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位于江西省中部,是革命摇篮井冈山所在地,古称庐陵。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 221 年)始置庐陵县。东汉兴平二年(195 年)升县为郡。隋开皇十年(590 年)改庐陵郡为吉州。元皇庆元年(1312 年)改吉州路为吉安路,取“吉泰平安”之意,始称吉安,沿用至今。
“吉安山雄水秀,人才辈出,地利亦饶,甲于他属”(《庐陵县志·地理述》),素有“江南望郡”之称;历来“文风盛于江右”(宋·周必大《咏归亭记》),“自唐颜真卿从事吉州,铿訇大节,诵慕无穷。至欧阳修一代大儒,开宋三百年文章之盛”(《庐陵县志》),因为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领袖欧阳修、爱国将领文天祥的家乡,故又有“文章节义之邦”的美誉。2000 年 5 月,吉安撤地设市,辖 2 区 10 县 1 市(县级),全市总面积约 2.53 万平方公里,人口约 540 万。吉安地方戏曲始于何时,源自何处,因无专门史书和资料,只能从地方志的零星记载、古人诗词文章中去找寻蛛丝马迹,探出一二来。
吉安悠久的历史和祭神习俗孕育了光辉灿烂的戏曲艺术。吉安古代文化具有多源头的特点,曾经分别隶属于吴国、越国、楚国,因而接受了吴文化、楚文化和中原文化的影响,促成了各种文化的交融汇合。“楚人信鬼神,重淫祀”(《汉书·地理志》)。新干大洋洲商代大墓、吉水三国东吴墓出土的文物就有敲击奏乐的商代青铜铙、青铜编甬钟和双神人面青铜面具,证明了吉安古代就有音乐和祭神活动。新干出土的青铜面具上宽下窄,两只内空的卷角,双目怒睁,龇牙咧嘴,给人狰狞恐怖的感觉,可以说是后世傩舞面具的祖先。这些对形成地方戏曲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到了唐代,吉安、吉水、永新等地有了大规模的歌咏活动。明朝万历《永新县志》(卷五第三十五页)载:唐玄宗时,宫廷宜春院教坊永新人许永新,是一个“一曲能止万人喧”的歌手,为避安史之乱,改名许和子。如今永新一带仍流传“子和调”。宋代,中国经济中心由北方逐渐南移,在繁荣的经济与文化的孕育下,形成了宋杂剧和南戏。宋洪迈《夷坚支乙》卷六:“张安国守临川,王宣子解庐陵郡印归次抚,安国置酒郡斋,招郡士陈汉卿参会。适散乐一妓学作诗。”这里的散乐就是宋杂剧。元朝,吉安成为元杂剧和南戏活动的中心地区。元代吉安人刘诜《桂隐诗集》诗云:“坐上笑谈形独槁,向来歌舞梦犹香”,这种歌舞即指北曲杂剧。1987 年吉水县有位吉安戏老艺人提供了一份剧目单,证明当时有元杂剧和南戏的戏班同时存在。明朝,吉安的戏曲活动颇为繁多,且与民间灯彩、祭神活动联系密切。据《庐陵县志·风俗》记载,每年正月十六日后,“赛神会宴,采色画纸船。里中人昼夜唱禳灾集福之词”;又载,明正德年间,吉安知县王守仁曾有多项约法规定,正月元旦,迎神赛会;十五元宵,大放花灯,五月“二十八日为城隍神诞日,自五月一日起,庙中演剧酬神,至七月乃止”。《吉安县志·民事志》中,也有“……惟(小儿)种痘时之奉仙驾酬神时之演戏文……”等记载。明隆庆六年(1572 年),科举落榜的玉山县举子王顺义(号真人)来到吉安,他随人去吉水做法事,见一道士会唱各种坐腔,回来便与人商议成立了演唱有吉安特色的道士腔“高腔坐堂班”,兼唱昆曲和地方小调。万历中期,吉安知府汪可受为其母庆贺 80 大寿,请苏州昆曲班、吉安高腔坐堂班联合演出,演出历时半年多。
吉安经济社会的日益繁荣催生了戏曲艺术的繁荣。宋、明两代,贯穿江西南北的赣江成为连接全国经济发展的“黄金水道”,吉安正处在这条“黄金水道”的中部,成为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发达的交通推动了吉安经济日趋繁荣。同时,明朝中叶以后,资本主义萌芽也给封建社会注入了新的生机。思想界出现了富有“叛逆精神”的王阳明学说和杰出思想家李贽的“异端邪说”,这对戏剧的创作与演出产生了巨大影响。另一方面,封建统治集团日趋腐朽,歌舞升平,从上到下,狎妓看戏之风日盛,戏剧却因此得到了很大发展。明末清初一代名士、泰和人萧士玮在《春浮园偶录》留下了他几次在友人家观戏的记述,如“庚午六月二十六日看牡丹玉茗堂”,“十六日看饶剧绣襦,我辈消受一夜”,又十九日记:“四平腔不知起于何时,近来最甚”。这些日记记载了当时人们观看《牡丹亭》等戏剧的空前盛况。
多元交汇交融推动吉安戏曲形成“诸腔鼎盛”的局面。经济繁荣,交通优越,推动吉安人才辈出,文化交流碰撞频繁。吉安成为早年弋阳腔的活动地区。明朝万历以后,吉安一带又流行起从安徽传来的“徽池雅调”。与此同时,临近吉安的抚州出现了大剧作家汤显祖,汤显祖及其创作的“临川四梦”成为当时人们竞相追捧的对象,吉安不可避免的有不少“汤粉”。除了以唱高腔、昆腔、乱弹为主的大剧种以外,在明代中叶前后,吉安兴起了一种活泼、明快,与生活十分贴近的小剧种。这种剧种初名“花鼓班”,继名“三角班”,后来又被统称为“采茶戏”。这个地方剧种一经形成,便迅速发展,很快流布吉安地区城乡的每个角落。清朝中叶以后,江西中部地区以赣江为界,东有“宜黄戏”(二黄),西有湖北楚腔(西皮)的流入,汇聚到吉安,出现了“诸腔鼎盛”的局面。经过长期交流和相互影响,吉安更出现了一个大剧种——吉安戏。吉安戏汇集各类腔调,更为昌盛,在江西、湖南等地广泛地流传开来。
