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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不忘宿怨太守失文郎 欲探奇情酒人登古堡

一明禅师正坐在云床上,见剑秋和玉琴走来参见他,而玉琴的脸上很是兴奋,他也有些知道他们的意思了,便问玉琴道:“你昨晚听了你师叔余观海和闻天声的叙述,又动了尘心,要想下山去走走吗?”

玉琴听禅师这样说,好像洞见伊的肺肝,便对禅师带笑说道:“师父果然知道弟子的心吗?弟子和剑秋兄在山上已有三年多,蒙师父许多优渥,感激不尽。山上静修常参禅理,只因师父说过我们根底浅薄,剑仙尚难达到,何况做佛?所以弟子住了三年,不觉静极思动要想下山去一行,到天津访问宋彩凤等诸故人,也许要到关外螺蛳谷去望望袁彪和年小鸾等众人,一话旧情。过了些时,再回山来拜见师父。”

一明禅师笑笑道:“这么你也可以到你的故乡荒江去省视一遭,在你父母墓前祭拜一番了。好好,你既有此心,我一定可以答应的。剑秋可以陪你一起去。”

剑秋说一声:“弟子遵命。”

玉琴听一明禅师已答应伊的请求,心里自然欢喜,但又听禅师提起了荒江故庐和先人祖茔,不由触动了她的思乡之念,风木之悲,遂向禅师致谢。祖师便问道:“那么你们预备几时下山?也好让乐山、乐水、陈景欧等为你们饯行。”

玉琴道:“弟子想再隔三天拜辞下山,此刻余师叔等方到这里,大家也好欢聚数天。”

一明禅师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又对剑秋说道:“你们都是重人道、守正义的人,我一向知道你们的行为是很好的,绝不会玷污我们昆仑门下的声誉,而能得到外边的称赞,所以我很是放心让你们下山去。想你们一到了这邪恶污浊的人世,又将有不少行侠仗义的事情做出来了。不过我要切切叮嘱你们的,就是以后你们如遇见峨眉派中的人,最好大家不要侵犯,免得再伤了和气。上次在少华山上,本来难免两家要开一番杀戒了,幸亏龙真人等前来做了排难解纷的鲁仲达,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我觉得金光和尚这个人尚不错,可惜他收的徒弟太滥了一些,以致良莠不齐,在外面造成了不少罪恶,败坏了不少生命。不知道金光和尚可能够从此约束他的门徒,谨慎他们的行为呢?还有你师父云三娘也好久不见面了,使我也很惦念的。你们倘然在途中遇见她时,须要请她上山来一遭。”

剑秋道:“我们也是非常挂念她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多时没有前来?大约今年一定要来的。只恐我们不能见伊的面,万一在路上我们能够碰见伊时,我一定对伊说。”

一明祖师道:“很好,闻天声到这里来,我不能多多招待他,你们可以陪他在山中游玩一下吧。”说了这话,就闭上双目,两个手掌合了起来。

玉琴、剑秋知道禅师和他们的话已讲完了,此刻他要做功夫。这是平时常见的一种表示,凡是他不欲和人家再谈而妨碍他的功课时,总是这个样子的。于是二人不敢多留,告辞而退。他们到了外边,便遇见余观海、闻天声、乐山、乐水等众人,于是琴剑二人便陪着闻天声到山上去游览。乐山、乐水也陪着同去,巨獒也跟着他们一起走。玉琴又将斩除梼杌、巧遇孝女翟绮云的事情告诉闻天声听,闻天声也咋舌称奇。

昆仑山的风景包罗万象,有的地方非常清秀,有的地方又非常雄壮,有的地方非常峻险,有的地方又非常幽邃。闻天声一处处地游玩,却忘却了登临的疲乏。晚上剑秋、玉琴吩咐厨房里端整些酒菜,他们陪着余观海闻天声在寺中吃喝。一明禅师和虬云长老都不在座,只有乐山、乐水和陈景欧一同相陪,大家更无顾忌,谈谈以前许多江湖上的逸事。余观海和闻天声只顾喝酒,玉琴剑秋却又讲起白莲教凤姑娘云真人等四大弟子,以及玄女庙中祥姑等三个女道士的事,大家兴致非常之高,闻余二人又喝得酩酊大醉而散。

这样畅聚了三天,玉琴、剑秋已把行装检点整理,他们因为一路要耽搁的,所以除了随身的衣服用品,不预备多带。乐山、乐水二人和陈景欧因知琴剑二人要下山去了,便设筵代二人饯行,又请余观海闻天声相陪。闻天声听得琴剑二人要下山,便问他们先要到哪里去。玉琴回答说大概先要到天津的曾家村,和曾氏弟兄、窦氏母女等相见。闻天声也想到那边去走一遭,就说:“我从四川到此谒见禅师,也不过做一旬的勾留,就要他去。现在既然你们要到天津去,不如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玉琴听了便欣然说道:“闻先生肯和我们一起走,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了。我们预备明天动身,你的意思怎么样?”

