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交通灯一转绿，人潮便瞬间涌动。

正值午饭时间，成群结队的上班族走出写字楼，和附近专科大学的学生、结束购物的情侣、交完班的店员一起，到大街上吃午饭和休息。

走过宽阔的天桥，前面就是门店林立的饮食街。

饮食街上有麦当劳、罗多伦、赛百味等连锁快餐店，便宜大碗的套餐店，最近在杂志上广受好评的咖啡店，还有拉面馆、牛肉盖饭店、家庭餐馆等。人们组成长长的队伍，军队般整整齐齐地走上天桥，向饮食街走去。

似乎是逆着人流的方向，下天桥的地方立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他面向人群，眼神空洞，微微失焦的双眸紧盯着的不是眼前的现实，而是遥远的记忆。

“今天吃点什么呢？”

“当然是赛百味啦！鲜虾鳄梨那个。”

“又吃这个？看来你是真的喜欢。”

“吃面包有点腻，想吃美仕唐纳滋的茶点。”

几个刚下班的女上班族大声说笑着经过，叽叽喳喳的声音丝毫没有进入他的耳朵。只有“那天”的“那个声音”像蜜蜂一样不停在耳膜深处嗡嗡作响。

“你选就好了。”

“快选吧！你有这个权利。”

“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总是甜甜的，满含温柔。

这个声音再也不会听到了。我明白。可他的声音、他说过的话却依旧在我的脑海中萦绕，永远也不会停歇。

这辈子都忘不掉他了——我越发确信。我注定要追随他的幻影，一事无成地度过后半生。我是一名囚徒，一名狼狈不堪的囚徒，我所背负的罪名如石头般冰冷且坚硬。

我已经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那个时候就失去了。一切都失去了。

所以我哪儿也去不了。不管过去多少年，回过神来我又回到了这里。那时他说“你选就好了”，就在这里。

然后我选了。不为了谁，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可那个声音、那些话却阴魂不散地缠绕着我。

——这样啊。

——我知道了，再见。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好好保重。

这就是惩罚。我背叛了我本该保护的人。这个伤口一生也无法愈合，只会慢慢化脓，然后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坏死。

我曾无数次祈祷，希望能回到那天的那个地方，可一切都是徒劳。

眼角逐渐湿润，心口腾起的热意如石头般哽在喉头，严严实实地堵住呼吸。

我忍住一涌而上的呜咽，手捂着脸。

人们带着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在街上。温暾的风缓缓吹过。

近似蚁群的人流中，只有我的立足之处仿佛被孤零零地一刀切走了，只留下黑暗、深邃和无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