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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追寻巨人足迹

考察了舜帝的南巡狩,同时祭拜了屈原,遵照原定计划,当然要顺着江水而下去往会稽,一路追寻大禹不朽的足迹。

司马迁、挚峻乘上驿站的舟船先是进入洞庭湖,由洞庭湖再入江水。乘舟泛于湖中与行走在湖畔大不相同,置身湖中,更感受到湖的广阔无边。洞庭湖原为云梦泽的一部分,云梦泽跨江水南北,后江北部分淤积成沼泽,江南部分即称洞庭湖,得名于湖中岛的洞庭山,亦称君山。当年舜帝二妃娥皇、女英追寻而来,途中逝于君山并安葬在那里,二人因未见到舜帝,流下的点点泪水竟使岛上之竹变为斑竹,留下一段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经过君山时,司马迁久久注视,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此时已是深秋,湖水平静无波、深沉含蓄,不再像盛夏时在狂风推动下躁动不安。司马迁求问船夫,入洞庭湖有几多水流?船夫说,大的水流有湘、沅、资、澧、汨五水,小的不计其数,而且与江水互通,洞庭湖就是老天做成的无比巨大的调蓄池,丰水时可吞,枯水时可吐。调、蓄、吞、吐,船夫概括何其精到!司马迁不禁称赞起船夫来。船夫淡然一笑,说几十年泛舟湖上,感觉而已。司马迁赶紧取出简片,记下船夫之言,亦记下己之感悟:人生因时因地各不相同,善于调蓄吞吐者成,尤其是以天下为己任者。挚峻的心原本即甚静,不似司马迁那样容易激动,此时在平静广阔的湖中则更加安静了,呆呆地看着湖水,也懒得与人交谈。

在湖中行了两三日方至洞庭湖湖口(今湖南岳阳市境内),换乘了更大些的船只进入江水。司马迁是在河水边长大的,原本以为河水之激流浩荡乃天下无双,见了江水,尤其乘舟泛于江水之上,方知江水之磅礴奔放更胜河水。司马迁泛舟江上,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船舱里有八人,其中有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是个话痨,从上船到下船,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喋喋不休,不过说得尚有趣,吸引着大伙,连司马迁也被他吸引。

那男子被问姓甚,称自己姓张。有人就问为何就姓张了呢?张姓男子说:“听我爷爷说,当时我爷爷也说是听他爷爷讲的。”众人大笑,张某未笑继续说道:“吾上古祖上是制作弓箭的,其时人们可以以职业为姓。”不等张某说完,就有人插言:“那应姓弓。”张某纠正道:“非也,吾祖上并非一般的弓箭制作者,而是小头目,是长,是制作弓箭的长,于是就姓了张。这叫会意,尔等懂否?”众人笑得更欢。司马迁亦笑,连不苟言笑的挚峻也笑了。

又有人问其是何方人氏,张某称是九江人。司马迁一听,便赶紧问道:“天下称作‘江’的仅此江水,为何你们那里出了‘九江’这名称?”

张某答道:“我们那里传说,是传说,不是我爷爷讲的。说在大禹治水之前,洪水泛滥,到处都被洪水淹没了,只有庐山山顶尚未淹到,人们都躲在那里。大家议论,如此大的洪水,难道是江水都滞阻在我们这里了?有人说,这何止是一条江的水,恐怕是九条江的水。还有人说,可能是我们这里的九条水流都变成了江,成了九江,才有这么大的水。当然,这‘九’是大数,众多之意,泛指,非实指。尔等懂否?”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完全听懂了。

司马迁又问:“后来如何?”

张某答道:“当然是大禹治水从冀州开始,治到咱荆州这里,疏通了江水和本地的许多水流,汇合着向东流向大海,水患消除了。但‘九江’却成了永久的地名。”

“如今在那里尚能看到你们那里的九江,即众多水流?”司马迁很感兴趣。

“当然还是在庐山顶上。”张某回答得很干脆,“前面我在九江下船,你若有兴趣与我同去,我带你登上庐山。你放心,我是供职于县衙的胥吏,对当地甚为熟悉,决不会蒙你。”

“甚好,甚好。我随你去。”司马迁高兴地说完,拿眼睛看了一下挚峻。挚峻脸上是一种无可奈何、只能奉陪的表情。

司马迁、挚峻在九江随张某下了船,一同上了庐山。当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张某问司马迁:“你看见九江了吗?”