闻天声道:“我是无所谓的。你们既然要明天动身,我也就明天走好了。”

剑秋向余观海问道:“师叔预备怎样?”

余观海微笑道:“我是要想到武夷山去一游,和你们是道不同的,只好各走各路了。大约我再要在山上休息数天,和禅师长老多聚些时,然后动身他去哩。”

闻天声道:“那么我要和余先生分离了。回想蜀中之游,朝夕相聚,多蒙余先生常常指教,使我常常不忘的。不知何日再相见呢?”

余观海道:“我们这些人既无家室之累,萍漂絮泊,天涯何处不为家?将来说不定再在什么地方重逢的。”

闻天声道:“很好,我希望将来我们再遇见时一饮三百杯,大家喝个畅快。”

余观海道:“很好,我们今晚也要喝个畅,我记得初次在太白楼上遇见闻先生的时候最是有趣了。”

玉琴听余观海提起太白楼,便联想到天王寺的事情,奇人公孙龙和韦虎等不知在洛阳作何光景?此番下山到天津去,路过洛阳,倒要去访问一下呢。余观海和闻天声今晚只顾喝酒,玉琴、剑秋等又在旁边助兴,所以二人喝了不少酒,果然都醉了。乐山、乐水各扶他们去安寝。琴剑二人也回到洞里去睡眠。他们觉得只此一宵,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琴瑟洞了。

次日他们就将行装整理好,又把鞍鞯加在花驴和龙驹的背上,到碧云寺中来拜别一明禅师和虬云长老余观海等诸师长。闻天声也已起身,既然昨晚约定了,自然要跟他们同行。只是琴剑二人都有代步,而闻天声却没有牲口,只得等到下山以后向市上去买了。一明禅师吩咐乐山、乐水送下昆仑山。于是玉琴、剑秋、闻天声三人辞别了碧云寺中众人,又下昆仑山来。玉琴、剑秋瞧着山中的大好秋光,不觉也有些恋恋之意。乐山、乐水送至山下,向玉琴等三人合掌道声珍重,自回山上去了。

玉琴、剑秋和闻天声赶至前面市上,便向畜养牲口的人家去买代步。有一正黑骡子,看上去尚是雄健,花了二十多两银子买下。又去买了辔头鞭子等各物,配备齐全,然后三个人一同坐上骡和马,蹄声嘚嘚,向前赶路。闻天声是个矮冬瓜,一向难得骑牲口的。现在骑在骡背上,和玉琴、剑秋在一起,好像玉兰花树下傍着一棵矮桑树,相形见绌,更是难看。路上的行人见了他们,无不指指点点地说笑。玉琴瞧在眼里,也在背后匿笑。闻天声的黑骡当然比不上玉琴的花驴和剑秋的龙驹,所以常常落在后面的。闻天声硬要追上,把鞭子尽在黑骡屁股上乱敲乱打,打得黑骡直跳起来。幸亏闻天声是有功夫的人,不会倾跌。他们在路上朝行晚宿,并没有别的耽搁。在旅店里打尖的时候,闻天声总是要沽酒来喝,但是他缺少了一位酒友,独酌未免寡兴,遂拉剑秋陪他喝。剑秋的酒量是有限得很,勉强陪他喝几杯,哪里能够像余观海一般地和他做劲敌呢?

这一天将至洛阳,玉琴遂告诉闻天声说,他们此次便道要到洛阳城内去拜访公孙龙,一叙故旧之情,闻天声自然赞成玉琴这个提议。他们到了洛阳,进得城门,便到太守衙门里来探望公孙龙。玉琴和剑秋是熟门熟路,不用人引导,到了衙门前,跳下牲口,向门上报称岳剑秋、方玉琴来此拜见太守和公孙将军。门上人认得琴剑二人的,连忙进去通报。一会儿早见公孙龙走将出来。见了琴剑二人和闻天声,带着笑容,上前相见,很诚恳地说道:“二位侠士一向好,自从少华山一别,我们无日不想念,二位一向在哪里?现在从哪里来?”

玉琴道:“我们在昆仑山上住了三年,此番闻先生和余师父上山来相聚,我们因要到天津去,路过洛阳,想起了你,遂来拜访的。”

公孙龙点点头道:“多谢二位垂念,还有闻先生也好久不亲謦欬了。今天难得一同到此,使我们不胜欢迎。太守特地叫我请三位到里面去相见。”

剑秋道:“很好,就烦公孙将军引见。”公孙龙就回身引导三人,曲曲折折走到里面漱玉轩中。

这是谭永清太守内廨燕息之处,十分幽邃,外人不易走到的地方。以前凡是商量什么要事,都在那地方坐谈的。四周花木掩映,又有玲珑的假山、曲折的回廊,繁复的池沼。玉琴等三人跟着公孙龙走到漱玉轩时,只见太守谭永清和韦虎早立在轩外恭候他们。琴剑二人见了太守,上前来谒,又介绍闻天声相见,各道寒暄。谭永清请他们到轩中去,分宾主坐定,下人献上香茗。韦虎见了玉琴、剑秋也殷勤问好。谭永清问起琴剑二人的近况,他已知玉琴和剑秋经过了数年的结合,且喜琴剑姻缘已得美满成就,自己心里不胜快活,忙向二人道贺,韦虎也向琴剑致贺。

