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太极殿东堂。
痴帝傻傻地坐在那里,大眼珠子间或一轮,有些茫然地望着殿中的群臣。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许多他所熟悉的面孔消失了。最突出的,就是那个登基以来总是站在群臣之首的消瘦的半老头子,连影儿都不见。
宦者宣读诏书,一道又一道。最先昭示大臣的一道诏书,是改元诏,改大晋年号“永平”为“元康”。
这个时候,无论是痴帝还是殿中的群臣,他们都还不知道,大晋朝改年号的事情,日后还会多次发生。每有新的一拨人掌握朝权,就会改一次年号。
而后,诏旨道道,每道都是诱人的嘉奖:
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皆录尚书事,主持大政;
任命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
东安公司马繇为尚书右仆射,正式晋爵为王爵,食邑两万户;
孟观得封上谷郡公,李肇得封郡公,二人皆被升为积弩将军;
高密王世子司马越由于在宫中护驾有功,被封为东海王,食邑五千户;
裴頠诓骗刘豫放弃外营兵有功,被封为武昌侯;
宦者张弘被封为武安侯,由于皇后贾南风的力赞,连他三个没有入宫的哥哥都被封为亭侯;
就连杨骏手下昔日的得力助手侍中傅祗,也因为及时“反正”,被封为县侯……
宗室中,汝南王司马亮的地位重新尊显。整个东堂中,除了皇帝坐着,群臣宗室等人,只为他一个人设有单独的座床。
当然,让群臣真正心内畏惧的,还是皇帝的弟弟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以及皇帝的堂叔东安王司马繇等人。尤其是司马玮,年轻人神采飞扬,眼睛炯炯发亮,喜气洋洋、十分高傲地站在朝班的上首。他身穿红色礼服,内衬浅紫色的衬袍,头上戴顶紫金宝冠,居高临下之感,溢于言表。
群臣济济一堂,表情木然。他们在这场事变中更加强烈、更加清晰的感觉,就是对未来的茫然。
相比于那个已经被杀掉的把持权力不放手的外戚杨骏,司马宗室的飞扬跋扈,对于皇权的威胁其实更大。
还有极少数人内心怀有清醒的悲伤,比如潘岳,他的头脑中还保存着那悲惨死去的杨太尉的形象,还常常暗中回忆他们之间除僚属关系以外的友情。人生的机遇,总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荣华富贵,所有的一切,这么快就结束了。突然的大规模死亡事件,使得人们忽然感悟到,生存非常艰难,那么多种生活的假象交织、缠绕在一起,岁月的灵巧梭子,完全不受人世的束缚,只有回忆,才能在死亡的经纱之间编织纬纱。
杨骏三兄弟,以及许多从前同朝的大臣,都死了。但是,他们在刑场上所留下的血淋淋的最后形象,与他们最初在皇宫的朝堂内潇洒、昂然的姿态,间隔的时间过于短暂,甚至让人难以对这两种形象进行对照——庄严肃穆的太极殿东堂,阳光在墙壁上反射出玫瑰色光彩,腹内饥饿的感觉,对官位、财富、女人的欲望,种种享受奢华的乐趣,金谷园内文人墨客吟诗作赋那悦耳的音声——对死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永远地消失了……
对活人来说,所有现世的浮华,也都高高地搁置在岁月之上。蓦然而至的回忆,有时候带来沉甸甸的东西,年年岁岁,事情总在不断地变化,悲伤和喜悦,其距离之大,让人觉得二者不可比拟,不可思议。
汝南王司马亮,身为宗室贵戚,得掌朝政后,他很想用厚赏的办法取悦众心。于是,在明亮的朝堂上,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幕僚草拟好的名单,让与会的大臣群议推定——皆是参与诛除杨骏行动中要加以封赏的人名,其中,将要被封为督将和侯爵的,就有一千零八十一人。
众臣默然。大家连交头接耳类似的举动都很谨慎地避免。如此危险的时刻,缄默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忽然,御史中丞傅咸出班,对汝南王这种滥赏的举动提出异议:
“殿下,杨骏之诛,乃朝廷和社稷之幸。但这么长的一份赏功名单,如此滥加官爵,可谓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未有!无功而获厚赏,则人人乐见国家有祸,最终会导致祸源无穷。此份名单,依在下所见,肯定是东安王给您草拟的,殿下不加以详细审查,正之以道,反而一味赞同,如此滥赏群赐,最后必定会因为赏罚不平而导致众怒!”
