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肃宗上元二年建子月戊子,御史中丞元载为户部侍郎,充勾当度支、铸钱、盐铁兼江淮转运等使。载初为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对,上爱其才,委以江淮漕运,数月,遂代刘晏,专掌财利。
代宗广德元年冬十月壬辰,诏以元载判元帅行军司马。冬十二月乙未,以苗晋卿为太保,裴遵庆为太子少傅,并罢政事,以宗正卿李岘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遵庆既去,元载权益盛,以货结内侍董秀,使主书卓英倩潜与往来,上意所属,载必先知之。承意探微,言无不合,上以是愈爱之。英倩,金州人也。
永泰元年,华原令顾繇上言:“元载子伯和等招权受赂。”十二月戊戌,繇坐流锦州。
大历元年,元载专权,恐奏事者攻讦其私,乃请:“百官凡论事,皆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然后奏闻。”仍以上旨谕百官曰:“比日诸司奏事烦多,所言多谗毁,故委长官、宰相先定其可否。”
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以为:“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论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群臣之为谗,何不察其言之虚实?若所言果虚宜诛之,果实宜赏之。不务为此,而使天下谓陛下厌听览之烦,托此为辞,以塞谏争之路,臣窃为陛下惜之。太宗著《司门式》云:‘其无门籍人,有急奏者,皆令门司与仗家引奏,无得关碍。’所以防壅蔽也。天宝以后,李林甫为相,深疾言者,道路以目。上意不下逮,下情不上达,蒙蔽喑呜,卒成幸蜀之祸。陵夷至于今日,其所从来者渐矣。夫人主大开不讳之路,群臣犹莫敢尽言,况令宰相大臣裁而抑之,则陛下所闻见者不过三数人耳。天下之士从此钳口结舌,陛下见无复言者,以为天下无事可论,是林甫复起于今日也!昔林甫虽擅权,群臣有不谘宰相辄奏事者,则托以他事阴中伤之,犹不敢明令百司奏事皆先白宰相也。陛下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载闻而恨之,奏真卿诽谤。二月乙未,贬峡州别驾。
五年,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左监门卫大将军兼神策军使、内侍监鱼朝恩,专典禁兵,宠任无比。上常与议军国事,势倾朝野。朝恩好于广坐恣谈时政,陵侮宰相,元载虽强辩,亦拱默不敢应。
神策都虞候刘希暹、都知兵马使王驾鹤皆有宠于朝恩。希暹说朝恩于北军置狱,使坊市恶少年罗告富室,诬以罪恶,捕系地牢,讯掠取服,籍没其家赀入军,并分赏告捕者。地在禁密,人莫敢言。朝恩每奏事,以必允为期。朝廷政事有不豫者,辄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者邪?”上闻之,由是不怿。
朝恩养子令徽尚幼,为内给使,衣绿,与同列忿争,归告朝恩。朝恩明日见上曰:“臣子官卑,为侪辈所陵,乞赐之紫衣。”上未应,有司已执紫衣在前,令徽服之,拜谢。上强笑曰:“儿服紫,大宜称心。”愈不平。