剑秋向谭永清问起近年的政绩,谭永清皱着眉头说道:“鄙人一向小心翼翼,克勤克劳,为民兴利除害。自从仰仗二位剑侠等大力,破灭了邓家庄,驱除邓氏七怪后,地方上尚称安谧,年时也很好。虽然其间也有一度受着小小的惊扰,就是邓家堡的余党郑耀华纠合盗党前来行刺,而被我们用计擒住,处决了郑耀华,差幸没有什么风波。这事情以前也曾简略地告诉过二位剑侠了。可是现在却不幸出了一个大大的乱子,就在昨天夜半发生的,真是不幸极了。”谭永清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玉琴是个性急的人,连忙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乱子?请太守快快告诉我们听。”

谭永清对公孙龙说道:“请你告诉二位吧,提起此事,我的心便乱了。”

公孙龙一点头,玉琴等三人六只眼睛一齐注视着公孙龙的嘴。只见他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件不幸的事情,发生在昨天夜半,乳母李氏的房里。伊是带领着太守的小公子一起睡的,太守夫人早年数产麟儿,都不幸天殇。太守已过中年,望子很切。前年纳宠,欣幸得了一位小公子,今年虽只三岁,但是生得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已经能够学说简单的言语了。一向跟着乳母睡在内衙如夫人的后房,昨夜突然来了一个青面红须的暴客,撬开后窗,拔出利刃,禁止乳母声张,把小公子劫去,临行留下一个柬帖。”

玉琴等三人听他说到公子被劫,都不由显出十分紧张的神色,又闻临行曾丢下柬帖,便异口同声向公孙龙问道:“这帖子上写了些什么?这个暴客究竟是甚等样人?”

公孙龙搓手说道:“照柬帖上看来,竟是和我寻仇的,但不知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却连累了太守的公子?他的帖上是要太守在三天内把我的首级挂在城上,方才肯把公子送归。诸位请想,这不是和我有仇吗?但是我和太守再三思索,又想不出这仇人是哪一路来的。”

公孙龙说罢,也透着很焦急的样子。谭永清向众人道:“诸位看来,这事不是很棘手吗?”

公孙龙叉着双手,霍地站起,愤愤地说道:“我倒不是爱惜我的头颅,但不愿忍受这一种侮辱,让人耻笑我无用。我一定要把这事探访明白,夺回太守的爱子,恰逢三位来得正好,务希助我一臂之力。”

公孙龙这样一说,谭永清也站起向剑秋他们拱手道:“此事只有请三位帮忙了。”

剑秋等三人欠身答道:“我们愿尽绵薄,不过总要先探索得仇家的来历才好着手。公孙兄倒是再细细想一下看,近年来和什么人结过仇的?”

公孙龙摇头道:“算来邓家堡的人都死了,还有哪个呢?除非和前次来行刺的郑耀华有什么关系。郑耀华说是青面虎邓禄的妻舅,来为邓氏报仇。此次或者又是郑耀华的什么来寻仇吧?”

玉琴听说就插嘴道:“是了,是了,一定和他有关。但是我们怎样去访寻得小公子的隐藏所呢?”

剑秋想了一想,若有所得,向众人说道:“那暴客留下的帖上,不是说要把公孙兄的首级号令城上,他们便送回公子吗?那么只要设法觅一个和公孙兄面貌仿佛的首级,悬挂城上。一面派人在城边注意形迹可疑的人,尾随他们,暗暗探访他们的巢穴。只要探得贼人巢穴所在,小公子便不难寻回了。诸位觉得小弟的计较怎样?”

谭永清和公孙龙齐声说道:“这个主意倒确不错。”

玉琴问道:“但是哪里找和公孙将军一般面貌的首级呢?”

谭永清道:“这个却也不难,似乎前天有几个该处死刑的罪囚中,有一个和公孙将军面貌差不多,等一回可以再去查验一下。”

众人这样一计议,谭永清顿觉心头宽了许多,当即吩咐家人,传命厨下,排了筵席,宴请剑秋、玉琴、闻天声三人。席间谈论起琴剑在山闲居时的清趣,也提起了杀死梼杌,巧遇孝女翟绮云。玉琴并说起阁上那一晚见到的妖星。

谭永清太息道:“妖星出见,必主兵变,又要重苦吾民了。”

