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的眼光

唐家的格局，依然如故，唐谣上了大学，唐曲上了高中，唐歌继续做小学老师。

唐谣很喜欢大学校园的生活，节奏没那么紧张，大家相处得不错，有各种文艺团体，她上了财会系，却加入了校文学社，成了校报青草的通讯员，有时候周末也不回来，在学校编辑稿子，她喜欢这里，而且，很多人上了大学，对于成绩，不那么在乎，六十分就行，而她还是认真地学习，第一学期她拿了奖学金，她决定，用来买自行车。

假期里，她和唐曲，倒是有时间，一起逛街，唐歌还是很忙，哪怕是寒假，她仍然天天在外面跑，不露面，直到腊月二十三，突然宣布，要带男朋友上门，她说的时候，很严肃，好似宣布一件重大事项。王婉清嗯了一声，行吧，周日吧，你介绍一下小伙子的情况。省我们问东问西，不礼貌。

唐大海也点头，你说说。

唐歌说，区教育局的科员，父母也在教育局工作，我们开会时认识的。

说完了，她起身，你们对小沈要尊重些，人家是书香门第。唐曲皱眉，姐，因为他们家都在教育系统工作，就是书香门第吗。

唐歌点头，对。

然后，她安排工作，今天是周三还有三天，我安排一下，你们俩的工作，她拿出一张纸，唐曲，你负责采购，我给你钱。

唐曲接过来，皱眉，这么多东西呀，还有花，还有窗帘，还有沙发布，姐，你干什么。

唐歌不耐烦，小孩子不用多问，我有我的事。

唐谣想，人家来了自家，她肯定要去人家，那么唐歌估计是购买自己的衣服什么的。

唐歌转向唐谣，你的工作是这样，把家里再大扫除一次，我知道你收拾了一下，不过不彻底，现在我告诉你，重点是什么，她以一个教导主任的目光，重新分配，比如玻璃不干净，比如门不干净，比如客厅的茶几，让唐谣和唐曲一起去买一个，要求她详细注解了。

唐谣暗暗叫苦。

他们家对卫生要求标准不高，如果不是唐歌，会更敷衍，只要整洁即可，现在唐歌的目光很挑剔，自然没那么容易过关。

不过，这种时候，唐谣不能挑战姐姐的威信，她点头。

唐曲，转向母亲，妈，这么多东西。

王婉清皱眉，好了，姐姐的事，你也出点力，好了，去吧。

唐曲一脸不悦。

姐妹俩领了任务，先解决了茶几的问题，换上了玻璃茶几，唐歌说，这个显亮堂，比较大气。

然后，一个在家搞卫生，一个在外买东西，唐曲更累，这些东西，不在一个地方，比如花，要去花卉市场。比如窗帘，要去家居市场。

而且，唐歌要求高。

唐歌总算把自己的自行车留下来。

唐谣也不轻松，阳台的窗户，客厅的门，厨房的灶具，这些都是大问题，她系着围裙，去楼下扔垃圾，遇见田松，他有些奇怪，你家的玻璃真干净，你可真行，我看你忙乎好几个小时了。

唐谣叹口气，没办法，我大姐要求高。

田松说，就是那个小唐老师，听说挺厉害的。

唐谣点头，对，很厉害的唐老师。

二人相视一笑，田松说，你也歇会，过年大扫除，不用折腾。

唐谣笑笑。

终于到了周末晚上，唐歌开始审视，她点点头，对卫生还算满意，对于唐曲买来的兰花，微微皱眉，好吧，就这样吧，然后，她说，你们明天，要换上最整洁最干净的衣服，她转向父亲，爸爸，你的衣服，我买了，你明天记得穿上，我们要有新面貌。

这几天的折腾，挺有成效，窗帘是新的，沙发套是新的，茶几是新的，房间显得亮堂不少，她看了看客厅的一些杂物，唐谣，这些这些，都收到你们房间。唐曲刚要说话，唐谣点头，成。马上。

她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了。

唐曲索性回房间，自己号称学英语了，她说，唐歌，我可是高中生，你不能再占用一个未来高考生的时间了。

唐曲躲了。

她私下和唐谣说，倒要看看明天那个小沈，是什么人物。值得唐老师，如此郑重。

不只她好奇，一家人都好奇，唐大海话不多，也忍不住和妻子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能入唐歌的眼。

其实，王婉清也一样的好奇。

她想想，她眼光高，应该挺出众吧。

应该说，大家都这么想，小沈进门时，除了唐歌，家里的四个人，都在心里暗叹了声，这小沈外表，太平凡了吧。

唐家三个女儿，只有唐谣身高一米六，矮了些，唐歌和唐曲，都是一米六五以上，随便一双高跟鞋，都让唐歌显得有一米七了，而且，她肤色白净，不是美人，可也是气质大方，很耐看，要不是她太严肃，可以更动人些，而小沈，在个头上，就显得一般了，估计勉强一米七吧，他的衣服，倒是质地极好，看得出大商场的衣服，他脸上有隐隐的傲气，五官平平，扔在人堆里，就一般人。他和唐歌相似的是表情，都极严肃。佩戴了一副近视镜，对唐家人，他礼貌地点点头，对唐歌的父母，倒是称呼阿姨叔叔，对两个妹妹，只是点头。唐曲负责倒茶，茶叶是唐歌事先拿回来的，极品乌龙茶。看到唐曲，他倒是惊讶了一下，唐曲的美貌，走哪里，都有回头率，也只是一瞬间，随后目光落在唐歌脸上。