元载测知上指,乘间奏朝恩专恣不轨,请除之。上亦知天下共怨怒,遂令载为方略。朝恩每入殿,常使射生将周皓将百人自卫,又使其党陕州节度使皇甫温握兵于外以为援。载皆以重赂结之,故朝恩阴谋密语,上一一闻之,而朝恩不之觉也。
春正月辛卯,载为上谋,徙李抱玉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以温为凤翔节度使,外重其权,实内温以自助也。载又请割郿、虢、宝鸡、鄠、盩厔隶抱玉,兴平、武功、天兴、扶风隶神策军。朝恩喜于得地,殊不以载为虞,骄横如故。
刘希暹颇觉上意异,以告鱼朝恩,朝恩始疑惧。然上每见之,恩礼益隆,朝恩亦以此自安。皇甫温至京师,元载留之未遣,因与温及周皓密谋诛朝恩。既定计,载白上。上曰:“善图之,勿反受祸!”三月癸酉,寒食,上置酒宴贵近于禁中,载守中书省。宴罢,朝恩将还营,上留之议事,因责其异图,朝恩自辨,语颇悖慢,皓与左右擒而缢杀之,外无知者。上下诏,罢朝恩观军容等使,内侍监如故,诈云“朝恩受诏乃自缢”,以尸还其家,赐钱六百万以葬。
丁丑,加刘希暹、王驾鹤御史中丞,以慰安北军之心。丙戌,赦京城系囚,命尽释朝恩党与,且曰:“北军将士,皆朕爪牙,并宜仍旧。朕今亲御禁旅,勿有忧惧。”
元载既诛鱼朝恩,上宠任益厚,载遂志气骄溢。每众中大言,自谓有文武才略,古今莫及。弄权舞智,政以贿成,僭侈无度。吏部侍郎杨绾,典选平允,性介直,不附载。岭南节度使徐浩,贪而佞,倾南方珍货以赂载。辛卯,载以绾为国子祭酒,引浩代之。浩,越州人也。载有丈人自宣州来,从载求官,载度其人不足任事,但赠河北一书而遣之。丈人不悦,行至幽州,私发书视之,书无一言,惟署名而已。丈人大怒,不得已试谒院僚,判官闻有载书,大惊,立白节度使,遣大校以箱受书,馆之上舍,留宴数日,辞去,赠绢千匹。其威权动人如此。
刘希暹内常自疑,有不逊语,王驾鹤以闻。九月辛未,赐希暹死。
上悉知元载所为,以其任政日久,欲全始终,因独见,深戒之。载犹不悛,上由是稍恶之。
载以李泌有宠于上,忌之,言:“泌常与亲故宴于北军,与鱼朝恩亲善,宜知其谋。”上曰:“北军,泌之故吏也,故朕使之就见亲故。朝恩之诛,泌亦豫谋,卿勿以为疑。”载与其党攻之不已,会江西观察使魏少游求参佐,上谓泌曰:“元载不容卿,朕今匿卿于魏少游所,俟朕决意除载,当有信报卿,可束装来。”乃以泌为江西判官,且属少游使善待之。
六年夏四月,成都司录李少良上书言元载奸赃阴事,上置少良于客省。少良以上语告友人韦颂,殿中侍御史陆珽以告载,载奏之。上怒,下少良、颂、珽御史台狱。御史奏少良、颂、珽凶险比周,离间君臣,五月戊申,敕付京兆,皆杖死。
上益厌元载所为,思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为腹心,渐收载权。秋八月丙子,内出制书,以浙西观察使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宰相不知,载由是稍绌。
八年春三月,吏部侍郎徐浩、薛邕,皆元载、王缙之党,浩妾弟侯莫陈怤为美原尉,浩属京兆尹杜济虚以知驿奏优,又属邕拟长安尉。怤参台,御史大夫李栖筠劾奏其状,敕礼部侍郎万年于邵等按之。邵奏邕罪在赦前,应原除。上怒,夏五月乙酉,贬浩明州别驾,邕歙州刺史;丙戌,贬济杭州刺史,邵桂州长史,朝廷稍肃。