琴剑等暗忖:时已民瘼为怀,真不愧是个贤太守,公孙龙总算得主了。后来他们又讨论到明天该派什么人去侦察注意人头形迹堪疑的人,剑秋看了闻天声一眼道:“我和琴妹认识的人太多,若是和邓家堡有关的人格外认得清我们。所以我们暂时倒不可露面,以免偾事。但是又必得有本领的人才能担任这差使。闻先生在邓家堡一役中没有露过脸,我看这件差使,还是请闻先生担任了吧。”

大家听了剑秋的说话,不由把眼光一齐射向口不停杯的闻天声脸上。他还不及表示,玉琴已抢着说道:“闻先生只要有酒喝,什么事他都能允承。帮得公孙将军找着了小公子,他方可大大地喝上一顿好酒了。”

闻天声听玉琴说着,放下酒杯,舔咂着嘴唇点头道:“女侠说得对,只要有好酒喝,这侦探的差事,我为什么不干?准干,干,干。”

闻天声一答应,谭太守和公孙龙非常高兴,知道他是好饮的,立刻又吩咐下人去抬一缸好酒来。初时还待人劝他敬他,后来不须人让,他也自用大杯舀着狂饮起来。

这时韦虎已到死囚牢里点验一过,回来报告说:“那个死囚脸形竟和公孙将军十分相像,眼生的人,一时真要错认了的。”当时就决定明天把那死囚处决了,把首级悬挂城上,假充公孙龙的首级。

玉琴、剑秋见了韦虎,不由想起那位卓锡洪泽湖中,白鹭洲上,洗心寺里的忘我老和尚来。问起韦虎,才知道他已经去省视过他的老父了。韦虎说他的父亲叫他以后不必去看他,只要自己心地光明,勿贪佞妄杀,他的父亲心便安了。若不能依着父亲的话行事,纵使天天跪在他老人家面前,他也不认这个没有人心的儿子的。韦虎并说看他父亲的模样,精神气色都反比年轻时更好了,言行慈和,谁也看不出他年轻时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并且也看不出他具有一副好身手。看着他一派柔和慈祥的形色,玉琴剑秋同声赞道:“这真叫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谭永清失了爱子,心里虽是十分忧急,但因琴剑等答应帮忙,不觉宽了许多,陪着众人谈谈说说,这一席酒也吃了好些个时候才散。闻天声因没有人伴他狂饮,一个人鼓不起兴来,少饮了许多,总算没有饮得烂醉如泥,但也跌跌撞撞,连说话也含糊了。到晚,公孙龙又邀众人到他寓中款待,就请大家下榻在他的寓里。韦虎也和他住在一起,他的妻子梁红绡听得女侠到来,欢喜不迭,忙出来招待。公孙龙的妻子畹芳也出来和女侠相见。伊们知道琴剑姻缘已经遂愿,也都敛衽向玉琴致贺。也备了酒席,请三人宴饮。又腾出二间客房,让他们安歇。

过了一宵,剑秋等起身便和公孙龙说道:“既把假人头诱骗贼人,你倒暂时不能出寓,以免被人撞着识破,我和琴妹一二日内且在此隐避,让闻先生去城下侦察。公孙兄衙门中事暂由韦虎代理。贼人的目标在你,听得已把你斩首,他们不会再去骚扰太守。韦虎一人护卫,谅来不至有甚差错吧。”

公孙龙点点头道:“我就在家里躲一两天再说,用了早饭,就请闻先生去吧。街上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大家都在嚷着看看公孙将军的人头呢,你们听见吗?”

剑秋等侧耳一听,果然人声喧阗。原来韦虎昨夜就把那死囚斩了,割下首级,在天明前悬挂城上。对外宣传只说是公孙将军的首级,犯罪处斩,号令示众。满城的百姓都被蒙在鼓中,个个不胜悼惜,成群结队地去向那高悬城上看不清楚眉目的首级凭吊致哀。闻天声便混在这些老百姓中,假装着也是看人头的,却暗暗留意有没有可疑的。可是早半天他在人群中被挤轧着混过去了,看看都是摇头叹息,表示哀感的善良百姓,没有看出什么。他因人生得矮,被人挤来挤去的,累得满身是汗。虽然他只要略一用力,便可把人家挤倒推开,但是他为避免引人注意,又不能使力,只得忍耐着,让人推推搡搡的,他倒觉得腹中饥饿起来,便挤出人群,想到附近酒楼里进些饮食。

才走到一家悬着四时春市招的酒楼门口,那酒楼离开悬挂首级的所在不过百步,若在楼上看时,定比街上的人看得清楚些哩。只见门里走出三个人来,虽然一色地穿着商人衣服,却掩不住那一股蕴积在眉际映现在脸上的凶炎杀气,一望而知不是个安分的良民。走在最前一个,身材瘦小,脸形跟猴子一般,额上还有一个大疤,后面跟随两个身材高大、面貌凶恶的汉子,遥望着那悬在城上的人头,指指点点,面有得色。尤其是前面那个猴形脸儿的人,嘻开了嘴,不住回头和后面二人且谈且笑。闻天声在街上巡行半天,听到的看到的尽是哀悼惋惜的形容叹息,这时见了这三人的神态,竟是和一般人完全相反,即不是有所不惬于公孙龙,也至少是别具肺肝。他觉得很有一探究竟的必要,便不进酒楼,闪在一旁,看他们走远,暗暗尾随,想从这三人的身上,找得一些线索关于谭太守公子失踪的一案。只见那三人向那悬人头处走去,仰着头很轻蔑地看了几眼,便兴冲冲地分开众人,望城外走去。三人且行且谈,闻天声离得远,不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从背后看去,揣度着总不外谈论人头的事。三人健步如飞,若不是闻天声也有轻身功夫,却休想赶得上他们。

