后，同学们基本都同意：化妆的本质是追求美！

面对同学们期待的目光，我却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认为化妆的本质是掩盖丑！”

同学们大为惊愕！

我不紧不慢地继续分析：“为什么说是掩盖丑呢？同学们仔细想一想：你之所以要文眉，一定是嫌自己的眉毛长得不好看；你之所以要染黄发，一定是认为爹妈给的黑发不如洋人的金发‘洋盘’；你之所以要割双眼皮，一定是觉得自己的单眼皮很丑……总之，你在哪里化妆，一定是在掩盖那里的‘丑’！”

“哇！”同学们一片哗然。

我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潘安、林黛玉，都有‘丑’的地方，化一个妆掩盖一下也无可厚非。但是我们应该有点起码的审美常识，否则可能东施效颦、弄巧成拙。

比如，白色皮肤与金黄色头发相配就很协调，黄色皮肤和黑色头发相配就很好看，这是自然界亿万年孕育出来不同种族的特征，是一种‘自然美’。

黄皮肤配黄头发，白皮肤配白头发，一点颜色层次都没有，整个脑袋一片黄，一片白，同学们认为这样的‘黄头’‘白头’好看吗？”

课堂爆发出一阵笑声，有些染黄发的同学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有点于心不忍，话锋一转：“当然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性，有的人皮肤就是要白一些，染点黄发也是搭配的。不过同学们可千万别搞什么‘多彩混染’。

我有一次看世界杯预选赛时，看见一个中国国家队球员头发染了黄色、红色、蓝色好几种色彩，脑袋就像个彩色地球仪，令我们这些中老年人喷饭。我当时就调侃说，难怪中国足球冲不出亚洲，原来球员的心思都花在了如何通过化妆吸引人眼球上去了。”

同学们也会心地笑了。

除了掩盖丑之外，人化妆还为了什么呢？

我又向同学们提出这个问题。讨论也是热闹的：“化妆是为了出席某种庄重场合”“化妆是尊重对方”“女为悦己者容”“化妆是为了提高回头率”“化妆是为了增强自信”……

我总结道：“同学们的回答都不错，但我要说的是，化妆是人的动物本能的体现。”

同学们一脸茫然：这与动物本能有啥关系啊？

我继续娓娓道来：

“其实，伪装是动物求生存的一种本能，有的是为了防卫逃生，有的是为了攻击捕食。枯叶螳螂、枯叶蝶、叶尾壁虎、变色龙、章鱼……都称得上是‘伪装大师’，肉食动物通常也会长出与环境颜色相一致的皮毛，以隐藏自己，便于攻击。甚至某些植物也会伪装术。

非洲南部及西南部干旱而多砾石的荒漠上，生长着一类极为奇特的植物——生石花。

这种植物个体矮小，两片肉质叶呈圆形，在没开花时，简直就像一块块、一堆堆半埋在土里的碎石块，不仅骗过了食草动物，还骗过了不少游客。

人类的化妆正是这种生物本能的延伸，不过功能不再是隐蔽（化装舞会例外）或攻击，而是一种社会化功能。”

看着同学们释然的表情，我又提出了第三个问题：“年轻人和老年人谁更应该化妆呢？”

同学们争相发言：“当然是年轻人更应该化妆啊！老年人都满脸沧桑了，还化什么妆嘛！”“老年人涂脂抹粉，擦口红，染头发，不成了老妖怪吗？”（此处有哄笑）“年轻人为了谈恋爱，当然更应该化妆啦。”“年轻人要求职，肯定更应该化妆。”……

我说：“我的看法与同学们相反，老年人更应该化妆。”

为什么呢？既然化妆的本质是为了掩盖“丑”，老年人由于生理规律，“丑”的地方当然比年轻人多了去了。皮肤打皱了，扑点粉；嘴唇无色了，涂点口红；头发花白了，染个黑发（不主张染黄发）……这样整个人就显年轻了，心态就好了，也更有自信了。

相反，年轻人充满青春活力，眼睛明亮，皮肤光滑，唇色红润，黑发飘逸。这是年轻人特有的自然青春美，何必用一些化学物质去掩盖呢？当然也可能会有一些缺陷，也可以补补妆。

但化妆一定要掌握好“度”，恰如苏东坡所说：淡妆浓抹总相宜。无论老年人化妆还是年轻人化妆，都要与自己相适宜，切忌过度。

就在同学们以为化妆题目已讨论完毕时，我又将题目引申开来：“其实，人类的化妆不仅有容貌形体上的化妆，还有人性上的化妆。”

人性上的化妆就是通过语言行为的假象把自己伪装成对方喜欢或信赖的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电视剧《潜伏》中余则成就是通过人性上的化妆成功潜伏在敌人内部，为我党窃取了很多重要情报。

日常生活中，化妆术也是屡见不鲜的，除了骗子、冒牌货这些的“化妆术”外，普通人也会化妆。

现在年轻人结婚不久就吵架、离婚。相反，老一代人有许多是亲戚朋友介绍认识的，而建立的家庭却比较和谐稳定。

为什么自由恋爱家庭还不如牵线搭桥家庭和谐稳定呢？

究其根源，恐怕就有一个“现象与本质”的问题。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当事者迷。传统介绍婚姻，介绍人都是旁观者，对双方的人品、性格、学历、家庭等条件都十分清楚，只有二人条件相当、门当户对时，才会为双方牵线搭桥，所以建立的家庭稳定性就比较强。

而自由恋爱者，女生偏重容貌的化妆，男生往往注重人性上的化妆。

双方总是要隐藏自己的缺点，伪装出许多对方喜欢的优点，从而达到“俘获”对方的目的。一旦目的达到，这种伪装的彩虹般的假象很快就消逝，“庐山真面目”露出后，让对方大失所望，吵架甚至离婚就不足为怪了。

“所以，同学们在恋爱问题上切忌进行人性化妆，要以坦诚的态度、真实的自我与对方交往，这样获得的爱情才是恒久的、建立的家庭才是稳定的。”

一堂生动活泼的辩证法讨论课很快结束了，同学们似乎意犹未尽，课后还有一些同学来向我讨教生活中的辩证法问题，甚至还有女生请我帮忙参谋她交的男友合不合适。

可见，辩证法并不神秘，还是那句话：生活中处处充满辩证法。 5IGWIXWXmUoRrvgU4TlkW9YU0L2EocV3qK2CvPEvQzgEcY9w3nSDVkQblSmlw5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