傅咸一番话,句句有理,说得司马亮没了主见,唯唯而已。他捋着胡须,望着满朝群臣。
群臣皆不言声。
傅咸复谏:“杨骏挟震主之威,委任亲戚,遍树亲信,致使天下喧哗,人心不附。殿下您执掌朝政,应该汲取杨骏之误,静默颐神,维持大体。多事不如少事,对于那些乐乱好祸之徒,应该一概抑遣……我上朝之时,恰好路过您的汝南王王府,见到的情形让我吃惊,那真是门庭若市啊,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我想,那些幸进之徒,肯定都到您的王府去邀求爵赏,如此下去,杨骏之前车可鉴……”
傅咸此言,已经说得很重。
“傅大人,诛杀杨骏,为国除大害,我们司马宗人扬眉吐气,能不报答参加行动的诸人吗?赏罚分明,才合情合理啊。”楚王司马玮放大声音,语气中隐含着威胁。
东安王司马繇更是面露大不快,他扫视了一眼众人,侧脸扬颐,对傅咸说:“难道我们司马宗室回朝掌权,惹起傅大人你不快了吗?……杨骏在位的时候,横行霸道,任用私人,也不见你傅大人当朝加以阻劝。”
太保卫瓘向来持重,此时插言,想打圆场:“傅大人在杨骏辅政之时,多有劝谏,东安王你有所不知。”
楚王司马玮怕局面再如此发展下去不好收拾,就行前几步,逼视傅咸说:“傅大人,汝南王德高望重,皇帝至亲前辈;我,武皇帝亲子;东安王,宗室之亲;我们弄些爵位,赏赐一下那些帮助我们司马家诛杀权臣杨骏的将领和属下,难道过分吗?今日之域中,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傅咸为人峻整,疾恶如仇。楚王司马玮此番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激起了他的倔强:“今日之天下,乃武帝、先皇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非司马宗人之天下!为社稷长久之计,楚王殿下,您理应退避权位,慎守藩臣之道。”
司马玮闻言大怒,他腮边咬肌猛滚,望着长着满腮灰黑胡子的傅咸,胸中怒火腾升。“傅大人,杨骏当朝之时,你作为尚书右丞,难免为他出谋划策吧,看来,先前诛除杨骏党徒,还真把你给忘了……”
阳光从户外射入东堂,楚王怒目圆睁,目光既蛮狠又放肆,双唇红如涂脂,一张俊脸气得有些发白。
从前一直深知韬晦之术的司马繇在主持诛灭杨骏的行动之后,气焰勃勃,显得十分骄横。他昂首挺胸,立刻附和楚王司马玮,以一种不屑的语气进一步威胁傅咸说:
“起事当夜,生杀赏罚之权在手,我们竟然把傅大人你给忘记了!看来,你是一心想与我司马宗人为敌啊……庙堂之上,朝廷之中,不缺你这样的人啊!”
东堂内鸦雀无声,气氛非常紧张。武帝时代,朝臣常常为一些小事争吵,意气用事。如今,血流过后,大家无不为自己身家性命着想,形势明朗之前,没有什么人敢出头。
汝南王虽然本人尊为宗室老人,心中却对楚王、东安王的跋扈和肆意张扬大为不悦。他长咳一声,阴沉着脸,终于发言:
“傅中丞为国事直言,其心可嘉。楚王、东安王,你们不要在朝堂之上,对大臣妄加罪名……”
至此,楚王、东安王脸露恨恨之色,却都不好发作。
汝南王司马亮毕竟是宗室中辈分和声望最高的人,不好当面对他太过顶撞。杨骏刚刚倒台,宗室内讧,定会引发新的纠葛。
静默之间,有人出班,音声朗朗,厉声指斥东安王司马繇:
“司马繇自杨骏被诛以来,专行诛赏,欲擅朝政。此人如此狂悖,大非社稷之福!我与司马繇乃骨肉至亲,亲兄亲弟,但还是希望汝南王、各位大人,能予司马繇以责罚惩戒,以儆效尤!”