司马迁确实看见了江水,还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条水流,仅此而已,并未看到众多水流。但他想起在家乡的时候,父亲司马谈领着他走到嵬山山顶上,给他讲上古时候洪水怀山襄陵、没过台塬、围着嵬山的情景,再讲大禹治水使洪水消退的功绩,此时此地,他也似乎先看见了洪水围住庐山的境况,经大禹治理,洪水消退,众水流安静地流走。

司马迁对张某说:“我看见了。先是看见洪水滔天、没过丘陵、围住庐山,后来看见经大禹疏通九江,洪水消退。大禹真了不起!”

张某吃惊地看着司马迁:“你这后生在说甚呢?哪来的洪水?哪来的消退?”

挚峻也说:“迁老弟是否又要癫狂一次?”

司马迁说道:“我是在内心感受到,在意念中看到,看到大禹的丰功伟绩。古人云:无禹之功,吾其鱼乎!尔等懂否?这也是会意。”

“会意?”张某笑了,“称之为意会更贴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司马迁觉得张某的更正甚好,情不自禁地点头称是。

饱览庐山美景后回到驿站,司马迁记下:登庐山,观禹疏九江。然后看着简片上“九江”二字,心想习惯、习俗的力量真是大得很,凭着咬文嚼字是撼动不得的。又想起遇到的县衙胥吏张某,朝堂上有东方朔那样的机智诙谐之人,江湖上也有张某这样的智者。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yuè)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英豪往往隐于底层。司马迁心中的这些想法当然一并记下。

于九江驿站等待数日,司马迁与挚峻重上舟船,继续顺江东下,直至会稽郡丹徒县(今江苏丹徒)下船,换乘马,沿驰道到达山阴县(今浙江绍兴)。此县位于会稽山以北,故名山阴。于山阴驿站歇息一夜,次日一早,司马迁与挚峻便来到不远处的会稽山麓,瞻仰大禹陵。

会稽山原名茅山,后大禹巡狩至此,会集诸侯计功封赏,竟崩于此山。后人即将此山改名为会稽山。会稽者,会计也。

大禹陵坐东朝西,背靠会稽山,前对亭山,陵前有禹池。陵北侧有禹庙,乃祭祀禹之所在。陵与庙均为禹之子启所建。陵之南侧为禹祠,即姒(sì)氏宗祠,为禹六世孙无余受封于此地专为守陵,建了此祠。陵之旁不远处尚有一方高大石碑,称会稽刻石,乃秦始皇于三十七年(前 210 年)东巡至此祭祀大禹时,令丞相李斯撰文刻于石上,又称李斯碑。司马迁原以为碑文内容是颂赞大禹不朽功勋的,靠近一看,李斯的小篆倒是写得精致不凡,然而内容竟是极力颂赞秦始皇嬴政功德的,文中有“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云云。

司马迁读后,眉头紧锁,感叹道:“秦始皇祭拜禹帝,真欲刻石留文,亦应是祭拜、颂赞禹帝的祭文,如何能于祭拜别人时盛赞自己?如何跑到别人陵前夸耀自家?如此傲慢无礼,岂非咄咄怪事!”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自命不凡,骄傲至极,残暴至极,至秦帝国二世而溃,绝非偶然。”挚峻也愤愤然。

离大禹陵不远处的一小山坡上,有一块大石头矗立着,高六七尺,底围七八尺,形如长形秤砣,顶端有一圆孔。大石上面还刻有文字,均漫漶不清。司马迁问一老者,老者说,此石名叫窆(biǎn)石,是大禹下葬时用作穿绳引棺下墓穴的,是大禹葬于此处最有力的证据。窆者,葬也。正说着,来了一对年轻夫妇,向着窆石不停地揖拜。司马迁问这是何干?老者说,当地有不少人认为此石形状如男人阳物,拜了可以生儿子。宛委山上还有一洞穴,人称禹穴,据说大禹曾经探过。也有人觉得其形状如女人阴物,也去膜拜,以求生育。司马迁听了,不禁哑然一笑,继而问老者:“究竟哪里是禹穴?”老者说:“这大禹陵即禹穴,禹之墓穴也;宛委山上那洞穴亦可称禹穴,禹曾探过之穴也。”

