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陵《赠卫八处士》诗有云:“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所谓春韭,在早春的蔬菜中是珍品,也是美味。最嫩的是韭黄,又名黄芽韭,是北京正月里的最珍贵的嘉蔬。康熙时柴桑《燕京杂记》云:“冬月时有韭黄,地窖火坑所成也。其色黄,故名。其价亦不贱。”
不过黄芽韭很耐寒,除去“洞子” (即温室) 培植而外,在向阳的韭菜畦上,厚厚地铺上一层烂草、马粪等,春天稍一回暖,地气上升,照样可以发出肥嫩的黄芽韭。
北京人是很爱吃韭黄的,韭黄炒鸡蛋、韭黄肉丝,自然都是美味。如果做馅,猪肉韭黄,包饺子、蒸包子,也正是小康之家待客的高级茶饭。而最引远人相思的则还有“韭合子”,把面和得软软的,把猪肉韭黄馅拌好,把面擀薄,上面多摊点馅,再盖一张皮子,用大碗翻过去转边一按,去掉周围的面边,正是一个皮薄馅多的韭合子。加油在平底铁锅中烙熟。焦香四溢,一吃满嘴流油,那味道之鲜美,只有能干的家庭主妇才做得出。再大的餐馆,不管什么堂,什么居,总是做不出这样好的美味来。
人们说笑话,说是把麦苗当韭菜,嘲笑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其实在北京,韭菜和麦子还真有点关系。乾隆时谢墉《食味杂咏》注云:“土产则圃人以麦种之蒜畦,芽出割之,气味居然韭也,此法晋人已有之,然而瘦硬寡味。”
韭菜(《毛诗品物图考》)
除谢墉这样说而外,另外大经学家郝懿行《晒书堂笔录》中又说:“冬天韭菜,乃从粪料蒸郁而成,食之损人,京厨肴膳,杂以麦苗,不尽用韭也。”
照这二位的说法,那就真是麦苗可以当韭菜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这样的办法?
菠菜(《三才图会》)
北京早春名蔬,春韭之外,尚有菠菜,所谓“红嘴绿鹦哥”,也是十分名贵的。《帝京岁时纪胜》“二月”条云:“菠薐于风帐下过冬,经春则为鲜赤根菜,老而碧叶尖细,则为火焰赤根菜。同金钩虾米以面包合,烙而食之,乃仲春之时品也。”
所谓“风帐下过冬”,就是用秫秸在菜畦上扎起一排短墙似的风帐,菜畦上用草帘子、乱草、马粪等盖着菜畦过冬的,这种菠菜,根部又粗又红,呈嫩红色,十分鲜艳。棵株极低,但叶子向四面铺开,极为茁壮,是北京早春极好的菜。将这种菠菜和金钩虾米做馅烙合子,吃起来又软又香,较之韭合子,又别有一番滋味了。这种菠菜在开水中一烫,待凉后和绿豆芽加麻酱、醋、蒜拌了吃,香喷喷,凉阴阴,那更是难得的美味了。
《京师食物杂咏》注云:“菠菜京师三月黎明时,城外肩挑入市者接踵,比他菜多数倍,以其值贱于豆腐,故贫富家家需之。”
待到春三月到来,一场春雨过后,那菜畦之中,韭菜也绿了,菠菜也高了,菜的旺季也到了,那时每天黎明,韭菜、菠菜被菜农大量地肩挑进城,价钱自然比豆腐还要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