让众人大感意外的是,这个出班指责司马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繇他自己的亲哥哥、东武公司马澹。
司马澹这个人,如果不细看,简直和司马繇长得一模一样,仪表隽朗,也长有一副美髯,只不过他的身材比司马繇稍稍魁梧些。
司马澹、繇兄弟的父亲,乃宣帝司马懿的儿子、琅邪王司马伷,此人在太康四年已经薨逝。司马伷留下四子,分别是长子司马觐、次子司马澹、三子司马繇和四子司马漼。长子司马觐袭琅邪王爵位,太熙元年刚刚也因病而薨,时年才三十五岁。兄弟四人之中,司马繇自幼就为父母所爱,致使性格狠忌的司马澹对这个弟弟恶之如仇。特别是看到弟弟被朝廷发诏赐升为王爵,司马澹更是妒火中烧。
当然,司马澹之所以能如此坦言无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的妻子,乃当今皇后贾南风的表妹。
以兄斥弟,情况大为不妙。东安王司马繇饶是能言善辩,此时也不得不默然以应。
汝南王司马亮心中稍安。此次杨骏之诛,司马繇、司马玮这些年轻的宗室王公滥杀无辜,已经暗中激起众怒,且此辈少年新进,干预朝政大事,不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日后恐怕会出大乱子。
主意已定,汝南王司马亮缓缓起身,与太保卫瓘耳语了一阵。然后,他脸色一沉,当众宣布道:“东安王司马繇有乱政之嫌,免去他尚书右仆射的官职,以公爵的身份,回府思罪!”
事起仓促,群臣惊讶不已。这位司马繇,刚刚从东安公升为东安王,转瞬之间,又变回为东安公,且身为戴罪之身,让人顿觉京城的政事,太过波谲云诡。
纵然楚王司马玮等人气势勃勃,看到忽然现身的发难者是司马繇自己的亲哥哥,都感到气馁,谁也不能站出来为司马繇说话。
“举贤不避亲,行罚自然也不应避。司马繇不顾至尊在座,威吓大臣,狂悖至极!依我愚见,回府待罪的处理太轻,此人理应废徙荒僻远州。”司马澹不依不饶,对亲弟弟继续落井下石。
汝南王司马亮脸色畅然。他复与太保卫璀商量了一下,又回头仔细咨询僚属,然后,宣布说:“司马繇悖言乱政,废徙带方郡 。”
司马繇与司马玮对视了好久,欲言又止。面对满朝不作表态、心怀鬼胎的大臣,二人暂时也无计可施,只得任由作为宗室领袖的汝南王处置。
千不愿万不愿,司马繇只能乖乖离开。他对东堂上座上呆如木偶的痴帝拜礼后,匆匆下堂而去。权力的滋味,确实甜美,他刚刚尝到上了一点甜头,忽然就被剥夺了一切。
眼见司马繇当众被罢废,楚王司马玮很有些尴尬。年轻气盛,他面上依旧挂着不服不忿的笑容,当廷还大声地嘿嘿冷笑了几声。
目送着司马繇怏怏下殿和司马玮的振衣作态,汝南王司马亮低声对卫瓘说:“楚王司马玮刚愎好杀,年少果锐,如果不夺其兵权,恐怕日后不可复制。”
卫瓘不住点头。然后,他问:“谁能代替楚王领禁卫军呢?”