司马迁来了兴趣。从老者口中得知,宛委山乃会稽山脉之中的一座山峰。问清了如何走,司马迁立即拉着挚峻,就要上山去寻另一禹穴。挚峻起初不太乐意,称昨夜未休息好,有些疲乏,不想爬山。司马迁称咱们来会稽山就是探禹穴的,既然有俩禹穴,怎能探一落一?大山、大湖、大江都过来了,此等小山岂在话下?挚峻无语。

俩人登上宛委山,寻到被称作禹穴的,实乃一巨石从中裂为一个大缝隙,阔不盈尺,但深不见底。禹穴前已有多人,多为成双成对的年轻夫妇,专门来揖拜求得生育的。司马迁走到一对已揖拜完毕的年轻夫妇身边,问道:“大禹真的到过这洞穴?”

那夫妇中的男子说:“那还有假?大禹真的到过,而且将手伸进穴里取得黄帝之书,否则这禹穴就没那么灵验了。”

“真的灵验?”司马迁将信将疑。

“当然。”那男子说,“吾村有多人来此求过,皆得生育。我们来求,也一准能成。”旁边那妇人竟有些羞赧。

司马迁问:“你们居于何村?”

那男子说:“禹村。”

“禹村?”司马迁好奇,“为何叫禹村?大禹去过你们村?”

“当然去过。何止去过,还住过,在那里治水,将溪水疏通了。溪水后来就叫禹溪。”那男子说。

司马迁问:“请问贵姓?”

“姓姒,是大禹后人,全村都姓姒,均是治水后留下的。”那男子自豪地回答,“我叫姒川,人们都叫我川子。”

司马迁立即说道:“川子兄,你领我俩去看看禹村、禹溪吧。我俩从关中远道而来,追寻着大禹足迹,禹村、禹溪岂能不去?”

姒川爽快地答应了,领着俩人从会稽山东面下山。走在会稽山中,看到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蒸霞蔚。

挚峻笑称:“此山甚美且幽,又沾了大禹的仙气,也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司马迁一听即斥道:“又在胡说,你留在此地,我回家还敢见老师?”

到了禹村,姒川家是个大家庭,有二十几口人,家长是他七十余岁的爷爷。爷爷见孙子领来了俩客人,非常高兴,忙不迭地给司马迁、挚峻介绍。

爷爷说,村前的这条剡(shàn)溪,最早叫了溪。挚峻突然想起,说我早先读过大禹事迹,忘了是何古籍,有“禹疏了溪,人方宅土”的记载,宅土者,安居也。难道即指此了溪?爷爷说正是,这是大禹治水的最后作为。了者,终了、完毕也。大禹之水毕于此功,故称了溪。原先咱这一带称太湟,是一片大湿地、大沼泽地,大禹疏通了溪水,才消除了水患。为纪念大禹,同时又称禹溪。禹溪旁边的村庄,住的都是跟随大禹治水的同族之人,故称禹村。司马迁问为何后来又称剡溪了呢?爷爷说那是秦始皇巡狩至此,见到禹溪两岸的山峰耸然尖锐,认为会刺泄王气,便令人掘山。这样,人们就将禹溪两岸的山峰取名剡(yǎn)山,禹溪顺带改称剡(yǎn)溪。剡者,尖锐也。再后来,按我们越人习惯,剡读音为shàn,就叫剡(shàn)溪了。

司马迁听了,觉得这一条溪水的名称多次更改,附着其上的竟有如此多的历史沉淀,不禁感慨道:“大禹一生奔波,全为子民,临终之前仍不忘治水,其治水始于龙门,终于了溪,善始善终,善作善成。如同舜帝一样,以百岁之身,驾崩于任上,其可歌可泣之献身精神,必将永存。我等追寻禹帝足迹至此,此生有幸焉!”

挚峻说:“禹帝与秦始皇相比,一个为民,一个为己,高下优劣立现。”

司马迁在姒川家歇息一夜,次日姒川驾小舟将二人顺剡溪送至山阴县城。

回到山阴驿站,司马迁意犹未尽,第二天一人进了禹祠,未承想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天。禹祠规模不大,进大门穿过前殿后是天井,然后通过垂花门到了后殿。后殿里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姒姓自禹帝以来的牌位。司马迁对越国的历史脉络不甚了了,想到正好借此机会搞清楚,今后恐怕再无机会来会稽山了。他一个牌位一个牌位地看,思索着这些牌位上的人的身份及相互关系,想着要有一位了解情况的人介绍一下就好了。

正在此时,从回廊走过来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文质彬彬的男子,说道:“这位后生,我已在一旁观察多时,难道你对咱们姒氏宗谱甚有兴趣不成?”

