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四回
月影剑光头陀授首 脂香粉腻少女卖淫

王天放等一行人走到大门口,见那头陀当门而立,面目狰狞,一望而知不怀好意的。那头陀一眼也瞧见了英民,不觉陡地一呆,面上露出骇异之色。又见王天放等都是显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更觉得有些虚怯了。

王天放走到头陀近身,大声说道:“你就是六指头陀?特地找我而来么?”

头陀答道:“不敢,我来拜求大施主布施十万两纹银。”说罢,向着王天放合掌顶礼。便觉有一阵冷风,直扑王天放的胸膛。

王天放早用心预防,便把气运足了,当住这一掌,急忙也把左手向外一摆,说道:“不必多礼。”

头陀却从阶上倒退三步,冷笑道:“王老英雄不要逞能,欺侮出家人。谅你也记得天宁寺的一回事的。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小僧幸得当面相逢,倒要领教一下了。”说罢,托地跳将过来,一拳照准王天放头上打下。

王天放向右边转身避过,忙忙地疾飞一足,横扫过去。这一下唤作云里飞,是王天放出奇制胜的绝手,至少有数百斤的力量,满以为可把六指头陀扫出一丈以外。谁知那头陀身轻眼快,趁势一跃,从王天放左足上跳过,正跳到王天放背后,疾伸二指,对准王天放脑后第三粒算盘子上点去,其快无比。王天放一时回不过身来,万难招架。阎应元和英民在旁看着,忙喊不好。正在这紧要的当儿,忽见老胡已一跃而至头陀身前,轻轻将右臂一抬,说道:“且慢!”

那头陀二指方才点到王天放后背,相去不过毫末之间,却被老胡一抬,不觉自己的手臂好似碰到什么石柱上一般,向外直荡出去。震撼得险些儿向后跌倒。急忙站定身躯,向老胡看了一下,便道:“你们竟倚仗人多取胜么?很好。”遂背转身很快地走去。

王天放见头陀已走,便对老胡说道:“这一足没有扫到,倒反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幸有胡翁在旁相助。”

老胡道:“我觉得老英雄危险了,所以赶上援助,否则也不该动手。”

英民道:“那头陀忒煞可恶,老师何不痛惩他一下,也使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老胡道:“我们人多,胜了他也是不武。你不要心急,你看他临去时那种恶狠狠的样子,一定不肯放松我们的。今夜他稳来光顾,说不定还有助手一同前来,要预备一场厮杀呢。”

英民听得有厮杀,不觉摩拳擦掌,大喜道:“那秃驴若要敢来,无异送死。我们岂会怕他?”王天放和阎应元都笑了,遂回到里面,依旧若无事一般。

到了晚上,老胡仍要喝酒,于是王天放和阎应元端整了酒肴,陪他畅饮。将近二更时候,老胡亦有喝五六斤酒,酒气扑鼻,掀着嘴唇笑道:“好了,留着明天再喝。此刻要预备对付敌人哩。”

王天放便命撤去酒席,英民等候已久,抱着柄纯钩宝剑,准备厮杀。这时庭中月色甚明,纤影毕现。王天放结束停当,握着一把雁翎刀,取过一把宝剑,授给阎应元。又问老胡道:“胡翁的宝剑已赠予小儿,现在可要仍用那宝剑,还是别的器械?”

老胡正吸着旱烟,便把旱烟管一扬道:“我就用这个便了。”

王天放也不敢多问,遂道:“好的。”于是王氏父子伏在东厢,老胡和阎应元却伏在西厢,十分秘密,不使家人知道。所以家中上下人等,都已睡得寂静。

但听远处更锣声响,已报三下。英民等得很焦躁,以为头陀不来了。忽听一阵微风过处,西厢上立着一个黑影,正向下探望。一霎时旁边又蹿来一条黑影,疾如飞燕,轻轻击掌一下,乃是他们自己呼应的暗号。接着那先前的黑影嗖地跳下屋来,月光下瞧去,很是清楚,正是那个六指头陀。英民再也忍不住了,拔出纯钩宝剑,一个箭步跳到外面,喝道:“头陀可认得小爷么?”