那么这三个到底是甚等样人呢?原来正是和劫夺谭太守公子一案有关的。而且那个瘦山猴脸的人,正是乔装了青脸红须客,亲入府衙劫取公子的一个。闻天声饿了肚子尾随侦察,却也不是冤枉的。这个瘦小的人为什么要劫夺公子,而且留柬要公孙龙的首级交换呢?那自然是和公孙龙有着仇隙。那年青面虎邓禄和妻子郑秋苹被杀后,邓禄的妻兄活阎王郑耀华衔恨谭永清,纠合了杨乃光、莲姑、项雷等入衙行刺不成,郑耀华被擒后立被正法。后来他们一打听,都是公孙龙的主意,因此恨公孙龙入骨。郑耀华有个结义兄弟,姓汪名汉冈,绰号玉面猴,本是耀华父亲郑豹的徒弟,因和耀华意气相投,还有一个是郑豹的徒弟叫赛张飞李黑,三人学那桃园结义故事,结为兄弟。玉面猴汪汉冈是大号,活阎王郑耀华第二,赛张飞李黑最小。郑豹故后,汪汉冈一向在关外做镖师,和耀华音讯少通,心里倒是一直记挂着的,每逢关内有熟人出关,时要探问他两个义弟的消息。可是不幸得很,接连让他听到的是赛张飞李黑在他出关后的第二年害病身故。又隔了几年,传来了关于耀华的消息,是在洛阳行刺谭太守不成被杀。汪汉冈想到当年结义时的患难相助、生死与共的誓言,便咬牙切齿,誓为他的义弟报仇。只因他在关外的保镖业务相当发达,一时不得脱身。凑巧有一次他保了一批粮商,在辽东道上遇见了胡匪,他正抖擞精神,和来人恶战,谁知托他庇荫的一批粮商一个个脱下外衣,反戈相向,一齐包围住他。原来这一起都是以前吃过他亏的胡匪,假扮粮商,设计向他报仇的。玉面猴仗着本领高强,总算没有落在匪人的手里,可是肩上早着了一镖,让徒弟们抢护回寓,又气又伤,足足地病了半年。从此关外不能存身,他就回到潞安州故乡,想起他的两个义弟。李黑患病身亡,他自没法向病魔寻衅,与阎王算账。但对于郑耀华的被杀,他觉得有履行誓言的义务,必须为他报仇。于是就摒挡行装,向洛阳进发。

那一天已进了河南省境,天色向晚,就找一客店投宿。吃过晚饭,他出房小溲,只见店主人率领了小二把门户重重下锁,还堆了许多铁器木板,把门牢牢地顶住,并且谆谆知照每间房里的客人道:“客人们自己谨慎收藏,窗户也请小小牢键,若有差错,小店本微,赔偿不起,请客人们自己小心。”

汪汉冈见了心中生疑,客店知照旅客们小心银物,谨慎门户虽然常见,却不像这里这么做作,透着十分郑重,倒好像让盗贼劫偷怕了的样子,便扯住小二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小心过甚。小二说:“客官不知,近来邻县的富户客店时常被劫财物,据说那个强人本领很了不得,能够飞檐走壁,每次都是明去暗来。小店听说这个贼人这两天要到本县来了,因此小心防守门户。客官你也把窗户闩闩紧,银钱收藏好,夜间只得请你自己醒睡些,免遭意外损失。”

汪汉冈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不怕。”

店主忙道:“客官你不能这样大意。”

汪汉冈不耐烦,挥手拦住店主往下说,便道:“我若丢失了钱物,绝不和你麻烦。”

店主笑道:“那就最好了。”他又忙领着店小二去照应别处去了。

汪汉冈心想,什么了不得的强人?今晚若来,倒要认识他一下。他把窗户都虚掩了,并不闩上,也不脱衣,把行囊中的短刀抽出,放在枕边,和衣假寐。听听五更将尽,也没有什么动静,暗笑道:“活见鬼,上了那店小二的大当,还是睡吧。”便脱衣睡下。

一觉醒来,只听得多人在他房外噪道:“这客人好疏忽,门窗都不闩上了便睡。”他听了忙站起来,以为自己房里一定出了岔子。只听得房外继续在说:“亏得昨晚上没有差失,否则,第一便该他的房里倒霉。”汪汉冈看看自己的行囊以及门窗,还是跟昨晚睡的时候一模一样,便也放心了。时候不早,就起身梳洗,吃了早饭,算了店账,又忙着赶路。

