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对于唐家,倒是有些紧张,老二高考,老三中考。
高考在前,中考在后,唐谣高考那一天,家里一切如常,母亲化她的妆,父亲一大早上班,姐姐的学校还没放假,也没占她们的学校做考场,所以她正常上班,她倒是叮咛了一句,唐谣记得拿好准考证,还有笔什么的,检查一遍再走,唐谣想,总还算有个人,知道我今天高考。
唐谣点头,她懒得说话,她的情绪一般,她算是比较镇定,她对于这场考试,倒是真心期待,那种考前的紧张,太让人不舒服,考完了就轻松了,反正再晚考几天,也提高不了多少分数,该背诵的都背诵了,不会的题,还是不会,老师说得对,这时候只要正常发挥了。
唐谣检查了东西,前一天晚上睡觉前,都一一检查完毕了,她拿好书包,下楼骑自行车,去考场,昨天她打了车子气,这时候,才发现,车似乎出了问题,一摸后车带,没气了,她心想,如果正常来讲,应该是车子扎带了,这个点,马路上没有修车子,她看看表,她是打了时间量,可是考点离得远呀,如果坐公交要倒车,来不及。她头上出了汗,这时候,父母已经走了,唐歌也走了,唐歌的学校离得远,家里没了自行车,她张望了一下,看见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小伙子正骑着自行车过来,她隐约记得,这是隔壁楼道的,家里是兄妹俩,他在一家厂子做业务员。唐谣顾不得以前说没说过话了。
唐谣突然冲出来,抓住了自行车,田松吓一跳,马上用脚支地,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他有印象,隔壁单元的小姑娘,家里三个女儿,老小最漂亮,在小区里数一数二,而且,能歌善舞的,是小区的明星,这是老二吧,家里最安静最干活的那个,他惊讶,不过,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他是业务员,一年到头走南闯北的,什么事没见过。
唐谣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表述清楚了,我的车子可能扎带了,我要高考,用你的自行车,行不行,她说得还算客气,用了三个字,行不行,可是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自行车,似乎这就是她的车子。田松从车上下来,把车子递给她,行,我把你的车子推走,晚上七点半,在这交换车子,唐谣点头,田松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田松,唐谣轻声报了名字,然后,骑上车子,很快没了影子。
田松看看唐谣的车子,唐谣的车子,很旧了,应该是别人骑旧的,车子是老式二八车子,他的还是二六的,这种带梁的车子,小姑娘们都不怎么用。
他推着自行车,出了小区。
唐谣应该感谢田松,田松的车子很新,保养得也好,比她那个大旧车子,好用多了。
田松倒不会在路边找什么修车子的,他厂子离得不太远,索性把车子推到厂里,他自己就补了车胎,然后,做了简单的保养,他奇怪,那个唐大海是数一数二的机修工,怎么自家的自行车,不好好收拾一下。
他收拾好了车子,又好好擦洗了一下,这是他的习惯,他不是维修工,可是喜欢机械方面的,不过,更愿意做销售,别的销售话多,他不是,他更愿意听客户讲话,所以他的业务量不低,只是,排名总在第二第三那。
他奇好的是人缘,厂子里从厂长到看大门的,都和他挺熟悉,他到哪个科室,都有哥们,他的业务提成,都请了客,工会的李姐劝他,你这个年纪,该考虑成家了,存些钱,和他们吃吃喝喝,能吃出媳妇来,他笑笑,先立业后成家,要不然,拿什么娶媳妇。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他打打电话,联系一下库房出货的事,到了六点,并不急于下班,他今天约了一个客户打台球,不过,人家拖家带口,所以打到七点,就各自回家,对方拍拍他的肩膀,田松,下个月我给你业务。
他笑笑,谢谢哥。
他转身,这单生意不大,只是这家厂子里,几百套工装的布料,不过,这是长期客户,人家药厂,年年给职工发新工装,夏天一身,冬天一身,这样的单子,利润不大,本地的竞争太激烈,价格太透明,好在是长期客户。
他到了小区,正好是七点半。
到了唐谣家楼下,唐谣正在看表,看见他,唐谣上前,他注意到,唐谣没把他的自行车推来,他有些奇怪。
唐谣现在的神情,相对轻松些,最难考的都在今天,她下午回家,已经和小区小卖部的张阿姨打听清楚了田松的情况,知道这个人好说话,在小区人缘挺好,谁家修个水管,换个窗纱,都找他。
唐谣还是有些腼腆,田哥,谢谢你了今天,不过,能不能,再让我用一天,你的自行车。
田松指指车子,你的车子,我修好了,可以骑了。
唐谣看看自己的自行车,其实吧,这个车子,有梁,我骑不太好,总是有些紧张,再用你的车子一天,行不行。
田松微微皱眉,我记得,你家有二六的车子,他说得不错,唐歌的自行车是去年刚买的新款,事实上,现在那辆二八的车子,就是唐歌原来的座驾。
唐谣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姐的,她看得比命还珍贵,天天擦,特爱惜,不让我碰。
她低了头,她不是不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自己家有自行车,还要借别人的,自己嫌二八的不好骑,她把头低得更低。
田松有些诧异,他是好哥哥,什么都让着妹妹,他有个妹妹,和唐谣年纪相仿,只是上学晚了一年,今年在高二,现在就是小公主,衣服不洗,碗不刷,这还说天天累得很,而且,一直喊着,明年高考那一天,要哥哥负责接送,请两天假,做好她的后勤工作,母亲马上点头,田松早满口答应了,父亲过世后,这个家里,他是顶梁柱,所谓顶梁柱,就是所有需要出钱出力的事,都要他负责。
母亲的身体一般,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虚,去年办了内退,工资拿60%的,现在家里的开销,都是靠田松的收入。
田松看着眼前这个低了头的小姑娘,心中有些不忍,他装作无所谓,行,多大的事,这样,这车明天晚上我们再交换,我骑着还行。
他说完了,匆匆走了,怕看唐谣腼腆的样子。
唐谣抬头,人已经走了,她长长出了口气,有些脸红,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感激之情。车子的事,她上周和唐歌提过一句,唐歌看她一眼,没说话,眼神冷冷,唐谣自然不好再提了。
她倒没怪唐歌,唐歌上班后,先在二手车市场,找了这辆旧车子,然后,人家存了一年的钱,才买了现在的新车子,凤凰牌,天天那样珍惜,和宝贝一样,唐歌说当然是宝贝,这是我最贵重的东西。
就是那辆旧车子,也是人家唐歌出的钱,白送她了,她有什么可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