六指头陀见了英民,便道:“小娃娃,便宜了你,却再敢送到我手里,一定不能饶你了。”说罢,将戒刀使开,宛如两条银蛇,直取英民。

英民舞剑迎住,剑锋碰在刀背,呛啷啷火星直冒。头陀吓了一跳,收回戒刀一看,幸喜还没损伤,便放心再战。英民也将剑使开,和头陀一来一往,庭中酣斗。究竟英民剑术不精,被头陀双刀把他紧紧围住,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呼呼有风雨之声。幸亏英民仗有纯钩宝剑,光芒逼人,头陀识得英民手中使的是宝剑,恐防损了自己的戒刀,所以不敢孟浪。

王天放老英雄见他儿子和六指头陀苦斗,恐他儿子有失,遂一摆手中雁翎刀,也跳出东厢。同时屋上的黑影一跃而下,也是个头陀,手里舞着一根降魔杵,和王天放战住。这时忽听屋上又是叱咤一声,一道白光飞舞而下,乃是一个赤面头陀,目光凶恶,横着一柄宝剑,使开是剑光四射,锐不可当,径取王天放。

王天放不防敌人众多,来了三个头陀,都是很好的本领。却不知何以老胡在西厢不见动静。难道他喝了酒,睡着么?但是阎爷总醒着的啊?他正在踌躇,西厢里一声咳嗽,早见老胡持着旱烟管,缓步走出,对着那赤面头陀哈哈笑道:“你们玩得真有趣。来来来,我与你玩一下。”说时嘴唇一上一下地掀动。

赤面头陀见了他这种神气,十分奇怪。六指头陀却喊道:“就是这个老头儿,可恨他出来多管闲事。今夜千万不要放他过去。”

老胡道:“很好,也不知谁不能过去呢!”

赤面头陀听说,舞动宝剑,向老胡刺来。老胡只把旱烟管轻轻架住,赤面头陀知道他很有能耐的,不敢怠慢,将剑使开,如玉龙飞舞般把老胡围住。老胡也将旱烟管上下左右地跟着剑光而舞,变成一道白影。

阎应元也挺剑奔出,帮着英民双战六指头陀。月影剑光,一片金铁之声。有几个家人闻声惊起,只因老主人已吩咐过,今夜教他们早早睡眠,不论听到什么声音,一概不许出来。所以有几个家人掩在窗隅,向外偷窥。见这七个人在庭中猛斗,如狼如虎,一齐吓得心惊胆战。有一个书童早吓得屁滚尿流,掩面而逃,躲到被窝里去,连呼妈妈。

老胡渐渐地把那一根旱烟管使得出神入化,赤面头陀的剑光反被老胡旱烟管逼住,不能施展。老胡觑个间隙,将旱烟管向赤面头陀腰窝里点去,喝声“着”,赤面头陀说声不好,急让时大腿上已着了一下,连忙退后一步,飞身跃上屋檐。六指头陀见了,一个心慌,也想逃走,向英民虚晃一刀,恰巧英民的剑锋正近个着,当啷一声,竟把那戒刀削断,只剩左手的戒刀了。回身欲逃,英民跟手一剑刺去,六指头陀不及招架,正中后背。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那个使降魔杵的头陀见势不好,跟着赤面头陀上屋而逃。王氏父子见赤面头陀到了屋上,还立着不动,岂肯放松,正想上屋追赶。老胡说声“且慢”,急急跳至他们身前。忽见赤面头陀把手一扬,有许多细小的东西,连珠般向他们打来。老胡早把旱烟管使开了,只听一阵滴沥之声,四散落地。再看时,赤面头陀和他的同伴早已不见影踪。

老胡回头对王氏父子和阎应元说道:“敌人未可轻侮,放他们去吧。好在他已受了我一旱烟管,伤势发作时,至少有三个月不能行走了。”又指着地下一粒粒的东西说道:“你们要追赶,险些中了他的念珠。所以我急忙喊住你们,把这念珠挡去呢。”

英民遂从地下拾起几粒念珠来,都是镔铁制的,上有尖的小刺,若被那东西击中,一定要嵌入肉里。至于打在眼中更是厉害了。

老胡道:“我和那个赤面头陀交手时,见他胸前悬着一串念珠,上面都有小刺,知道这是一个暗器,所以防他一下。这念珠一共有一百零八粒,是他们练熟的绝技,能够用来接连击敌,使敌人无可躲避的。”

王天放道:“原来如此,今夜亏得胡翁相助,否则愚父子也难抵挡了。”说罢,回首看着地下合趴僵卧着的六指头陀,背上尽是淌出血来。

英民又拾起一把戒刀,说道:“这刀也是很好的,留着做个纪念物。”