约莫走了十来里路光景,忽觉背上有人拍了一掌,他急忙转身,一面抽刀在手,预备抵御这突来的袭击。但是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表兄爬山虎东方云,二人倒有十来年没有见面了。相见之下,当然十分惊喜。汪汉冈问东方云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东方云道:“说来话长,且请同到我的下处详告。”同时,他也问汪汉冈从哪里来。汪汉冈告诉他在关外的挫折,以及此来打算为一义弟报仇的话。

讲起途中的见闻,汪汉冈就把宵来在客店所闻,和自己空戒备了一夜的话告诉给东方云听。东方云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啊呀,这真是不巧,昨晚我向西边道上走了一回,这会儿正从那里归来。否则,我若不临时变卦,我们多年不见的表兄弟,还先要在黑暗里来一套白刃相见礼哩。”

汪汉冈听了,对他的脸上看了一看,似乎十分怀疑,东方云又笑道:“你觉得奇怪吗?但是凭着我们弟兄俩的本领,这买卖却很做得过。既不要缴纳劳什子的苛捐杂税,也不要受那关卡征吏的留难,看他们的嘴脸,受他们的闲气,任何买卖也抵不上我们这没本钱的营生。”

东方云讲得忘形,本预备要到了下处偷偷地告诉汪汉冈的,却全漏了出来。好在汪汉冈也并不是明辨义利的人,他们凭恃了武力,只知以武制人,以技猎利。出了巨额的金钱,优厚的利益,便可以雇用他。官商们固可以把利来驱使他做他们的护卫,但是盗匪奸人,也可以把利来诱引他做他们的伙伴。汪汉冈这时正因了私愤恼恨着谭太守,便也不以为抵触刑法是错误了。听了东方云的话,就点点头以为很对,听他口气知道他的兄弟东方雷绰号霹雳火的和他干着同一勾当,便问东方云道:“那么二表弟现在哪里?怎么不见和你在一起?姑父姑母是否仍住原籍,还是跟你们在一处?”

东方云道:“二老在三年前都染疫身亡,家乡大疫之后,又继之以饥荒,我们弟兄俩因和邻人争食一牛,做出了人命,在家乡存身不得,便一直流浪在外,找不到什么正当工作,便在没人处干些没本钱的营生。年前到登封找一个熟人,偶然在境北的少室山中,发现了一个足以安身的隐僻所在,我们便在山中住下。我和二弟轮流到远处拾掇些财物,山中人只以为我们是出外经商的,差幸年余以来,没出过什么岔子。那些衙役捕头,都是脓包,只能恐吓乡愚,见了我们哪里敢近身?”

汪汉冈插嘴问道:“洛阳城里你们曾否去过?他那里有个公孙龙,听说是个能人,可不比别处的脓包捕役哩。”

东方云听了,脸上一红,说道:“一向听得人说公孙龙武艺高强,谭太守居官清正严明,洛阳的人民无不赞颂,我们早就想去看看,一试那位公孙将军的能耐。不过二弟觉得人民所誉,未必全是虚伪,我们去惹了他,他们必然不肯轻轻放过,我们势必要丢弃这个山中的居处,又觉得可惜。因此我们在事前先要布置一下,使我们的居处安如磐石,即使他们跟踪而来,也奈何我们不得,然后再去洛阳搅乱,叫那谭永清不得夸耀他的治下,清明顺平,所以洛阳城内,我们还不曾怎么去得。”

汪汉冈听了显然不十分信他,又问道:“那么你们布置得怎么了?到底哪一天才可以放心去洛阳?我义弟之仇,急如星火。不管他公孙龙怎么厉害,我只是昼夜赶程,一到洛阳我便去找他。”

东方云道:“你既如此性急,我们也不必在此耽搁,就请先到山中,看看我们所设的防御,再商量报仇。我们弟兄可以听候驱遣,只要你有用得到我们处。”

汪汉冈虽然觉得到他山中稍嫌迂缓,但是退步之地倒也应该先为准备的,便应允先到少室山中一走。二人晓行夜宿,不多日便到了东方兄弟所居的山中。

这山的形势很好,山中也有几家居民耕的耕,贩的贩,倒自成一小小村市。东方雷见了汪汉冈握手道故,喜欢得了不得。当时东方兄弟便引他在山中周览一下,又告诉他各处怎么设计布置,以及宅门前设酒肆的用意,说着便引他到前面酒肆中来。就叫小二把上好的酒开一缸,算是替汪汉冈接风。当夜汪汉冈就宿在东方家中。第二天汪汉冈又提起为郑耀华报仇的事,东方雷性急如火,跳起来就要拿了他的一对铜棍,和汪汉冈同去找谭永清拼命。东方云拦住了,他主张慢慢商议一个妥善的良策。原来东方云在路上告诉汪汉冈说他弟弟的主意,要预告布置等话,全是怕汪汉冈笑他胆小,拿他弟弟推托,事实上还是他的主意。当时他又不赞成东方雷的主张。劝住他们道:“报仇是一桩大事,而且我们必须要达到目的,所以必得事先想得周密一些,不然报仇不成,再吃一次亏,那更不值了,岂不叫那冤死的阴魂格外增加不安?”

