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圩村属于洛圩公社的一个大队,附近还有一些邻村,每一个村就是一个大队,如达江大队、靖圩大队、平阳大队、赤丰大队、高平大队、巴步大队、平楞大队等。洛圩大队又分为五个生产队,都在洛圩村。从东往西排起,分别是一、二、三、四、五队。
这里是个巴掌大的地方,消息都传得很快。刘明到这里插队的事很快在第四队传开了。社员白天出工,晚上又很晚才回来,大家都在忙。刘明一个人在税所打开留声机听听音乐,看看书报,时间过得挺快,都两天了还没有见到生产队的队干。
税所离第四生产队不到五分钟的路程。这天早上,刘明一出税所的门,就看见社员们挑着泥箕、箩筐走在出工的路上。边谈边笑,说着刘明听不懂的壮话。他往四队走去,想仔细地看看这个生产队。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一片房屋映入眼帘,有泥砖的、青砖的、篱笆的,房顶上盖的有瓦也有茅草,都很破旧。全队有几十户人家,一条公路穿过四队中间,把它一分为二,成了上部分与下部分。
刘明见这景象,心想:这就是报纸上经常报道的先进集体?上部分的房屋稍好,建得也较整齐,队部也设在这里。它是一幢青砖建筑,墙壁刷得很白。屋檐下的木柱上和关着的门上不知是哪个小孩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共产党万岁!”“人民公社万岁!”的标语,笔迹很是幼稚。从窗外往房间里望去,可以看到主席台后面的墙上挂着纸质发黄的马、恩、列、斯、毛的画像;对面的墙上有墙报,大标题是《学习园地》,还贴有许多奖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上,摆着桌子板凳;屋梁上挂有几只100瓦的大电灯泡。房子大概能容纳百人开会。
刘明离开队部,走到用碎石铺就的公路边。放眼望去,路对面的房屋更破旧,多是泥墙土坯房。据说,插青们的集体户就在这边。他望着凌乱的、高低不平的茅草房顶,想象着十几户人家在茅草房顶下生活的情景。刘明感到这里很贫穷,群众生活得很艰苦,但报纸总是报道好的方面,还有电影制片厂来拍纪录片做宣传,如果不是亲自到这来,还以为这里是一片乐土呢。朝近处看,最靠近路边的,是一间破庙般的瓦盖土坯房,开裂的墙上用石灰水涂写着“男”“女”两个大白字,这应该是公共厕所;再往右看,是一排长长的瓦盖土坯房。刘明猜想,这应该是插青们的宿舍了。他下了十几级石阶,穿过碎石铺就的公路,来到了小队的下部分。恰好看到一位 30 多岁的中年妇女,背着小孩,站在离这排土坯房不远的地方。他还听到从附近山上传来的急促的哨子声。
刘明朝这妇女笑了笑,手指着这排土坯房问道:“请问大嫂,插青宿舍是在这里吧?”
“对,在这。”她张嘴说话时,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黑里透红的圆脸含着笑意。
“大嫂,你不出工呀?”刘明问。
“小孩发热,不出了,背她出来走走。”她说。
“怎么称呼你呢?”刘明打量着眼前这位刚认识的妇女,心里涌出想要多认识一些人的想法,毕竟自己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这里生活。
“我小孩叫惠香,你就叫我惠香妈吧。”惠香妈很和善地说道,还不时轻轻地用手拍着小孩的屁股。接着她眼中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是来这里插队的。”
“哦,你是刚来的呀,他们都去出工了。我也听说过,我们队又来了一个插青,原来是你呀。”
“是的,我刚到,还没见到队干,就先来这里看看。”刘明打算看一看这里的知青集体户。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明。”
惠香妈手指着附近的一间房屋说:“我家在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过来找我。”
“好的。”刘明心里想,这里的农民还是很友好的,对插青们也会很友善吧。
忽然,从对面山上传来了爆炸声,震耳欲聋。刘明面露惧色,惠香妈连忙解释说这是上山采石的社员在放石炮。刘明点了点头,看见从那里升起了蘑菇状的烟尘,随后听到了解除警戒的哨子声。
刘明转过身观察着插青宿舍:从外看,这排土坯房背对着公路,共有八扇小窗。走近看,用木棉树板做的房门都上了锁,门槛又高又宽。房门口的屋檐下是一条走廊,有九根木柱并排撑着走廊上的瓦顶。走廊地面的泥土松软干燥,随时都能被风卷起灰尘,不过这里打扫得还是蛮干净的。站在屋前的草地上环视着周围,只见一群麻雀在嬉戏玩耍着,突然,身旁一棵与屋顶同高的苦楝树引起了他的注意:褐色的树干有碗口粗,从上到下都布满着细小的裂纹,树枝不多,桃形小绿叶在轻风中摇动,好像是在欢迎刘明的到来。树虽然幼嫩,但长势良好。刘明心想,几年后这棵苦楝树一定能长成栋梁之材。
在洒落着树叶的草地上,长有野菜、小花之类的植物。还竖着两根约相距七米的大竹竿,两头用铁线牵绑着一根细竹竿。细竹竿上则挂晒着女知青们的衣服,在微风吹拂下,似蝴蝶翩翩起舞。草地往前是稻田,稻谷已金黄。不远处的下坡还立着一座砖瓦窑,像个大碉堡似的。乌黑阴森的窑洞顶部有一只不算高的烟囱,不时地向上冒烟。往南远眺,一座座高山映入眼帘,但特别显眼的还是那个山顶上的仙人洞,洞周围松树翠绿,远远望去给人一种迷一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