其时天色将明,大家回到屋中,老胡道:“大事过去,我却要睡了。”遂先回到客室里去睡眠。英民也抱着纯钩宝剑,走进内室去。只剩王天放和阎应元坐在书房里,闲谈到晓。

到得天明,众人起身入内。王天放诡言昨夜盗劫,不得已拔刀自卫。幸将盗党战退,并且杀死一个头陀。教家人抬去埋葬在山边,也不去报官了相验了。这因为王天放在广信很有名望,官中也都敬畏三分的。家人细瞧死尸,正是那化缘的六指头陀。想不到他就是强盗,便遵命舁去埋葬。

原来六指头陀是天宁寺崇一和尚的得意门徒,前次王天放大破天宁寺的时候,六指头陀适奉师命出外,得免于难。等到他回来,始知天宁寺已封闭,崇一和尚已悬首藳街。他心里十分怨恨王天放,誓复师仇。但自知武艺不及人家的高强,所以留下一柬,通个信儿,自己便出去寻找名师。恰巧被他在福建武夷山中白虎庵里,遇见了那个赤面头陀,遂从他学艺。

赤面头陀本姓邝,名大元,广东肇庆人。曾遇异人传授得剑术,因为犯了巨案,逃奔到这山来来做头陀。他修了行,每年仍要出去做一两趟买卖。那个使降魔宝杵的头陀,便是他的伙伴,法名海通,也有高深的本领。他们又和闽浙海面上的海盗互通声气的。自从收了六指头陀,又多了一个助手。

六指头陀专心习艺,此番特地请求赤面头陀一同到此,寻找王天放,报昔日之仇。他很想凭自己的力量,若能取胜,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万一不能达到目的,只得请赤面头陀出场了。他们宿在旅舍中,六指头陀借着化缘为名,先到王家来探听消息。遇见英民要把他驱逐,遂暗施一下毒手。又知王天放须在后天回家,所以三天后再来。不想英民没死,被老胡救好了。自己和王天放交手,又被老胡出手相助,知道自己寡不敌众,不得不回去请赤面头陀和海通二人出来,想在夜间前来把王天放一家老幼杀死,哪里知道自己的性命送在人家手里呢?真是作恶自毙,天道昭彰了。

王天放自从六指头陀授首后,心中十分快活。阎应元在他家里一住兼旬,倦鸟思归,又告辞了王天放,回转江阴。老胡因要教授英民剑术,所以没有同走,留在王家。王天放对他十二分的优待,每天晚上请他喝酒。英民得老胡尽心指教,自己又是天资聪慧,勤奋不懈的,三年过后,剑术大进。老胡喜道:“天生英才,吾道传矣。”自己因为年老了,急想觅个深山佳处,韬光养晦,以待天年。遂把这个意思告知王氏父子,要想别去。王氏父子苦苦挽留不得,遂设席饯行,感谢他的一番美意。

老胡临行时,又谆谆告诫英民一遍,都是教他修养上的要训,又给英民一瓶红色的药粉和一小瓶白色的丸药,说道:“这两种药是我从我师崆峒子那里得来的,凡人不论受什么伤,只要把红色的药粉敷患处,再服一粒白色药丸,便会医愈,很是灵验的。自己在十年前遇见巨盗华金豹,中了他的追魂夺命的毒药镖,也赖有这两种药,救了性命。他日你有什么意外,可以应用。”英民受了,向老胡拜谢,又亲送老胡出广信三十里外,依依不舍而别。

老胡去后,英民依然习练剑术,不稍懈怠。年华也渐渐长大,已是翩翩佳公子了。广信人一因仰慕他家的名,二因英民长得俊美,所以都愿把女儿许给他。来王家做蹇修的人络绎不绝。王天放因英民正在学艺时候不愿成婚,所以一一缓言辞却。不料这年王天放得着伤寒重症,撒手尘寰。易箦时把家中内事,一齐托给他的远房侄媳照管。

那侄媳名杜氏,在前几年和她丈夫投奔到王家来吃口闲饭,凑巧王家内务没人料理,杜氏年纪不过近三十岁,为人很是能干,所以王天放早将家事命她料理。不到一年,杜氏的丈夫一病去世,都是王天放拿出钱来结果他的后事。杜氏做了寡妇,更无到处托庇,自然仍在王家帮忙。凡事能博王天放的欢心,因此王天放生时很信任伊。少数的银钱也由伊经手。

