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良玺提出一个尖锐的反问:“不会让人发现?那你平常洗衣服晾衣服呢?”
珂珊后脑一空,冻得通红的脸瞬间苍白一片。
公司是没有阳台的,就算有阳台,她既然说了不会让人发现,也不能用。
她慢腾腾地起身,去拉自己的行李箱,嘴唇颤抖着:“那、那我想再请两天假,找好了房子再回来复工。”
直到她走到玻璃门边,罗良玺才道:“这两天你住哪儿?”
珂珊垂头,掐着自己的手指头。
沙发那边发出响动,罗良玺站了起来,大步过来,强硬又不时柔和地从她手里接了行李箱,直送到仓库那边。
他在里头转了一圈,仓库里堆的都是一些以前的广告图纸,废物纸板和边角料。平常没人进来。
“先住这里。”
他道,转头又去把自己办公室里用来午休和偶尔过夜的折叠床拖了过来,最后从抽屉里找出仓库的钥匙,交给珂珊。
“钥匙你来管反正他们平常也不用这里。”
珂珊两眼发红,深深鞠躬道谢。
罗良玺挥手,径直回到办公室,打开里面的灯关上门。
幽暗的早晨,从门缝下泄露的白色灯光,静静地躺在地上。
珂珊蹲下来,手掌抚摸过那一片。
她要住公司的目的很简单,因为罗良玺加班到太晚,或者出去应酬后,往往会回到这里应付一夜。
珂珊需要他们俩单独、近距离接触的时机。
但是这还不够。
珂珊明显地感觉到,自这天后,罗良玺跟她拉开了距离。她甚至在网页上找到公司重新招聘助理的讯息。
按照公司的营收状况,根本没必要再招一个助理进来。
这些让她紧张、焦虑,躺在折叠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戏过了头。罗良玺不是蠢货,他也许已经感应到她对他的心思。她按照他喜欢的款式来打扮自己,按男人中意的乖巧贤良来装点自己,可是他竟然丝毫没有感觉。
也许再过不久,但凡她表露出心意,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踢出公司。
这条轨道,离她设想的相去甚远,两个人还未开始,珂珊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挫败感。
等人都下班后,珂珊把快递取回来。快递很长一条,十分沉重,拖得珂珊两手划破了几道口子。
这是一张两米长的折叠床,她要还给他,好让他继续回这里偶尔地度过一夜。
她把东西拆开,擦拭干净,然后塞进墙角文件柜后。
珂珊的头很沉,坐在罗良玺的老板椅上,打开他的台式电脑,上面出现密码输入的界面。
她对着莹莹的界面发着呆,深思下一步,手里捏着一根香烟。
细长的女士香烟燃了一根又一根,珂珊起身收拾残局,打开窗户透风,然后转身回去仓库睡觉。
罗良玺之所以可以随时把她踢出去,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太没专业性,只要是念中文专业的,甚至不用这个专业,谁都可以来做。做得好与不好,对公司总体效益来讲,根本无足轻重。
又过了一个星期,罗良玺在自己办公桌无数的快递邮件中发现一封不属于他的,上面盖着B大学校的印章。
从中间那个公式化透明的薄膜下,透出“欠缴学费”几个字样。
他把珂珊叫了进去,将信件推到她的跟前。
珂珊的自尊似乎被斩得细碎飘零,将信件死死地捏在手心里,捏得变了形。
罗良玺两手手肘杵在桌面上,手背顶着下巴:“我需要你的解释。”
珂珊说对不起,好半天,她那仓皇的面色渐渐由坚定代替:“我家里学校老师好心帮我延迟了补交学费的时间,只是我还没凑够。”
罗良玺淡然地勾起唇角:“我不是慈善家,这里也不是慈善堂,你的问题要你自己解决。”
他似乎受够了珂珊身上层出不穷的问题,这消耗着他的精力和神经。
珂珊点头,勇敢地朝他看过去:“是要我自己解决,罗总,我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我明白着说。我很缺钱,虽然您给我涨了一千块工资,但这些远远不够。”
罗良玺放下手臂,咚地敲一声桌面:“然后呢。”
珂珊唇边勾出一丝淡然又麻木的笑:“我想进销售部,我可以去跑业务,这个在我过来第一天我就说过了,不过您没重视。”
倒打一耙是必要的手段。
珂珊又道:“我能喝酒,啤酒、红酒、白酒都没问题,我也会抽烟,所以应酬场合上会困扰女人的问题,在我这里不存在。”
罗良玺从抽屉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根,在桌面上倒扣两下。
“呵,你想得太天真了。”
当他把香烟咬到唇上时,珂珊深弯下腰,左手搓开火机,右手拢着火,直送到他的唇边。
她对他轻轻笑一下,粉红的柔唇上折射着柔软的光泽:“这样做,对吗?不试试,你又怎么知道呢?”
珂珊直起身来,正视罗良玺尖锐审视的目光,反问道:“难道你想永远都做这么一个小公司,连4A都算不上,你要做多少年才能好歹有点规模呢。你就甘心,窝在这个不到两百平的旧店铺里,熬过接下来的十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