十二年,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元载专横,黄门侍郎、同平章事王缙附之,二人俱贪。载妻王氏及子伯和、仲武,缙弟、妹及尼出入者,争纳贿赂。又以政事委群吏,士之求进者,不结其子弟及主书卓英倩等,无由自达。上含容累年,载、缙不悛。
上欲诛之,恐左右漏泄,无可与言者,独与左金吾大将军吴凑谋之。凑,上之舅也。会有告载、缙夜醮图为不轨者,三月庚辰,上御延英殿,命凑收载、缙于政事堂,又收仲武及卓英倩等系狱。命吏部尚书刘晏与御史大夫李涵等同鞫之,问端皆出禁中,仍遣中使诘以阴事,载、缙皆伏罪。是日,先杖杀左卫将军、知内省事董秀于禁中,乃赐载自尽于万年县。载请主者:“愿得快死。”主者曰:“相公须受少污辱,勿怪!”乃脱秽袜塞其口而杀之。王缙初亦赐自尽,刘晏谓李涵等曰:“故事,重刑覆奏,况大臣乎?且法有首从,宜更取进止。”涵等从之。上乃贬缙括州刺史。载妻王氏,忠嗣之女也,及子伯和、仲武、季能皆伏诛。有司籍载家财,胡椒至八百石,他物称是。
夏四月癸未,贬吏部侍郎杨炎、谏议大夫韩洄、包佶、起居舍人韩会等十馀人,皆载党也。炎,凤翔人。载常引有文学才望者一人亲厚之,异日欲以代己,故炎及于贬。洄,滉之弟。会,南阳人也。上初欲尽诛炎等,吴凑谏救百端,始贬官。
五月庚午,上遣中使发元载祖父墓,斫棺弃尸,毁其家庙,焚其木主。戊寅,卓英倩等皆杖死。英倩之用事也,弟英璘横于乡里。及英倩下狱,英璘遂据险作乱。上发禁兵讨之,乙巳,金州刺史孙道平击擒之。
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岁首十一月戊子(初七)这天,御史中丞元载被任命为户部侍郎,充任度支、铸钱、盐铁兼江淮转运等使。元载开始时当度支郎中,聪敏颖悟,善于向皇帝提出建议和回答问题,肃宗欣赏他的才能,委任他负责江淮漕运,几个月以后,他就代替了刘晏,专管国家的财政收入。
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冬季十月壬辰(二十三日),代宗下诏委任元载为行军司马。冬季十二月乙未(二十七日),代宗任命苗晋卿为太保,裴遵庆为太子少傅,并罢免他们所担任的实职,任命宗正卿李岘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裴遵庆等被免去实职后,元载的权势更大了,他用财物结纳内侍董秀,使负责文书的卓英倩偷偷跟董秀通消息,于是代宗关注的问题,元载肯定预先知道,于他就能顺着皇帝的意旨,对问题深入分析,说出的话无不符合皇帝的心绪,代宗于是更加喜欢他。卓英倩是金州人。
永泰元年(765),华原县令顾繇上疏说:“元载的儿子元伯和倚仗权势收受贿赂。”十二月戊戌(初十),顾繇被治罪流放到锦州。
大历元年(766),元载独揽大权,恐怕上疏奏事的人揭露他的奸私,于是就向代宗建议:“所有官员凡上书议论政事的,都要先报告他们所在部门的长官,再由各部门长官报告宰相,然后才能上奏给皇上。”还借着皇帝的意旨向百官解释说:“连日来,各部门上奏的事情烦多,所讲的多是互相攻击的话,所以由各部门长官、宰相先决定事情是否可以上报。”