但是杜氏很是风流妖冶,对着春花秋月,不免深自嗟悼。只因伊畏惮王天放的威武,处处敛迹,不敢把伊的本性暴露出来。现在王天放逝世,一切丧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伊办理,大权独掌,英民全不去过问的。于是杜氏的妖媚渐渐放出。伊见英民少年英俊,很有意逗引他,待得英民十分温存体贴。但是英民哪里有这种心思,以为他的嫂子感恩图报,有心伺候他呢。杜氏见鱼儿不上钩,于是不得不别想法儿,引诱他走到这条路上去。

英民自父亲故世后,很觉凄凉,又见天下盗匪四起,骚然思乱,正是大丈夫立功报国的时候,所以更把各种武艺朝夕勤习。一天,他从外边回家,走到里面,见杜氏正同一个妙年女郎在那里谈笑,一见英民,连忙舍笑招呼道:“英弟,这是夏家的小姑娘,闺名银枝,做得一手好针线。是我请伊来此盘桓的,因为家中实在人少,英弟又没娶弟媳,一个人闷得慌了。”又对那女郎说道:“这就是我的弟弟英民。”

女郎轻启樱唇,唤一声英民哥哥。英民细瞧那女郎轻红拂脸,凝翠晕眉,端的娇艳可人,遂一同坐下谈话。杜氏口口声声赞美银枝,又带着笑,好似开玩笑地对英民说道:“你看这位银枝姑娘好么?伊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不如让我来做个媒人,代你们两口儿撮合成一头美满姻缘,早些喝杯喜酒,大家欢喜。英弟以为如何?”

此时羞得银枝抬不起头来,拈弄着衣角,更显得妩媚。英民也不觉面上一红,勉强答道:“嫂嫂不要说笑话,父亲丧服之中,何用谈这些废话?况且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说罢,立起身来便往外走。

只听杜氏说道:“英弟弟老是这样不近人情,搬出书句来欺人的。将来你这假面具总有揭穿的一日啊。”

但是以后银枝常到王家来游玩,伊住在双马街,距离亦远,有时也请杜氏到伊家里去吃饭,两下很是热闹。英民到底年少,见银枝来和他亲近,不好意思毅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免也稍假颜色。却被银枝甜言蜜语、绿情红意,把他一颗洁净坚定的心摇动起来,觉得银枝确乎艳丽而温柔,将来若依杜氏的话,娶伊为妻,也无不可。但是现在他却以礼自持,依然一些不肯轻浮,还不失丈夫英气呢。却不料人家已设下香饵,备好网罟,专待你投入其中了。

双星渡河日的那天,正是英民的生日,晚上杜氏备下许多佳肴,请英民饮酒。银枝也被请来陪坐。席间杜氏和银枝向英民殷勤劝酒,英民喝得大醉,不省人事。由杜氏和银枝二人扶到房中去,代他脱衣安睡。这一睡直睡到半夜方才有些醒意,自思我和嫂子、银枝姑娘喝酒,怎么竟然醉倒了呢?他本来朝里睡的,至是翻过身来,忽然鼻子嗅着一种芬芳馥郁之气,同时有一只软绵绵的手摸到他的脸上。急忙定睛一看,灯光明亮,正是银枝姑娘,穿着一件粉红小衣,伏在他的身上,抚摩着他的面孔,问道:“英民哥哥醒醒么?”

英民突然一呆,急忙翻身坐将起来,说道:“怎的银枝姑娘在这里啊?”

银枝柔声道:“我本来要回去的,因为天公忽然下雨,你又醉倒了。杜氏嫂嫂教我守在此间伺候。你酒醉我也很不放心,所以情愿在此。英民哥哥,你觉得怎样?可口渴么?炉上正燉着水,可以冲一杯茶给你喝。”

英民见伊星眼微饧,桃涡晕红,觉得脂香粉腻,真是销魂荡魄,心旌摇摇,不克自持起来。遂点点头道:“很好。”

银枝笑了一笑,走下床来,去炉上取了开水,冲上一杯香茗,双手托着,送给英民。又向他嫣然一笑。英民接过茶杯,又在银枝的手背上一触,遂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握着伊的纤手,问道:“你果然真心来伺候我么?我实在不敢当的。”

银枝道:“英民哥哥是当今少年英雄,我是一个弱女子。能得奉侍英雄,真是荣幸之事。只不知英民哥哥可要我这个人么?”