东方雷突出双睛,瞪看东方云道:“那么你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快说。”

东方云道:“听表哥说来,害死郑耀华的是那公孙龙,明斗,他们有兵,我们三个人当然斗不过他。暗中行刺,听说太守所常处的地方,都有机关,那次郑耀华行刺不是就被机关罩住的吗?至于刺公孙龙吧,他是有本领的,更不必谈了。为今之计,只有用个借刀杀人之法,去取公孙龙的首级,替郑耀华报仇雪恨。”汪汉冈问他怎么借刀杀人呢,于是东方云又告诉他道:“听说谭太守有一个儿子,年方三岁,因为是独子,太守十分钟爱,简直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只要把他的儿子盗来,叫他把公孙龙的首级来换儿子的生命,否则就说要把他儿子杀死,他一定会照办。那时不但郑耀华的仇恨雪了,而且还可敲那太守一笔大财,他要儿子,也不会不依,你们以为我的主见怎样?”

汪汉冈听了点头道:“这个主见倒是不错。”

东方雷却摇头道:“这种刁主意,行起来太慢,不爽快,我不赞成。表哥,你倒赞成,那么这盗人的差使谁去?让我去吧,行不行?”

汪汉冈还没开口,东方云又拦住道:“你也不行,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还得先去探听一下,这公子是跟谁睡的?在哪一个房里?”

东方雷道:“这个又到哪里去探听?”

他哥哥道:“我自有法子,包你今晚上可以去干,不过你却去不得。”

东方雷才想开口,汪汉冈道:“这是我的事,当然我去。”

东方云道:“探听的事,还得我去,衙前我有熟人。”

三人计议停当,便依计行事,东方云就向洛阳去了。待东方云洛阳回来,把谭太守公子的居所告诉了汪汉冈,便由汪汉冈乔装入衙,盗取公子,并留下预书的柬帖。他们把谭公子劫来,倒也十分小心地照顾着他,山中没有乳媪可雇,便天天煨了枣汤米饮喂他。初时小儿畏生,不免啼哭。依着东方雷的性子,就要把他摔死,还亏东方云劝住,要借他勒索一笔大财香呢。同时东方云的妻子因为没有儿女,见了这般清秀可爱的孩子,不禁从心里喜欢出来,抱着他百般哄骗,还逼着东方云买了许多玩具来给他。那孩子原很活泼聪明,过半天也就不认生了,因为东方云的妻子待他好,他也知道和伊亲热,时时伏在伊肩上,或把两只小手抱住了伊的颈项,咿咿呀呀地讲着他特别的言语。东方云的妻子看着欢喜,逗逗他,他便咯咯地笑个不停,于是伊简直喜爱得当他宝贝一样。

汪汉冈等把谭太守的公子交给了东方云的妻子,一面不时去洛阳城中探听消息。那天在城头见了假人头,还以为是真,心下不胜欢喜。从酒楼出来,一路计议着,怎样设词叫谭永清再掏出一笔巨款,取赎他的爱子。但是汪汉冈并不以为然,他的唯一的目的,是为郑耀华复仇。眼见得杀他义弟的公孙龙也被他设计身首异处,所不足的,就是不曾在灵前沥血祭奠,所以他还想凭他的身手,把那悬挂城上的人头盗来,随后设了郑耀华的灵位祭奠,他方才对得住他的义弟。至于把持公子,勒赎巨款,他倒以为不光明,明明柬上留言,只要公孙龙的首级悬在城上,便把公子送回,怎可食言?坏了江湖上人应守的信义。但是东方兄弟不赞成他盗人头,觉得过分,东方雷便是性情暴躁的人,便大声和汉冈争辩道:“杀公孙龙是你的事,发财是我们的愿望,一件销了,这又是另一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汪汉冈才想答言,东方云拦住道:“别在这里争论,当心让人听见不便。”说着他就回头去一看,似乎看见远远有一人影,往树林里一闪,便向二人把嘴一努,加紧脚步,向前飞奔。但是闻天声已听到东方雷的语声,知道正是他们要访寻的人,自然不肯放松,紧紧追随,不过他时时留心着不让人露眼。