司马亮想了想,说:“裴楷可为之。”
二位老头嘀咕了许久,司马亮站起,对朝臣大声说:“楚王另有重要任命,其北军中候一职,暂由裴楷接任。”
楚王司马玮闻言,脸色大变,几乎目瞪口呆。
先前与楚王、东安公往来舌辩的御史中丞傅咸,此时听到汝南王如此宣布,却面色转忧。他兀自摇摇头,若有所思。
此时此地,大家的目光,都转向那位有“玉人”之称的裴楷。
裴楷,字叔则,乃武帝时代的功臣裴秀(裴頠之父)的族弟。此人明悟有识量,弱冠时就名闻天下,被当时的大名士钟会所推荐,在文帝司马昭手下做相国掾。年才弱冠,裴楷已经精通《老》《易》之学,当时与王戎齐名。晋朝人物中,裴楷风神高迈,容仪俊爽,广为时人钦服,士人皆嗟赏说:“见裴叔则,如近玉山,映照人也!”
自幼至长,裴楷本性宽厚,与物无忤。武帝在世时,他唯独厌恶权臣贾充,曾数次于武帝面前直斥其险刻无行。作为世家大族,裴楷与当时的朝廷权要都有联姻关系——他的长子裴舆,娶汝南王司马亮之女;他的次子裴瓒,娶太尉杨骏之女;他的女儿,嫁给太保卫瓘的儿子。即便如此,裴楷一向看不起杨骏的为人。所以,杨骏执政后,对裴楷这位亲家公很不待见,迁其为太子少师,明升暗降。裴楷呢,年近花甲,也乐得悠游无事,不再参与朝政。
等到贾皇后、楚王等人设计诛杀杨骏,由于裴楷也是杨骏的姻亲,当时就被廷尉收逮,名字列入族诛的名单。混乱之中,乱兵还杀害了他的次子裴瓒。然而众人震恐之余,裴楷容色不变,举动自若。他索要纸笔,与亲故修书,一一告别。
最终,由于裴楷与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瓘等人都有姻亲关系,司马繇等人没敢杀害他。事定后,司马亮、卫瓘主动上疏保奏裴楷,说他在杨骏当朝的时候“贞正刚直”,能够不阿附取容,值得褒奖。不久,朝廷诏旨发下,封裴楷为临海侯。
青年时代玉树临风的裴楷,如今已经五十六岁,相比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美男子潘岳和更年轻的族侄裴頠,他已经显得非常苍老。特别是他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的四肢,以及他平昔高傲的脸上已经松弛的肌肤,使得他昔日神采全然黯淡。
老年的到来,似乎能够造成一个人的人格的彻底改变。尤其是他脸上那种息事宁人般的憨笑,让人觉得,温和和谦逊,其实有时候就是一种化装艺术。
裴楷身上所有这些细微而具体的变化,最终使得一个人由伟岸变得瘦小,甚至让人很难再从他身上发现丝毫令人尊敬之处。
为避免临老之时身陷于权力的争斗旋涡,裴楷赶忙向汝南王司马亮行礼,竭力推辞对自己的任命:
“楚王年轻有为,正可以统率北军劲旅,我近日遍体疾患,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裴楷,这曹魏时代和大晋朝曾经最自负的面孔、最挺拔的身躯,如今似乎只剩下抖抖索索的衣衫里面的腐肉。他的话,半真半假——说自己有病是真,说楚王能担任北军重任,则完全是托词。在朝堂之上,面对皇帝和群臣,裴楷如今畏缩的表现,和从前人们印象中的那位刚亮正直的大名士,迥然相异!
