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三个女儿里，王婉清和丈夫一样最宠爱小女儿，其实，要第三胎的时候，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为了这个孩子，唐大海还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处分，他倒不在意，他一辈子是工人，唯一的区别是这一年，是不是劳模，因为唐曲，自然当不成了劳模，不过，唐曲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又开始拿劳模的奖状，那些奖状都被唐大海收在一个箱子里，那箱子里，是全家人的奖状，包括唐歌唐谣的三好学生奖状，那个箱子对于唐大海来说，是他最宝贵的东西，王婉清说，那是你父亲的精神食粮，是他的命，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或者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打开那个箱子，一张张拿出来，用手指轻轻地摸着，一折腾就是一下午，这个不抽烟不喝酒只爱钓鱼，却也没什么时间钓鱼的老工人，最大的幸福是，和那些奖状，度过一下午。
大家都知道，父亲没什么东西，只有那个箱子，你把家里弄多乱都无所谓，他爱干净，总会收拾打扫，可是不能碰他的箱子，就是唐曲碰了，也会被罚站，最得宠的是唐曲，最挨批评的也是这个小丫头，她活泼却不服管束，有时候，你不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烫发，她烫了，和学校说是自来卷。学校叫家长，王婉清是那类情商极高的女人，她和班主任先认错，说是她的错，没教育好孩子，给老师添麻烦了，然后和老师三言两语成了朋友，下班后，老师就和她一起去烫发了。
第二天班主任顶了一头大波浪进了教室，唐曲马上感觉，自己的烫发太难看了，班主任说，唐曲是自来卷，那就不管了，可这样一来，唐曲失去了烫发的意义，她就不烫了。
揭开母亲婚姻之谜的倒是唐谣，唐谣是这个家里，最省事的孩子，也是最懂事的孩子，她知道每个人的喜好和忌讳，她不乐意讨他们欢喜，但能保证不招惹他们的忌讳，所以表扬和批评，都和她没关系。所以她是最被忽略的，家里最被尊重的是唐歌，唐歌是那种比较顺利的女孩子，她初中毕业考了师范，后来毕业当了小学老师，工作顺利，也有时间，家里的大部分家务，她比母亲做得还多，而且，唐歌后来在假期里到少年宫兼职，收入超过了父亲，所以夫妻二人，对这个大女儿，多了些敬畏，和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唐歌要强，她后来上了夜大，又上了在职研究生，倒是唐家学历最高的人。平素说话，一板一眼，有老师的职业病，说什么，都上升到一个高度，完全是规矩的化身。
不过，唐歌有一个问题，她干什么活，通常会安排唐谣干另一部分活，完全的是分工，这招对于唐曲宽容些，唐曲比大姐小了五岁，所以唐歌对她有些宠爱，加上她嘴甜，高兴时哄死人，她早知道家里大姐说了算，而且大姐最有钱，于是，她宁可得罪父母，反正父母不生她的气，可是大姐生气了真不理人，所以她在大姐面前，还算乖巧，表现她最好的一面。唐谣无奈，做家务成了她和大姐的事，人家干在前面，她无奈，可是唐谣不长于做家务，让母亲的话讲，有些笨手笨脚，这是心灵手巧的王婉清不解的，这老二怎么没遗传她一点半点。
那天，唐歌洗了三姐妹的床单被罩和枕巾，她和同事约了逛街，对正在准备高考的唐谣说，你到地下室，把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整理好了，我要检查的。唐谣懒得解释，只好点头。
唐谣今年十八岁，她刚过了生日，唐家过生日，没什么仪式，就是长寿面，唐谣倒喜欢吃面，她的饮食习惯，随了山西籍的父亲，爱吃酸的，爱吃面。
唐大海下厨房，只是做面，他和面他擀面，一气呵成，他做的面，比外面饭店的还筋道，那葱花一撒，香气满室，不过，他不经常做，因为他总是加班，只有家里人过生日，他才下厨房。
唐谣的成绩，其实不如大姐，好于唐曲，唐曲是那类除了成绩，什么都好的孩子，老师对她，是又恨又喜，只是成绩太差，自然不用评三好了，不过，文娱活动她是尖子。
唐谣现在的情形，考本科不乐观，大专应该没问题，唐歌建议她也考师范学院，这样将来也做老师，可是唐曲反驳，大姐，现在不比你毕业那时了，楼下的那位姐姐，去年毕业，就没分到学校，现在少年宫里做辅导员，没有编制。她的意思，唐谣明白，唐谣也在犹豫，她没什么爱好，就是死读书，她读书最用功，可是成绩，并不太理想，属于母亲嘴里的笨人。
唐谣读书烦了，干脆去地下室收拾那些东西，她在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里，翻到一本旧影集，她被尘土呛得直咳嗽，她不知道，唐歌发什么神经，折腾这些东西，干什么。
唐谣用湿毛巾，擦洗了影集的封面，打开来，一张张翻看着，翻到后面一张黑白合影，是父母的照片，母亲爱拍照，可是父亲极少拍照，年轻的母亲真漂亮，母亲的好模样，唐曲遗传了些，她和唐歌，半点没遗传上，不过唐歌身材高挑皮肤好，到了她，就是相貌平平四个字，她的目光落到父亲的照片上，突然明白了什么，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真帅气，这个她知道，父亲现在的五官，也能看出浓眉大眼，只是他皮肤黑，不打扮，所以显得土气。可是年轻时，一身得体的中山装，倒是有些英俊的样子，她明白了，母亲看上了父亲什么，父亲长得像母亲最喜爱的一个歌唱家，那时候，不叫歌星，他们是艺术工作者。没什么绯闻，就是在一些晚会里出现，一些磁带里，有他们动人的歌声。
她有些怔怔的，母亲对父亲，是什么样的感情，就是现在，母亲对于父亲，谈不上多么有热情，可是也照顾了父亲的衣食起居，他们出门时，只要父亲听从母亲的话，换上了她指定的衣服，母亲就有了笑容，她对他，有爱情吧。
母亲是一个高傲的人，她不屑于和人争吵，她总是微笑着，哪怕有时候，这微笑是讽刺。可是不影响她优雅的神情，她说，女人最见不得大吵大闹发脾气，一发脾气，人就丑了八分，她说这话时，看着唐谣，唐谣脾气最急，在这个家里，和姐姐冲突，和妹妹争抢东西，在母亲眼里，唐谣就是没风度没教养的代言词。
唐谣把那本影集，拿到了楼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看母亲，感觉她挺特别了，她似乎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和她书橱里，那些琼瑶小说的女主人公一样，为了一个莫名的理由，爱上一个可能并不般配的人。可那就是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