战争、动乱和改革成为影响吉安戏曲发展的重要因素。太平天国运动期间,因为战乱,人员流动大,给了湖南浏阳艺人和吉安戏艺人互相切磋,互相交流的机会,大大丰富了两地高腔。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吉安各地红色革命根据地先后成立了苏维埃剧团,演唱革命歌曲、编排革命舞蹈和戏曲。红军北上抗日后,各类红色戏班又偃旗息鼓,艺人匿迹。1937 年七七事变后,九江、南昌相继失守,国民党江西省政府迁往泰和,南昌的文艺队伍便云集吉安地区,与泰和毗邻的吉安市人口陡增 5~6 倍,成为江西抗日的腹地,抗战文艺工作在吉安迅速开展。戏曲活动空前活跃,大批京剧演员涌进吉安,举行义演活动,为抗日将士征募寒衣,捐献飞机。“文化大革命”期间,大批编导人员、演职员被打成“牛鬼蛇神”“黑线人物”,遭到残酷迫害,有的甚至因此致残致死;京剧团的戏装、道具等付之一炬;采茶剧团一度改为文工团。这期间,文艺舞台百花凋零,仅“样板戏”一花独开。20 世纪 90 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地不断深入,作为上层建筑的戏剧艺术,在剧团体制,创作排练、经营方式及演员队伍等方面进行了巨大改革,其间,宁冈剧团、遂川剧团、吉安市京剧团、吉安市话剧团先后撤销。2012 年,在深化文化体制改革中,吉安市各级剧团全部转企改制,逐步推向市场。
吉安戏曲有一定的地方特色。在交流碰撞中,吉安戏曲曲调兼容并包,综合了弋阳腔、昆腔、梆子腔、“南北字”、“川调”、四平调、民间小调等,吸收进来的腔调都与曲调融合了,使之起了质的变化,唱腔音乐可塑性大。同时发展了一些简单的板式,使得一曲能多用,促进了剧种的繁荣发展。过场音乐和气氛乐,多数来自民间唢呐曲牌和吉安戏曲的间奏曲牌,曲调粗犷朴实、旋律优美婉转。吉安戏曲唱腔、道白使用吉安土气的“官话”,通俗易懂,形成了具有吉安地方特色的吉安戏、吉安采茶戏等地方剧种。吉安地方戏曲表演欢快、诙谐风趣、载歌载舞、喜剧性强,剧目内容贴近生产生活,反映农村的生产劳动、生活情趣、商贸经营、男女恋情和人民群众反封建、反暴虐的正义心声等,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乡土风情。但总的来看,吉安采茶戏的戏曲板腔体尚未能全部完成,不像高安、抚州等地的采茶戏已形成“本调”。
吉安戏曲传承发展缺乏集大成者和知名艺术家。明末清初戏剧家李渔曾言:天下地位最低的人是娼优隶卒四种,做女旦的,为娼不足,又且为优,是以一身兼二贱。可见戏曲艺人在封建时代属于“下九流”之末,大多由罪臣家属充当,或奴婢出身,同娼妓一样,都是无人身自由的贱籍。因此,即使普通百姓人家,非迫不得已,也不愿意送子女去当戏子。封建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吉安又是崇文重教之地,儿女会读书,哪怕穷人家,也会“砸锅卖铁”,供儿女读书,考取功名,更加不会有多少家庭让子女当戏曲艺人。戏曲艺人和戏曲艺术家鲜有出自官宦之家和书香门第的,很多戏曲艺人没有文化,甚至是目不识丁,他们从艺纯粹是为了生计。这就使得吉安既没有出现像汤显祖这样驰名中外的大剧作家,也没有出现像梅兰芳这样影响巨大的戏剧表演艺术家,更没有像李渔这样的集戏曲创作、演出与戏曲评论于一身的戏剧理论家,导致吉安戏曲影响不大,也鲜有人对吉安戏曲进行系统研究、集成提升,有些老艺人对吉安地方剧种如吉安采茶戏的显著特征也无法道得清、说得明。当受到外来剧种或新的文化消费形态冲击时,吉安地方戏曲无法坚守自己的舞台,或改演其他剧种,或退出历史舞台直到消亡。如曾经是大剧种的吉安戏在新中国成立时就已失传。
总而言之,吉安戏曲一方面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在发展变化中由小到大,由俗到雅,由缺到全,由乡村到城市,不断完善,不断发展,不断创新,成为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和乡愁。另一方面,吉安地方戏曲尽管曾经辉煌,兼容并收了诸腔诸调,出现了“诸腔鼎盛”的局面,但始终影响有限,未能形成独具一格的显著特征,也没有产生昆曲、京剧甚至赣南采茶戏这样的影响力。新时代,传承振兴吉安地方戏曲,就必须全面了解吉安地方戏曲的历史沿革,总结提炼吉安地方戏曲的基本特点,推动吉安地方戏曲传承发展,繁荣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