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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兴骑着他那辆破破烂烂、哐当作响的三轮车回到了自家院里。

这次倒货收获颇丰,货箱里的外国商品琳琅满目,钟表、皮衣、罐头食品……停了车,他一件件将货物放到院子中央。堂屋里头的媳妇见了,立马出来帮忙。

不一会儿,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垒起小山高的货堆。气喘吁吁的董兴点了支烟,叼在嘴边,吞云吐雾着跟媳妇聊起了回来路上的见闻。

“嚯,你知道不?咱们村新来的那家人,真够有钱的。”

他神神秘秘地指了指门外的西南方向,话题直指前不久搬来,正在装修房子的邻居。

“刚才我回来的路上,正遇见他们招呼干活的工人开饭呢。好家伙,上的全是大鱼大肉,路过门口都能闻到香味。”

“那可不,”媳妇耸耸肩膀,翻捡着货箱里的货物附和道,“听说人家在城里头就是做包工头的。我那天出门遛弯,正好见着那家男主人来监工,一身的名牌,脖子上戴的金链子有手指粗,身边跟着的年轻媳妇也不简单,穿了件貂,戒指上的宝石有鸽子蛋那么大……”

语气里多少带点儿羡慕,一说到这些,媳妇的话像开了阀的水闸。

董兴怕让她再说下去,夫妻之间多少会产生点儿矛盾,他及时打断了她的话,话锋一转:“这就怪了,咱们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点儿本事的人急着往外跑,除了老人、孩子和我们这些个搞点儿洋货的二道贩子,谁愿意留在这儿啊?新来的那户,那么有钱去哪儿不好,非来这里。”

“或许是来躲事儿的?”听了这话,媳妇倒是想起件事,“前年不是来了好些小年轻租房子,没住一阵就被警察抓走了,你还记得不?犯了什么猥亵罪来躲风声的。”

“咋可能呢?”她的猜想被董兴否决了,“那么大张旗鼓地招工人、盖房子,还能是来躲事儿的?疯了不成?等着警察找上门吗?”

把剩半截的香烟抽完,他在烟雾中眯了眯眼睛。

巧的是,媳妇立马像是被他的言论点醒一样,夸张地嚷了起来:“哎,还真让你说对了,那家真有个疯子,还是个武疯子呢!”

“武疯子”是他们这边对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的一种称呼。

媳妇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忙不迭地讲起了董兴去倒货没回家的这几天,村里发生的事情——

新来的那户人家姓刘,一家共五口,看样子是重组家庭。

夫妻俩带着一双年龄相差颇大的儿女,儿子看上去最多上小学,女儿应该有二十多岁,家里头还有个青年男人,据说是男主人的弟弟。

所谓的“武疯子”就是这个青年男人。

三天前,“武疯子”跟着男主人来装修现场监工,男主人前脚去了村头的小卖铺买烟酒,车门没关牢,他后脚就跟着下车跑进店里,抱住算账的老板娘,给老板娘吓得哇哇乱叫。在场的男人们去劝阻,还让他给扒拉了。最后,还是他哥又赔钱又道歉,把他的真实情况公之于众,才得了大伙儿的原谅。

“当时老张家媳妇还跑去现场看了热闹,回头跟我唠嗑,说是小卖铺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媳妇咂了咂嘴,眉头皱成八字,偏是董兴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武疯子’,那得叫花疯子。”

理所当然地,他被媳妇赏了个白眼。

“反正我这是跟你说了啊,看他家工地快完工了,以后搬进来,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也要小心些。要是骑三轮路过,看见一个白白净净、剃平头的高个儿小伙子,千万走快些,别东张西望的。疯子最忌讳别人盯着。回头我还得给咱们儿子打好预防针。”

果然,小半个月过去,隔壁的人家入住了。

因为投入很大,颇具规模的建筑在这种放眼望去全是水泥小楼的村庄里格外吸人眼球。前后四间大瓦房,亮亮堂堂,水泥院墙上装着电子围栏,用了铁铸的大门,还在门前拴了条大黑狗。

那不像民房,像监狱。

刘姓人家搬进来那天,摆了席,放了炮,铺了红地毯,给去看热闹的乡亲散的烟都是软中华,一派红火的景象。董兴谨记媳妇的叮嘱,虽然住得最近,但没去围观,只在路过时刻意看了看——

敞开的大门正对着的地方不是常见的堂屋。

里头供奉着半人高的雕像,不知道是什么神像,远远看上去模样怪凶狠的。

回头串门时有人聊起这件事,说是男主人挺迷信的,觉得这个能压制他弟弟的疯病。可他弟弟也不住在院子里,而是在院子外又单独砌了个小平房,硬生生把他弟弟和院子隔开了。

董兴觉得奇怪,都说那人是“武疯子”了,还不关进那监狱似的院子里看好,反倒刻意隔离在外,这是为了给邻居找不痛快啊?

像董兴媳妇说的,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

没过几天,他在自家院子整理淘换来的外国皮货时,隔壁的男主人来拜访了。

“老哥,在家呢,说起来我们搬过来这么久还没拜访过邻居,您贵姓呀?”

那人穿了一身貂袄,头戴海龙帽,面带友好地站在院门前打招呼,完全没有有钱人的架子。见状,董兴热情地递烟过去,两个男人就在院里一边抽烟一边聊起来。

男主人叫刘强,是做工地工程的,二婚娶了个年轻媳妇,带了个儿子。

他弟弟刘林有精神问题,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总是在半夜在家号叫,还要打人。在城里头被投诉,他们家换了好几个小区,没办法才几经辗转来了这个偏僻的村子。

“前些日子我带着弟弟来了村里一趟,就闹了乱子,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给他送到医院里又治了几天。但今天晚上还是得接回来。咱们住得近,今后晚上怕是多少有些打扰,也请您多担待些。”

刘强无奈地笑笑,递来一包软中华,随后请了董兴一家明晚到自己家里吃饭。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推托不得的董兴只得点了头,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对方。

果然,当晚隔壁就传来了男人嘶哑的号叫声。

那声音董兴从未听过,时而是低沉的哀号,哀怨里带着些许愤恨,时而又是凄厉的惨叫。

秋冬的夜里刮起大风,风卷着男人的号叫声回荡在街巷里。

董兴没办法,为了不影响儿子学习,只得从被褥的一角扯了两团棉花堵住了儿子的耳朵。

还好快到晚上十点钟时,外面安静了。

安置完儿子的媳妇上床前反复检查了门锁,才钻进被窝,紧紧贴着董兴。

“唉,心头不安稳。”她讪讪地道。

“你跟疯子计较什么?”董兴说。

“我晓得啊,可他号得也太吓人了。”

黑暗中,为了取暖,媳妇冰凉的脚底板贴上了董兴的小腿肚。

“你在屋头看电视听不见,我在院子里洗衣服倒是基本能听个八九不离十,他喊的可是‘杀了你’。” 7HRkffC/WhKb+r4Joi1K/rPHuhk8S2+H9wy8yEDtO0G3XlQZ3QBYcMWZ7T8weo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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