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注意到石头出了后门,他有些皱眉,这个司机的行踪吧,挺奇怪,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跟了程十来年,如果说有问题,程不可能还留着,哪怕可以当司机,不可能让他住在这,可是吧,这个人,七叔查不到根底。
他端了四君子茶进去,能闻出有烧过资料的味道,他装作不知道,姐夫,你尝尝,他随手关了书房的门,程宗杨笑笑,你要是不习惯叫姐夫,叫大哥也可以,我不介意这个,李波愣了一下,不介意就是介意,他心里明白。
我这个人有点迂,姐夫别见怪,我其实吧,一直感觉唐清,他马上纠正,阿清像个孩子,好似还是我在学校见到她的样子,她那时候,真是孩子气,第一天就问我,你是留学回来的,为什么来女中,不去海津大学呀。
程宗杨心的话,现在看来,伏笔真早,李波那时候接触唐清,就是为了他吧,当然可能是闲子,也许用不上,可哪个知道,真的用上了,伍先生做事,真是伏脉千里,佩服,想到这里,他想他的布局,还是有问题,桥都那,还是弱了些,不行,得加强,本来他对南码头的事,不是特别上心,现在倒要和吴队长合作一下,他也要钱呀。
听话听音,他能明白,李波的态度有所转变,他用一个称呼来示意,而且,他提到了当年进女中的事,程宗杨到不追问他为什么跑那去,这个话题里,所有的含义在于,李波表达一个诚意。
还有他的茶,李波泡茶不错,李家在海津倒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可是唐家为什么那么客气,愿意联姻,因为李家算是书香门第,到没有如唐笛的外祖家出过几个翰林,不过,秀才倒是中过,而且李家是个大族,有自己的族学,李家的族长,是前清的秀才,大家都称呼秀才老爷,族长说什么老爷,叫先生,他愿意称呼李先生,或者李校长,而不是什么李老爷,他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感觉拉低了他的身份。
唐家很奇怪,让唐家的二夫人牡丹夫人说,唐家是马帮出身,有了钱就置地,后来进城开铺子,三代人的经营才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可是从唐老爷开始,就和书香门第联姻,要不然,为什么求娶王翰林府的姑娘,到了唐清,居然同意和李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联姻,真让人看不懂,说是什么书香清贵,贵在哪里,要贵王家能用聘礼让儿子出国留洋吗。
李波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书香门第人家的教养与规矩,这是打小培养出来的,和程宗杨后天的培养还有区别,他似乎是浸在骨子里,所以他开那个书店特别合适,他的笑容,他的举止,就是妥妥的书生气,所以方可仁那时候,盘查过,他自己进了书店,李波一脸的书生气,不卑不亢的,到令方可仁没有怀疑,他和程宗杨感叹,凭了你的关系,居然做什么古旧书生意,哪有什么钱可挣,别的做什么,不是大把挣钱,程宗杨说他们家有规矩,做生意只能这类的,现在不是还卖些文房用具的,放从前,只能卖书,这是李家的规矩,李家的底子,方可仁起过,倒是真的耕读世家,到真的不再怀疑。
看李波泡茶,自然有他的优雅,和程宗杨比少了些行云流水,多了些随意,到另有风华,他心中一动,这样的人物,难怪唐清一往情深,桐园的人都明白,二小姐对李先生没得说,她的娇嗔与任性,都在别人身上,到了李先生,完全是言听计从,李先生要说海水是甜的,她肯定说是。
她对李波的崇拜,让程宗杨感觉太过危险,幸而李波明显是个端正的人,他和唐清相处,一直特别有距离,他在桐园,注意力似乎只在二郎身上,他来时,二郎还让贺妈抱着,后来给二郎找中医,调脾胃都是他在张罗,他宁可和二郎在一起,都尽量回避和唐清单独在一起。
就是因为这样,程宗杨才感觉,他有分寸,他查过李波,唐清不知道李波有个恋人,他知道,他一直想,李波如何收场,是打算,将来离开这里,然后和他的未婚妻成亲,那如何对唐清交代,只是没想到,许盈落水,都以为她没了,可是他在东海查到的消息,桃子带回来的消息,有可能许盈没死,那姑娘在南方一个水城长大,她有可能会水,只是桃子不能往下追查了,她以小商人的名义过去,不好暴露什么,程宗杨不愿意动用他的关系,他不想节外生枝,许盈是肤施那边的人,他不想扯进什么关联。
而且许盈的事,可能和佐藤那边没关系,很可能是桥都那边的人动的手,表面说合作,桥都那边,一直都在找机会制造摩擦,这是于省乐的风格,表面一套暗里一套,所以这才是程宗杨不想追查的原因,不想惊动于省乐,这方面的事,他做什么,苏先生不管,绝对信任,只是他不愿意惊动于省乐,怕有别的麻烦,他当年和骆处长有约定,可以合作,不过不能插手他们和肤施那边的纠葛。
这几年,他明里暗里没少帮衬李波,李波在华亭能立足,李波也承认,是程宗杨暗里相帮了,可是,扯上桥都那边的人和事,程宗杨到底要谨慎,局势未明,无从判断,他不得不谨慎,他的风格以稳为上,很多时候就是如此,他可能错失良机,也的确让他能保全自己。
看着眼前的李波,一切都是猜测,按理说,李波的家人,在东海那边肯定有他们的人,他们也有他们的系统,在这方面,他不敢小看任何一方,那正常情形下,如果他能打听到的信息,他们也能,那,就是桃子的判断,有些冒失了,毕竟,只是猜测天下的事,找人,要么见人,要么见,他没忍心说那个字,那个许盈的资料,他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她和李波,从几年前在海津分开,这些年,恐怕能见几面都不容易,这样的分离,这样的选择,他敬重,换了他,他做不到,如果让他做什么事,拿唐笛去选择,他不肯,当年苏先生问他,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你值得放弃马家的婚事吗,他根本不思考,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唐笛不是用来选择和对比的,任何事任何情形下,都不是,就好比,我不认为任何事,比我的命重要,这能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