面对傲狠不驯的武帝爱子楚王司马玮,裴楷当然不愿意因为敏感职务的任命而得罪对方。刚刚逃过杨骏被诛的一场灾祸,他不想再为自己的家族埋下日后被株连的伏笔。
汝南王司马亮沉吟着,仔细打量着裴楷的脸色,很想弄清楚这位亲家翁是假意推辞还是真心不想干。
裴楷低着头,揖起的衣袖挡住了脸,司马亮根本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
楚王司马玮一脸的桀骜之色,振袖跨步,原地辗转不已。
“裴大人既然如此说,就转任尚书省尚书吧,加散骑常侍衔。”太保卫瓘以商量的语气说。
“敬受命!”裴楷立刻表态。
楚王司马玮闻言,心中为之一松,脸色亮和了许多。
“如今杨骏已除,京城安定。依照大晋藩王制度,楚王、淮南王,你们在京城不必久留,给你们十天的宽限,处理一下京城的私事,然后,还是立刻回到你们所在的藩镇吧。荆州、扬州,天下重地,不可缺少宗室王爷在当地镇守……”
汝南王司马亮发话。
对此,太保卫瓘轻轻点头,加以首肯。
一步又一步的紧逼,激使楚王司马玮登时变色扬眉。他刚要发言,汝南王司马亮起身,示意散朝。
望着哄哄而散的朝臣,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和长沙王司马乂三个年轻王爷,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群星散,就连参与诛杀杨骏的齐王司马冏等宗室,也随朝臣下堂而去。
不大工夫,太极殿东堂内的人几乎走空。
痴傻的皇帝坐在步辇上,被人抬着,慢慢从楚王等人面前经过,他的脸上,犹自挂着憨憨的笑意。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痴帝都没有任何概念。
心慌意乱至极,楚王忽然变得酒醉般放肆起来。看到跟在皇帝辇后一个体态轻盈、亭亭玉立的宫女,楚王大声对痴帝喊道:“至尊,如此美貌女子,留在您身边太可惜,还是赏赐给为臣吧……”
这个妙龄女子,本来是站在痴帝身后张打伞盖的宫女。忽然听到近在咫尺的楚王大声呼喝,她受惊不小,差点失声叫出来。
这个时候,宦者张弘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脸上挂着无比殷勤的笑意,对楚王说:“殿下,待我禀告皇后,征得她同意后,马上就给殿下您送到楚王府中……”
其实,太极殿东堂内所发生的一切,自始至终都被角落一个密室中的皇后贾南风瞧在眼中。
此时,这个矮黑的妇人志得意满。
对于刚才大臣和司马王爷们的表现,贾南风心里充满了不屑。
她面前摆着一个沉香木箱子,里面装着一个盖上饰以五叶松枝和雪白梅花香枝的藏青色琉璃钵。钵内,装有大粒大粒的苏合香丸。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嚼吃苏合香丸,一边从密室的水晶帘后窥视着堂内的一举一动。
“司马家的男人们,真没有什么出息啊……”
望着楚王等人最终离去的背影,贾南风脸上浮起一阵古怪的笑意。
“司马宗室,瑰杰之才确实太少……可是,朝权一旦在握,万万不可小觑啊。您刚才也看到了,汝南王和卫太保二人主持尚书省,三言两语,就能把司马繇罢废。他们能罢废司马繇,也就能罢废任何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宦者张弘低眉顺眼,提醒贾南风。
“爱卿所言极是。刚刚除了一个杨骏,如今再多出司马亮和卫瓘两个老贼,让人不得畅意行事!”贾南风点头。
“宗室之中,楚王、淮南王等人,以武帝爱子的名义,跋扈骄横,与汝南王、卫太保大为不睦。我们可以在他们身上想主意,不能让他们中间的哪一方独自坐大,否则,一旦他们控制了外朝和营兵,为祸势必不浅……”张弘心思深沉地说。
贾南风莞尔一笑:“看刚才他们在朝堂的态势,互相怨恨已极,正可以为我们争取所用,先让一方除掉另一方,事情就好办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汝南王和卫瓘老奸巨猾,根基深厚,尤其是那个卫瓘,从前多次在武帝面前说皇帝的坏话,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这两个老贼,一定要除去!”
“皇后英明!”张弘一脸谄媚,“……对了,方才楚王索求皇帝身边张打伞盖的宫女,皇后您意下如何?”
贾南风的一张黄脸陡沉,变得发青,目光阴狠。
“这个楚王,敢索要皇帝的宫女,胆大至极,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不过嘛,既然楚王喜欢美女的脸,那就把那张好脸给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