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认为:“郎官、御史,这些人都是陛下的耳目,现在要上书议论政事的人先报告宰相,这是使陛下自掩耳目。陛下如果怕大臣们互相讲坏话,干嘛不考察他们所讲的话是真是假呢?如果说的话确是假的,那就应该杀头;如果是真的,就应该奖励。不致力于这样做,而让天下的人说陛下讨厌视听政事的麻烦,只是拿这个作借口,来堵塞大臣们直言规劝的途径,我私下里替陛下感到痛惜。太宗皇帝订下《司门式》说:‘那些没登记在册可进入皇宫的人,如有急事要报告的,他们都可由守门人和负责警卫的官员带上来报告,不得拦阻。’这都是为了防止言路被阻、皇帝受蒙蔽。天宝以后,李林甫当宰相,痛恨议论朝政的人,使人们在路上碰见都不敢交谈,而只能用眼睛相互示意。皇帝的意旨不能下传,下面的情况不能反映给皇帝,皇帝受蒙蔽而无人敢开口说真话,终致造成避难蜀中的祸患。国运衰颓到今天这种地步,这是由来有渐的。君主就是大开毫无顾忌的言路,臣下们尚且不敢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何况让宰相和长官去裁断和压制人们发言,那陛下所能听到的也只是三几个人的话而已。从此,天下士人的口就被封了起来,不敢说话,陛下见不再有人出来讲话,以为天下再也没什么事可以议论的了,这就是李林甫重现于今日了。以前,李林甫虽然大权独揽,但对那些不经与宰相商量就上奏的群臣,也只能以其他的事情为借口暗中打击,还不敢公然命令百官上奏都要先报告宰相。陛下如不早点省悟,渐渐造成被孤立的局面,以后虽然痛悔也来不及了!”元载听说此事后对颜真卿怀恨在心,向代宗上奏,说颜真卿诽谤皇帝。二月乙未(初九),把颜真卿贬为峡州别驾。
五年(770),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左监门卫大将军兼神策军使、内侍监鱼朝恩独掌禁军,受皇帝的宠任无人可以与他相比。代宗常跟他谈论军事和国事,他的权势超过全国的人。鱼朝恩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肆议论朝政,陵辱宰相,元载虽然有敏捷的口才,也只能沉默不敢还嘴。
神策军的都虞候刘希暹、都知兵马使王驾鹤都受鱼朝恩的宠信。刘希暹劝鱼朝恩在北军中设置监狱,让街坊中的流氓恶少罗织罪状诬告有钱人家犯罪,把这些人收捕监禁在地牢里,严刑拷打逼他们承认有罪,然后没收他们的家产充军,并分一些钱来赏给诬告和参与捉人者。监狱设置在宫廷中,人们都不敢指责。鱼朝恩每次向皇帝奏事,都以一定要批准为目的。朝廷的政事有他没参与的,他就发怒说:“天下的事情有不经过我的吗?”代宗听到这话,因此而不高兴。
鱼朝恩的养子鱼令徽年纪还小,担任内给使,穿绿色衣服,有次跟同事吵架,回去告诉鱼朝恩。鱼朝恩第二天就去见代宗说:“为臣我的儿子官职低微,被他的同事欺侮,请求陛下赐他紫色衣服。”代宗还没答应,有关部门的人已捧着紫色衣服站在面前,鱼令徽把它穿上,向代宗下拜谢恩。代宗勉强笑着说:“儿子穿上紫色衣服,你做父亲的该满意了吧。”而心里更加忿忿不平。
元载揣测到代宗的心理,乘机上奏鱼朝恩专横放肆不守法度,请求除去他。代宗也知道天下人都心怀愤怒痛恨他,于是命令元载去想办法。鱼朝恩每次上殿,经常让射生将周皓带一百人给自己当警卫,又派他的党羽陕州节度使皇甫温领兵在外作为外援。元载对这些人都用重金来结交,所以鱼朝恩暗中的打算和秘密的讲话代宗全都知道,而鱼朝恩却没有觉察。
春季正月辛卯(二十七日),元载为代宗策划,调任李抱玉为山西南道节度使,任命皇甫温为凤翔节度使,表面上是加强皇甫温的权力,实际上是把他拉来做助手。元载又请求把郿、虢、宝鸡、鄠、盩厔五县划归李抱玉管辖,而兴平、武功、天兴、扶风等县由神策军统管。鱼朝恩为扩大了地盘而高兴,一点也不戒备元载,仍旧骄横跋扈。