到了傍晚时分,来到一座少室山前,是太室山的分支,形势很壮阔。天声远远见那三人上了山,他便放缓脚步,慢慢地踱向山前。仰望山头,隐隐见有城堡,原来那山在魏末时为司马昭屯兵之处。这城堡还是那时的遗迹。堡内炊烟四绕,闻天声知道里面定有居民,他就走上山去,看看那残缺的古堡,他映着惨淡的残阳,似乎慨叹着过去的雄伟和目前的冷落的不同。凭今吊古,也生出无限感触。走进古堡,零零落落,不多几户人家。这时天声饥肠雷鸣,最要紧的是找个买酒食的去处。好容易给他找到了一家,酒帘高扬,迎风飘拂,好像对他招手一般。进了酒店,却是炉灶无烟,桌椅尘封,店小二坐在门口打盹,酒座儿虽不少,屋子也还宽敞,竟是冷落得一个酒客也没有。闻天声上前把小二的肩膀轻轻一堆,小二惺忪着双眼,对天声做着莫名其妙的平视。天声对他点头道:“这里有好酒吗?我要喝酒。”

这时小二方才醒悟到自己的职业地位,忙点头道:“有有有。”就忙把搭在肩头的布块儿抽下,揩桌抹椅,洗箸擦杯,忙得一团糟。舀了一壶酒,放在天声面前,问他要什么下酒,天声要紧喝酒,先不答话。把酒喝了一口,放下道:“菜倒随便,酒要上好,这酒太淡,可有好的换来?”

小二道:“这样好酒,客人还嫌淡吗?这里的顾客,一年中也难得有一二位喝这种好酒的哩。我们店里出卖的,只有这是最好的了,除非店主自己喝的。”

闻天声道:“那么就把你店主喝的沽些来。”

店小二道:“好酒倒是有一罐开着,他们昨晚没喝完,我可不能擅自做主,得向店主请示才行。”

天声就道:“快去问。”同时他看见店堂门后,有一条很长的人影闪过,只是看不清面目,也不在意。

小二匆匆向后堂去一会儿,出来向天声笑道:“你这位客官真幸运,我们向来很难说话的店主,今天竟是一口答应,肯把自用的醇酒沽给你,不过酒价却要你照账全付,不得嫌贵。”

天声道:“只要酒好,银子又有什么稀罕?”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约莫也有四五两,往桌上一摆道:“把这个先给你。”

店小二在这山野村店中,从没见过使这些银子的酒客,不由把舌头伸了一伸,忙揣起银子,提了壶向屋后去舀好酒来。天声喝了点头道:“这个总算有些酒味儿。”一连喝了几壶,还是不停叫添。店小二脚还没站稳,他倒一壶又喝完了。

小二对天声道:“客官真是海量,小二从没见过这般醇酒能喝十来壶不醉的。”

天声呵呵得意道:“再加这些,我也不会醉呢。省你跑腿,还是把酒坛端来吧,反正不少你的银子就是。”

这时堂后又闪过一条人影。小二把酒坛端来,放在桌边,天声叫换个大碗,把来舀着喝,一面问小二道:“你们的店主有多少酒量?怎么不在店中?”

小二道:“我们店主的酒量哪里比得上客官,他不常在店里。这几天有个远客,常常伴着出外,或是在后面宅里谈话。”

天声又问道:“你店主姓什么?叫什么?”

小二还没回话,天声又见堂后人影一闪,便问小二道:“什么人潜在后面张望?”小二回过头去,堂后一连蹿出三条人影,天声一看,就是洛阳城里酒楼门前遇到的三个,自己原为跟踪他们才来到此地的。

只见三人一齐指着他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奸细?在四时春门前一直跟到这里,死在眼前还不自知,尽着问长问短。”

天声微笑道:“我原是为探问你们而来,又哪得不问?但不料一问就问到你们的巢穴里来了。可是还没问清楚,也许他也知道得不是顶清楚,还是我们直接来谈谈吧。来来来,请坐到这里来喝一杯。”

天声说话时,渐觉头里微晕,还疑是空腹喝多了酒的缘故。这时执杯站起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心里暗想不好,准是着了道儿。可是他明白了已是不及,眼睛一阵发黑,身子便直懈下去。

东方兄弟便要把他拖去宰了,但是汪汉冈拦道:“这人既从洛阳城里跟来,定和公孙龙有甚关系,说不定是想替公孙龙报仇的。他既和公孙龙一气,便也是我弟弟的仇人。今晚我要去盗人头,且让他苟活一宵,明天和公孙龙的人头一起祭奠耀华。”

东方兄弟听了他的话,就把天声捆了,拖到店堂后面。东方雷把门槛一踢,一块石板自动一翻,现出一个窟窿,就把闻天声往里一丢,重复把门槛扳好。汪汉冈扎束停当,骑了一匹快马,又飞奔洛阳去盗人头了。临行和东方兄弟约定,五鼓必回。但是等到五更,汪汉冈并没有回来。东方兄弟拿了武器,想下山去一探。才走到屋外,忽然一阵小儿啼声起自身后。回头一看,不由大惊,连忙上前去夺,便引起了一场恶斗。 Y6AjDRFFUxqDpXvsT+BdzQA5B3CUKoxKb6tjtMoRRCjevrHKMcITZ7/ucsHJlI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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