“正是。”司马迁赶紧施礼,“正要请教先生,能否为我讲解一番?”

那男子说:“吾乃祠中祠官,乐意为任何前来祠里瞻仰之人讲解。不知后生从哪里来,为何对吾宗族事迹感兴趣?”

司马迁答道:“我从关中远道而来,追寻禹帝足迹而来,凡是与禹帝相关之人和事,都是我十分感兴趣的。”

“甚好,甚好。”祠官指着正面牌位说道,“这正面牌位共计陈列了五十四位祖先。而这五十四位祖先又分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帝禹、帝启、帝太康、帝中康、帝相、帝少康六位,均为夏朝君主;第二部分从越侯无余开始直至越王无疆共四十八位,均为越国诸侯。”

“为何如此分?此中有何故事?”司马迁问。

祠官答道:“前六位乃天子,后四十八位乃诸侯,当然不能混同。禹帝于会稽山驾崩后,帝启即位,在此地建有禹陵、禹庙、禹祠,祭祀不断。然帝太康继位后,喜好游乐田猎而失国,直至帝少康复国、中兴,恐会稽山这边对禹帝的祭祀再断,即封其庶子无余至会稽山为侯,以奉守禹帝之祀,这就有了越国。到勾践继位后称越王。越王无疆为楚所破,分崩离析成多国。无疆后诸王之牌位就被置于两侧矣。”

司马迁说:“敢请祠官大人逐一介绍可否?另请借我笔墨一用。”

“何称大人?胥吏而已。不过这小小祠官亦非人人可任,首先须是姒氏子孙,还得由宗族推荐、县衙任用。介绍诸祖先事迹乃吾职责,当然可以。”祠官说完,即取来笔墨交予司马迁,然后开始介绍。司马迁则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简片,间或记录着。

祠官竟将五十四位祖先事迹顺次一一说出,多则言繁,少则言简,直至黄昏方罢。中午还招呼司马迁一起吃了祠中厮役送上的些许米粿。

司马迁十分佩服祠官的记忆力,待其说完后说道:“您真了不起!如言己身、如数家珍也。我想请教,五十四位祖先,论贤德禹帝自是第一,还有哪位,可以说是类似禹帝的呢?”

“当然是越王勾践。”祠官不假思索便答道,“吾窃以为,禹帝是劳身焦思,而越王勾践是苦身焦思。”

“一个是劳身焦思,一个是苦身焦思,仅有一字之别。愿闻其详。”司马迁说。

祠官继续说:“禹治水,是在其父鲧(gǔn)治水不成而被诛之后,可谓受命于危难之间,深惧再治水不成而重蹈其父覆辙,故焦思;勾践被吴王夫差击败,与五千兵民困于会稽山,国破将亡,命悬一线,亦焦思。焦思者,其心忧惧如焚也。此乃禹帝与勾践共同之处。禹在外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敢入,走遍全国山川,辛劳至极,终于大获成功。勾践屈身为奴侍奉夫差,卧薪尝胆与民同苦,折节待贤,赈贫吊死,奖励生育。勾践痛苦至极二十年,终于报仇成功,灭了吴国,且北上中原,成为霸主。先有大禹至劳十三年,后有勾践至苦二十年,皆获成功。越王中唯勾践有禹之遗烈焉。”

“甚是,甚是,确为真知灼见!将来吾定要将您所言载入大史书中。”司马迁完全记下了祠官的话,且大加赞赏。

祠官听司马迁说要把他的话写进大史书中,立刻兴高采烈起来,连称“幸甚,幸甚”,还说从未有人如此看重他。

司马迁、挚峻离开山阴县继续骑马沿驰道北上,前往会稽郡治吴县(今江苏苏州)。此时已进入远游的第二年了。驰道靠近五湖(今太湖)后折向东,再沿五湖东岸向北。到了五湖东山驿站,司马迁住下后便找驿吏、驿卒聊天,称此处为东山,难道还有西山?