英民听了笑笑,很是得意。听窗外风斜雨细,一阵阵的雨点洒上纸窗,一盏灯受着窗棂里透进来的微风,兀自晃摇不定。英民喝了一杯茶,渐渐清醒。自思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王英民是个烈烈轰轰的丈夫,光明磊落的男儿,岂可见色即乱?我师传授我的要训是什么?今夜正是人兽关头的一瞥,在此一瞥之中,我铁心要以礼自守。银枝虽然令人怪可爱的,将来或能娶伊过来,这时我岂能先自陷于淫乱呢?想到这里,一直握住银枝柔荑的手,渐渐松将下来。

银枝不知英民头脑业已清醒,遂接过空茶杯,又问英民道:“可要再喝?”

英民摇摇头,银枝把水杯放在桌上,回到床边,试将身子一横,倚在英民肩上,香颊在英民面上厮磨着,低声问道:“睡么?”

英民有些不耐,把伊轻轻向后一推,说道:“怎好睡呢?你也疲倦么?我起来了,让你睡一下吧。”立即披衣起身。

银枝弄得莫名其妙,坐在床头,只把两道秋波斜盼着英民,露出一种可怜的情景。英民过去一摇房门,见已反锁上了,冷笑一声,回身走到银枝身前。见银枝低着头,眼眶子里珠泪欲滴,说道:“我也上了杜氏嫂嫂的当呢。原来你也不当我是个人。”

英民拍着伊的香肩道:“银枝你快不要说这种话,因为我当你是个人,所以今夜不欲和你同睡,保全你清白的身体。这一层你该明白。你若真心诚意归我的,待我服阕之后,才可明媒正娶,到那里,闺房燕好,岂非乐事?”

银枝听了不响,英民遂催伊安睡,说道:“你伺候了我半夜,谅来很是疲倦,你快快睡眠,我独自坐到天明的。”

银枝叹了一口气,没奈何只得独自拥衾而睡。英民坐在桌前,把灯挑亮了,取过一本《孙子兵法》来,展卷细览。窗外雨声益急,只听银枝在床上,好似翻来覆去睡不着样子,低低说声“痴儿”,英民也不去理会,依然看书。不多时,听银枝鼻息微微,也已入梦。英民定心细览兵法,直到天明。熄了灯,毫无倦意。

忽听门上锁响,杜氏在外面带笑说道:“昨夜不知他们怎样乐呢?便宜这个小丫头。英民弟弟此番可说不了嘴了。待我去取笑他们一下。”说罢,推门而入。

一见英民正襟而坐,凛然如天神一般,不觉面色陡变,勉强含笑问道:“怎么英弟坐着不睡呢?昨天喝醉了酒,几时醒的?我请银枝姑娘来伺候,现在伊又怎样呢?”

英民指着床上道:“嫂子,伊好好儿独自睡在我的床上,多谢嫂子请伊来伺候我,但是我一向用不着人伺候的。”

杜氏脸上一红,也不答话,轻移莲步,走至床前,把帐子钩起,见银枝正酣睡着,遂将手指在伊脸上一弹道:“小妮子,睡得这样沉沉的,还不想起来么?”

银枝嘤咛一声,张开眼来,见了杜氏便道:“好呀,我有话要问你呢?”便披衣下床,对英民说道:“英民哥哥,对不起你,让我独睡了大半夜。”

英民道:“这有何妨,你可睡够么?”说时,见银枝云髫半偏,睡眼惺忪,真是令人可爱。

杜氏却说道:“好意当作歹意,都是我的不好了。到我房中梳洗去吧。”拉着银枝走出室去。英民见雨已止了,依旧到后园去习练他的武术。

到得晚上,英民因为昨夜没有多睡,所以先坐着练了一刻气,然后到床上去睡。只觉得枕畔一阵阵的甜香,暗想:难道是昨夜银枝留下的香气么?伸手向枕下摸索,竟被他摸出一块很小的紫色绣花的手帕,香气便在这手帕上发出来的。明显昨夜银枝暗藏在枕下的,好不撩人情怀。他叹了一口气,把手帕叠好,放在枕边,心里默默地思量。想圣贤说过,知好色则慕少艾,男女居室,人之大伦,本是正当的事情,但是关雎乐而不淫,其中也有一个范围,若然越出范围,那就是狡童荡妇,蔓草零露的行为了。银枝姑娘虽是可爱,但我绝不能逸出于范围之外。昨夜的情状,好不危险,我纵爱银枝,又岂是这样爱伊的?我嫂子的做人,很是奇怪。伊故意把我们两人锁闭在一室之中,有何用心呢?不是明明要使我堕入色的魔障么?