刘希暹觉察到代宗的心思很不对劲,把自己的看法告诉鱼朝恩,鱼朝恩才开始疑虑害怕起来。但代宗每次接见他,对他的恩典和礼节更加隆重,鱼朝恩也拿这来自我安慰。皇甫温入京,元载留下他没让他回去,于是跟他和周皓密谋杀鱼朝恩。定下计策以后,元载向代宗报告,代宗说:“谨慎行事,不要反而取祸!”三月癸酉(初十)这天是寒食节,代宗在宫内设宴招待尊贵和亲近的官员,元载坐镇在中书省。酒宴结束,鱼朝恩将回营,代宗留他下来商量事情,于是责备他心怀异志,鱼朝恩为自己辩护,言语非常悖逆傲慢,周皓带领左右的人把他抓起来勒死了,外面没人知道。代宗下诏罢免鱼朝恩观军容等使的职务,仍保留他内侍监的职务,又诈称鱼朝恩是接到诏书后才上吊自杀的,把他的尸体送回他家,还赐六百万钱安葬他。
丁丑(十四日),提升刘希暹、王驾鹤为御史中丞,以此抚慰北军将士的心。丙戌(二十三日),下诏书赦免京城中拘禁的囚犯,命令对鱼朝恩的党羽不加追究,并且说:“北军将士都是我的亲信,全都应该像以前一样对待。现在由我亲自统领禁卫军,大家不要担心害怕。”
元载设计杀了鱼朝恩以后,代宗对他更加信任,他于是也志得意满。经常在大庭广众中吹牛,自称有文才武略,古今没人能比。玩弄权势,施展才智;贿赂公行,政治腐败;过分奢侈挥霍无度。吏部侍郎杨绾负责选拔官员公平实在,他性格耿直,不依附元载。岭南节度使徐浩贪婪而奸诈,拿尽南方的珍宝财物来贿赂元载。辛卯(二十八日),元载任命杨绾为国子监祭酒,荐举徐浩代替杨绾。徐浩是越州人。元载的一位长辈从宣州来,向元载求取官职,元载考虑他不足以担任政事,只送他一封给河北地方长官的信,让他回去。那位长辈不高兴,走到幽州,偷偷拆信来看,信中没写一句话,只有元载的署名。那位长辈大怒,不得已,试着去谒见节度使衙门的官员,判官听说他有元载的信,大吃一惊,立即报告节度使,派一位中级军官用匣子装好元载的信,招待那位长辈住上等的馆舍,留他宴饮数天,等他辞行时,又赠送给他一千匹绢。元载的权势就这样使人震惊。
刘希暹经常心怀疑惧,出言不逊,王驾鹤把这些事报告给代宗。九月辛未(十二日),代宗下诏让刘希暹自杀。
代宗全都了解元载的所做所为,念及他担任政事时间长,想保全他使他善始善终,于是单独接见他,严肃地告诫他。元载还是不改,代宗因此而逐渐厌恶他。
元载因李泌受代宗的宠信,顾忌他,对代宗说:“李泌经常与亲友故旧在北军宴饮,与鱼朝恩关系友好亲密,他应该是知道鱼朝恩的阴谋的。”代宗说:“北军的将领是李泌的旧部,所以我让他去见见老部下旧朋友。杀鱼朝恩,李泌也参预谋划,你别拿这个来怀疑他。”元载与他的同党还是不停地攻击李泌,刚好江西观察使魏少游请朝廷给他委派一名参佐,代宗对李泌说:“元载不会放过你,现在我让你到魏少游处躲避,等我下决心除掉了他,就会写信告诉你,你再整理行装回来。”于是委任李泌为江西判官,并且嘱咐魏少游,让他好好对待李泌。
六年(771)夏季四月,成都司录李少良上书代宗,揭发元载贪赃枉法、见不得人的事情,代宗把李少良安顿在客省中。李少良把代宗对他说的话告诉朋友韦颂,殿中侍御史陆珽知道了,把事情告诉元载,元载上奏代宗。代宗大为震怒,下令把李少良、韦颂、陆珽关进御史台的监狱里。御史上奏说李少良、韦颂、陆珽凶恶奸险互相勾结,离间君臣之间的关系,五月戊申(二十三日),代宗下令把他们交给京兆府处理,三人都被用棍棒打死。