他带来的礼物，看得出挺高档的，王婉清到底在办公室工作多年，倒是得体地招呼小沈坐下，寒暄几句。

小沈并不拘束，他的目光，在唐家的客厅里一一打量，看到君子兰点点头，对于窗帘上的兰花图案，也表示欣赏，只此而已。

气氛有些沉闷，唐歌淡定地坐着，好似这个场景，和她没什么关系。

唐谣有些尴尬，反正她是妹妹，用不到她出面，干脆和唐曲，回了自己房间。

唐曲进了房间，她撇嘴，轻声说，我不喜欢这个人，比唐歌还傲慢。好似我们比他矮了一截。

唐谣也有这感觉。

我也是。

二人默契地叹了口气，不明白，唐歌喜欢这个人什么，也不明白，这个人喜欢唐歌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要太冷淡好不好。

姐妹二人侧耳倾听外面的谈话。

小沈并不是不会应酬的人，他清了下嗓子，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说，和唐歌认识两年多了，他们正式交往，也一年多了，可以考虑结婚了。唐大海插口，唐歌才二十二，小了些吧，晚婚也要二十三。

小沈看看唐歌，没关系，不到晚婚年纪，也可能通融，我今年二十八了，我的年纪早过了。

他的回复，唐大海并不满意，女儿领个人回来，就说结婚，这太突然。

唐大海说，年轻人以工作为重，唐歌，应该到二十三吧。

他固执地用年纪说事。

小沈有些尴尬，他看看唐歌，唐歌皱眉，不过没说话，当了外人，不可能和父母顶撞，王婉清招呼小沈喝茶，小沈，你也要理解一下我们长辈的想法，毕竟唐歌的年纪，的确不大，她工作认真，也敬业，我们希望，她精力多放在事业上。也是人之常情。

小沈点头。

他有些疑惑的是，唐歌的母亲和父亲的气质，完全不是一类人，怎么成了一家子。很奇怪，他有些困惑。

他看看唐歌，起身，那好，我今天是头次登门，就不打扰了。

唐歌也起身，唐大海点头，并不起身，倒是王婉清起来，送到门前，到了门前，小沈，门也认了，有功夫过来坐坐，唐歌，你送送小沈。

唐歌点头。

王婉清关上门，里间的门开了，唐曲和唐谣先后出来，唐曲说，妈，这就是我姐的眼光，不怎么样呀，那个小沈，有什么呀。

王婉清开口，不要胡说，你懂什么，你姐看人，有她的眼光，你要相信她，虽然，我也有些失望。

唐大海叹口气，这个小沈，太傲气，不喜欢。

他起身，我还要加班，走了。

王婉清不说话，唐大海脱下那身昂贵的衣服，感觉舒服多了。

唐谣上前，爸爸，快吃午饭了，你现在去厂子里干什么，还是吃了饭吧。

王婉清也说，去什么去，快过年了，厂子，现在发工资，都拖三拖四的，你不要瞎起劲了。你也想想退路。

唐谣有些惊讶，妈，你们厂，效益这么不好吗。

唐大海瞪眼，别听你妈胡说，没的事。

王婉清不示弱，行了，事实就是事实，从去年起，就没了奖金，你真糊涂假糊涂，我还好些，我办了病退，年后就不去了，你怎么办，要是真裁员，你要考虑了，已经考虑减员增效了，唐大海生气，也到不了我头上，我是劳模我有几箱子奖状。

王婉清看看两个女儿，点头，你的话有理，不过，这件事，你总要和车间主任聊聊，不能一门心思干活，有些事，你不愿意面对，不能当不存在。

唐大海生气，拿了包走了。

唐谣看看妈妈，真的很严重吗，妈妈，爸爸对厂子可是掏心掏肺，当自己家一样。

王婉清看看唐谣，我知道，我估计，第一批，可能没他，看情况吧。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好讲。我现在能病退，已经算是侥幸了。

唐曲不解，妈，你怎么能病退。

王婉清谨慎地说，我有一大堆的慢性病，什么贫血低血压什么的，我有医院的各项证明。

唐曲还有问题，唐谣打断她，好了，你不要问了，对于妈妈来讲，现在病退要好，你也不是医生。

王婉清点头，老二到底比老小要聪明。

这时候唐歌回来了，她不解，我爸爸干什么去了，拿个破包。

唐曲说，能干什么，工厂去了，那是他的第二个家。

唐歌耸耸肩膀，理解。

她的理解，是因为父亲这样的人，除在工厂里找不到存在价值，在家里，和家人并不聊天，对电视也不感兴趣，只是钓钓鱼。

也没什么朋友，家在外地，除了过年，回去一下，平素就是打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