想至此,恍然大悟,杜氏嫂子以前不是时常若有意若无意地来挑逗我么?此番不过换上一个人罢了。可是银枝也不该听伊的说话啊?若是银枝果有贞洁的性情,断乎不肯如此的。昨宵的情景,看伊又何等妖媚,有意来迁就我,未免被我轻视了。我倒要探听明白伊的家世呢。我虽然很是爱伊,但若将来娶了一个轻佻妖冶的女子,也不是件稳妥的事情。他想了长久,才闭目睡去。

从此英民很留意观察银枝的行为,觉得银枝处处露出轻佻的样子来,并且因为英民峻拒的缘故,故足迹稍稀,杜氏却常常到银枝家里去盘桓。默察她们俩行径,很是秘密。有一次,二人正密谈,见英民进来,却不讲了。英民更觉疑心,于是便悄悄踅向双马街,探听银枝的家世。俗语说得好,若欲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果被他探出消息来了。

原来银枝家道贫苦,自幼便没有父亲,母亲赵氏带了伊另去嫁给一个商人姓石的。不到两年,又做了寡妇。因为无钱过活,遂暗里姘识了一个本地的和尚。等到银枝渐渐长大,搔首弄姿,很是风骚,正当情窦初开的时候,眼见自己母亲姘了和尚,遂也情不自禁,偷偷摸摸起来。自有一班儇薄少年,前来问津。赵氏见有利可图,索性将女儿卖淫,倚为钱树子,得些缠头之资。因此银枝早已不是处女了。

英民的嫂子因为英民不肯上钩,要想利用别人来诱惑他。凑巧伊有一天出去,途经双马街,见一个妙龄女郎立在门前闲眺,姿态娟娟,眼角眉梢还带有一些荡意,不觉心里一动。回来时便向人家探问,始知底细。隔了几天,杜氏特地亲身走到夏家去见赵氏母女,始言自己寂寞无伴,要和银枝认为姐妹,且要银枝常常到伊家去走动。当场又送了一些礼物。赵氏是个贪财附势的人,见钱眼开,又知杜氏是王家内里掌权的人,自然也极意联络。应许常教银枝到王家去。可是认为姐妹一层,却谦谢不敢。

从此银枝时时到王家盘桓,和英民见面。暗中在杜氏手里很得着一些好处。杜氏遂指导伊如何去诱惑英民。等到把柄落在杜氏手里,杜氏便不畏忌英民,而好笼络英民和自己相好了。谁知英民很有坚强的意志,见色不乱,奈何他不得,很觉灰心。杜氏遂时时到银枝家去,一同姘上了本地的一个纨绔子,姓王名守和,打得火一般热。遂致引起英民的疑惑。

英民既探得银枝是个卖淫人家的女儿,可笑自己还要保全伊什么清白身体,莫怪伊嘲笑我是痴儿了。又知他嫂子也干在一起做那禽兽的勾当,有玷家声,不觉十分愤怒。要想窥探一个究竟。凑巧有一天杜氏到银枝家中去,晚上还不归来,反差人来说,今夜在夏家吃寿酒,不返家了。英民暗想:吃什么寿酒,不是明明骗人么?于是他挨到黄昏人静之时,假作关门安睡,却悄悄地开了后窗,跃上屋檐,越出大门,扑奔双马街去。

到得夏家门前,墙垣甚低,一耸身踰垣而入,杳无声息。见东边一间屋里灯光明亮,有笑话之声,正是银枝的声音,便掩到窗下,将纸窗戳了一个小孔望进去,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使他怒火上烧,勃然而起,再也忍不住了。

欲知房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看下回。 VotQ4Osa1Fax5cyNiNe97f3Dfkx16r2J7/XH7A8AxkAWQNnrCn5MP0dfA2fF+KZj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