一驿卒答道:“当然有西山,我家即在西山。东山与陆地相连,是个半岛,而西山则完全在湖中,是个不小的岛。”

“我去过长沙国,曾泛舟洞庭湖上,那湖中也有个大岛,称洞庭山,岛上还有舜帝二妃娥皇、女英的墓,于是岛的名气就大起来了。你这西山岛上有什么?”司马迁以为自己去过洞庭湖、见过洞庭山,很有些自豪。

不料驿卒们哈哈大笑,都说:“那有何了不起?咱们五湖有俩洞庭山呢。”

“俩洞庭山?”司马迁不解。

“当然。这东山又称东洞庭山,西山又称西洞庭山,岂非俩洞庭山?”家住西山的那位驿卒说,“再说二妃墓算什么,咱西山岛上有禹王庙呢。”

“禹王庙?”司马迁迫不及待地问,“真有祭祀禹帝的庙宇?禹帝也来过五湖?”不等别人回答,司马迁又追问:“如何去西山?”

那驿卒说:“大禹治水曾来过五湖,疏通三江以消除五湖水患。后人为纪念大禹之功,特地在西山建了禹王庙。咱驿站旁有一码头,每日都有去西山的渡船。”

前面遇到过九江,如今此地有三江,司马迁心想,约定俗成的名称还真不少。不过俗成也未必不好。他问道:“哪三江?”

驿卒们面面相觑,答不出,一驿吏插言道:“三江是大禹将五湖的水通过开凿的三条水道疏至江海,即吴淞江、娄江、东江。故咱们这里又叫五湖三江。”

天下无处无有大禹治水的足迹,无处无人不受惠于大禹的功德。司马迁想。

出于对大禹的无比崇敬之情,次日,司马迁、挚峻搭渡船上了西山,专门瞻仰了禹王庙。

之后进入吴县城中,司马迁、挚峻遍访春秋时吴国、越国和大汉之吴国遗迹。只知吴王阖闾葬于海涌山(今虎丘山),具体位置不知;至于吴王夫差所建之姑苏台,越国后来迁都于此建造的堂皇宫殿均荡然无存,唯有楚国灭越后将吴地封给楚相春申君黄歇,黄歇于一百二十余年前所建的宫城尚在。其宫阙巍峨、盛大壮丽的景象仿佛告诉人们,当年的七大雄强国家中号称“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是何等的风光。

俩人站在黄歇宫城前感慨不已。司马迁说:“江山嬗变若沧海桑田,难以预料而又不可阻挡。想当初吴王阖闾令伍子胥修建了这坚不可摧的阖闾城,至其子夫差时竟被越王勾践攻破。而至越王无疆时又被楚国攻破,楚相黄歇成了这里的主人。而智慧超人的黄歇后期竟受制于小人李园,且丢了性命。真乃世事无常也。”

挚峻说:“吾以为,天下至为险恶之处乃朝堂也,至为卑劣之人乃朝堂人也。黄歇之难即为一明证。赵人李园携其妹至楚,欲进其妹于楚王,听言楚王不育,于是李园先设法做了黄歇舍人,让其妹获幸于黄歇而有了身孕,然后再劝黄歇将其妹进献楚王,称如果其妹生出儿子继位,那黄歇会更加有权势。黄歇竟同意了。后李园之妹果然生出儿子,也被立为太子,李园随之大获重用。李园欲杀黄歇以灭口,黄歇手下朱英获悉后劝黄歇同意他去杀掉李园,黄歇却不相信、不同意。最终楚王去世,李园派死士伏杀了黄歇。你说这朝堂之中昏暗凶险到了何等程度?”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黄歇那样聪明睿智之人,竟昏乱至此。”司马迁叹道。

“何止昏乱!黄歇如果不是心中有更大野心,何能受李园蒙蔽欺骗?黄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挚峻说。

“挚兄总是有些走极端,朝堂之上也是有优有劣,而每个人也是有长有短,不可以一概而论。”司马迁不赞成挚峻的说法。

司马迁一路追寻大禹足迹,饱览胜迹美景,搜罗旧闻逸事,乃至于道听途说,加上所思所悟,收获极丰,在数十简片上密密麻麻记载了近万字,心中满是喜悦。 HweS+VrmtQzO0NQVReQArUjywoYVwIhQdr5F2Sdf/Lk5+eR2cIjB7htCQbebEs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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