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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农金贵家的客人

看完这里的环境,刘明准备离开往回走。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穿着一套黑色蓝靛衣裤的中年男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明,刘明也打量着他。那人是瘦高个子,脸骨突兀,下巴尖尖的,肤色黑黄。他见刘明也望着他,便首先用粤语(白话)问:“你是从红城来的?”

“是的。”

“你是刘所长的小孩?”

“是的。”

“哦……”他拖长了声音,并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农金贵,生产队的会计。我听说了,你到我们队来插队,欢迎欢迎啊,以后你就叫我会计阿叔就行了。”农金贵的粤语还不错,边讲边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略黄的牙齿。他讲话时,那突出的喉结一动一动的。

刘明也觉得这位阿叔很亲切,长相斯文,人也精明,一眼就猜对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就说了句客气话:“会计阿叔,我前天刚到,是来接受你们的再教育的,之前已到公社报到了,现在正想去队里报到呢。”

农金贵说:“队长、指导员他们都出工去了,你先来我家坐坐吧。”

刘明跟着农金贵来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就在队部的对面,刘明进去时觉得房间里有些暗,还见到一个老婆婆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墙上挂有毛主席的像,两边粘贴着“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的对子。阿叔找来凳子请刘明坐,并倒了一杯开水递过来,再告诉刘明床上躺的是他有病的母亲,刚从卫生所看病回来。刘明见那个老婆婆闭着眼睛,脸色黄黄的,没有一点神气,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脸色是如此的蜡黄……再看,脚是浮肿的,没有一丝血色,刘明不禁心生怜悯。

农金贵见刘明一直盯着母亲,便说:“她的肾脏有些问题。”然后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暂时住在税所。”

“下午我带你去看看你们知青的宿舍,还有一个房间是留给你的。”

“好的,谢谢会计阿叔。”刘明爽快地答道。

农金贵又说:“你要准备些工具,铲、泥箕、砍刀、锄头、镰刀什么的,供销社都有卖,做工时能用上的。还要买一本出工登记簿,每天出工都要做详细记录。没谷没油的话先向生产队领,钱以后从分红中扣出。下个月就要三夏大忙了,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了。”

刘明答道:“谢谢阿叔,我知道了。”

农金贵接着说:“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要给她喂粥了。”

第一次见面,这个阿叔给了刘明一个很好的印象。他亲切随和,又负责任,还很孝顺。刘明刚走出屋外,立刻就想起父亲曾嘱咐过的话:到生产队后,要尽量多做些好事,见有困难的群众要帮助他们,不要怕吃亏,要争取得到群众们的信任……他觉得躺在床上的老婆婆变得如此虚弱,一个原因是生病,更主要的原因是营养不良。他知道,当地的农民不像城里的居民那样每月有面条定量供应,他们世代吃米,没怎么吃过面条,所以十分喜欢吃面条,一餐面条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顿美餐。想着想着,心里就打定了主意。回到税所,他立即把父亲放在箱子里的面条拿出两把,又拾出几个鸡蛋,拿起一串腊肉,返回农金贵家里,一起递给了正在给老太婆喂粥的农金贵。

“阿婆病得重,胃口又不好,我这里有两把面条,还有鸡蛋、腊肉,你就收下做给她吃吧。”刘明说。农金贵马上站起来,拦住了刘明递过来的东西,眼睛都有点红了。他激动地说:“不用,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这时老婆婆一阵恶心,侧身到床边想呕吐。

刘明忙说:“你看,阿婆病得这么重,你就收下吧。”他的语气十分坚决。

农金贵无奈地看着老人家,郑重地接下刘明手里的东西说道:“谢谢,谢谢了。”然后贴近老婆婆的耳朵说:“你想吃面条吗?我煮给你吃。”

老太婆无力地张开了眼睛,点了点头。此时的刘明如释重负般告辞离去。

下午,农金贵陪着刘明来到生产队知青宿舍,这会儿知青们都出工去了,宿舍静悄悄的。农金贵打开五号房,把房门钥匙交给刘明说:“这房间原来被一个叫赵雨青的女知青住过,她在这里劳动了两年,因表现出色,去年被公社推荐到广西大学读书了。这里的一、二、三间房是女插青的,其他的都是男插青的。”

刘明边听农金贵介绍,边查看着整个房间:房间有二十多平方米面积,屋顶被火熏得黑黑的。阳光透过两块亮瓦,穿过屋梁上的蜘蛛网把整个房间照亮。墙上灰尘很多,裱的报纸也大多脱落。一块篱笆把房间一分为二,外面安床,里面作厨房。一只水缸盛着半缸水,早已经发臭。一堵泥砖墙把房间与隔壁房间分隔开来,屋梁上则有相通的空间。里面的厨房用篱笆隔了起来。如果在房里讲话,隔壁几个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

“挑水可到五队的六洒(地名)那里挑,但那里水质不如右江河水,所以许多社员都到比较远的右江河挑水用。”

“我可到税所挑水。”

“这更好。”稍作停顿,农金贵又说,“如果你还有什么困难,可找生产队帮助解决。”

“谢谢会计阿叔。”

农金贵细致妥当地交待完后就离开了。刘明把他送到门外,一直看着他那瘦高的身影消失在屋角的转弯处才转身进屋。 JKYfBwlKtvcPUMWk+fN6Ck76Lj7WiUoIRLUjRMdrYQ5hrj4Of+kryQthPAfGMTk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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