代宗更加厌恶元载的所作所为,想物色士大夫中不阿谀附会元载的人做心腹,逐渐收回元载的权力。秋季八月丙子(二十三日),代宗直接从内廷发出诏书,任命浙西道观察使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宰相不知道此事,元载的权势从此逐渐被削弱。
八年(773)春季三月,吏部侍郎徐浩、薛邕都是元载、王缙的党羽,徐浩小老婆的弟弟侯莫陈怤是美原县尉,徐浩托京兆尹杜济虚报他管理驿站工作,成绩优异,又托薛邕拟调侯莫陈怤为长安县尉。侯莫陈怤到御史台参见长官,御史大夫李栖筠上奏皇帝弹劾他们舞弊,代宗命礼部侍郎万年人于邵等人审理此事。于邵报告说薛邕犯的罪过在大赦以前,应宽赦免予处罚。代宗怒,夏季五月乙酉(十一日),贬徐浩为明州别驾,贬薛邕为歙州刺史;丙戌(十二日),贬杜济为杭州刺史、于邵为桂州长史,朝廷的风纪才逐渐严正起来。
十二年(777),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元载专权横暴,黄门侍郎、同平章事王缙追随他,两人都是贪官。元载的妻子王氏及儿子元伯和、元仲武,王缙的弟弟、妹妹及跟他们来往的尼姑,争相收受贿赂。元载他们又把政务交给手下一班官吏处理,士人有求一官半职的,不追随他们的子弟及主管文书的卓英倩等人,就无法出头。代宗忍耐宽容他们多年了,元载、王缙还是不悔改。
代宗想杀他们,又怕身边的人把消息泄漏出去,没人可以商量,只能跟左金吾大将军吴凑谋划。吴凑是代宗的舅舅。正好有人告发元载、王缙夜里设斋醮图谋不轨,三月庚辰(二十八日),代宗亲临延英殿,命吴凑在政事堂逮捕元载、王缙,又把元仲武和卓英倩等人逮捕下狱。命令吏部尚书刘晏与御史大夫李涵等人会同审讯他们,所问的问题都由皇帝提出来,还派中使审问涉及宫廷内的秘密事情,元载、王缙都承认罪状。当天,先在宫内把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打死,接着又下令让元载在万年县自尽。元载求监督行刑的人说:“我想死得快点。”执行死刑的人说:“相公还得受点污辱,别见怪。”于是脱下臭袜子塞住他的口把他杀死。王缙开始时也被赐以自尽,刘晏对李涵说:“按历来的做法,判重刑的案件要核准以后上报皇帝,况且是国家的重臣呢?而且,按照法律,罪犯有主犯、从犯之分,应该再次请示皇上才做决定。”李涵等同意。于是代宗贬王缙为括州刺史。元载妻王氏是王忠嗣的女儿,她跟儿子元伯和、元仲武、元季能都被处死。有关部门清点元载的家产,仅胡椒就有八百石,其他财物数量之多,跟这一样。
夏季四月癸未(初二),吏部侍郎杨炎、谏议大夫韩洄、包佶、起居舍人韩会等十多人被贬官,他们都是元载的党羽。杨炎是凤翔人。元载经常选拔一位有文学才能和声望的人,对他表示亲近和信任,想以后由他来代替自己,所以杨炎被牵连贬官。韩洄是韩滉的弟弟。韩会是南阳人。代宗开始想把杨炎等人全部杀掉,吴凑百般劝阻援救,对他们的处罚才改成贬职。
五月庚午(二十日),代宗派中使掘开元载祖父的坟墓,破开棺材把尸体弃置在野地里,毁了他的家庙,烧掉家庙中的神主牌。戊寅(二十八日),卓英倩等人都被用棍棒打死。卓英倩当官弄权的时候,他弟弟卓英璘在乡里横行霸道。到卓英倩被捕下狱后,卓英璘就占据险要之地造反。代宗派禁军讨伐他。乙巳(六月二十五日),金州刺史孙道平攻击卓英璘,擒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