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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旅途

清晨时分。长安城在小姑娘冯婉华的眼中渐行渐远。深秋里大片的乌云掠过天际,一时间掩蔽了清晨的阳光。押解队伍中,京城禁卫军个个如狼似虎,一边吆喝着,一边在马上用鞭子抽打冯府的犯人。

禁卫军军官乙浑扬扬自得。

王氏、冯婉华母女神色黯淡,互相抱着,坐在一辆有棚的车上,一路颠簸着前行。王氏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还是中秋节那晚穿的,胳膊上的箭伤依旧在,血色已经变黑。行路颠簸,她伤口阵阵疼痛,脸色惨白,却又怕女儿担心自己而一直咬着牙坚持。

除了她们,槛车上还有一个八九岁的侍女,叫元华。元华年纪虽小,却很懂事,不停给予王氏母女二人以照料。

队伍之中还有一辆装饰华丽的宫车,被一群禁卫军护卫着围在队伍的中间。车内坐着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宦者,赵黑。赵黑年纪虽轻,却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地端坐车中。

太平真君八年,大魏罪官家属冯婉华和她的母亲王氏被押往都城平城。

忽然之间,人声喧嚣,押送部队停止行进,停在一个奴隶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三两成群地晃着不少买卖奴隶的人。奴隶贩子用绳子拉起一个个圈,让待售的奴隶站在中间。这些奴隶中最多的是从南朝宋国抢掠过来的人,青壮年不多,因为青壮年俘虏一般都会被魏军杀掉;老年人也很少,很多老年人都会因为消耗粮食而在半途被俘掠者杀掉。

奴隶中最多的是少年男女,特别是十岁左右的。除了从南朝宋国抢掠来的,其中还有不少身穿柔然服装的少女。这些女孩与南朝宋国的女子相比,皮肤黝黑,发辫浓密,穿的衣服多为羊裘。

看到禁卫军的槛车停下,十来个人贩子围了过来。观看之余,有一个长相低贱的人贩子还伸出手来掰冯婉华的牙。这个举动吓得小姑娘大声尖叫起来。

赵黑正在近前,看到此情景,他也不说话,先是一脚把那人贩子踹出几步远的距离,然后抽出腰刀,趁那人刚刚直起身,一刀就斩落了他的脑袋。

鲜血狂喷。几个人贩子吓得惶然散开,边跑还边嘀咕:“官人尽管说话,奈何出刀就杀人?”

乙浑的表情有些迷惘,还是对那些人呵斥道:“这些人不是要出售的奴隶,乃朝廷钦犯!切勿靠近!近者格杀勿论!”

赵黑转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专门伺候他的四个禁卫军兵士紧随不离。

乙浑命令:“就地休息,去弄些吃的东西来。”

人贩子被杀,很快就有市场的小吏屁颠颠过来,拖走了尸体,还在染了血的地上铺上一些黄土。地面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看上去就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血腥之事。

即使有人被杀,奴隶市场的兴旺景象依旧。人的生命在这里就如蜉蝣。许多少男少女奴隶被人以两三匹帛的价格卖掉,男孩都很沉默,被人牵狗牵羊一样拖走;有几个女孩是和自己的哥哥、弟弟或者母亲分离,临别时凄然惨号,惹得买主用手中的木棍或皮鞭死抽。

王氏、冯婉华母女将这些情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一个禁卫军军官用手指着冯婉华的贴身侍女元华,悄声对乙浑说:“校尉,不如把这个女孩卖掉。她又不是钦犯,没在名册上,我们还可以赚些绢帛。”

乙浑点头。

很快,一个着鲜卑服色的人贩子就被带到了槛车前。这人贩子长着一张吓人的大麻脸,头发打卷,脏手指头骨节粗大。他问禁卫军军官:“是哪个?”

禁卫军军官指着元华。人贩子伸手要去掰看元华的牙齿,冯婉华又惊叫了一声。元华恐惧地往后躲。

人贩子:“我看看牙口,拉你到凉州去卖作奴隶,如果你身体不好,卖不出去,只能在凉州把你拿去喂狗!”

禁卫军军官低声对元华喝道:“别磨蹭,否则赏你一刀!”

元华四处张望,大声喊:“父亲!”

元华的父亲是冯家奴仆,一直跟随槛车步行,此时闻声扑了过来:“官人,求您了!别把我女儿卖到远处!我们都是冯家的仆从……”

禁卫军军官深恐冯婉华、元华的惊叫又把赵黑召来,从腰中抽出一个铁骨朵,抡起来正正击中元华父亲的胸口,哇的一声,元华父亲口吐鲜血,再出声不得。

元华惊叫:“父亲!”

赵黑重新出现在槛车旁边。王氏:“禀告这位公公,他们要把小女身边的婢女元华卖掉!”

禁卫军军官恨恨地瞪了王氏一眼,对赵黑拱手唯唯。赵黑手持腰刀,叱喝道:“跪下!”

禁卫军军官不敢拒绝,他绝望地看了看乙浑之前所在的方向,却没看见乙浑。那柔然人贩子见势不妙,一溜烟地逃走了。

禁卫军军官长吁一口气,跪下乞求道:“愿公公恕罪,小人是在替乙浑校尉办事!”

赵黑犹豫了一下,改将刀背朝下,在那禁卫军军官的右臂上狠狠砸了一下,同时说道:“这两个人是朝廷要犯家属,这个婢女是她们的贴身丫鬟,再也不要打她们的主意!”

禁卫军军官忍不住剧痛,低声惨号。赵黑刚才的一刀背,已经把他的胳膊砸折。

从长安到平城的路途迢迢。北方初冬早晨的天气很凉。阳光虽然亮丽,人马的口鼻处还是有白色的呵气。四周的村庄已经有些许初起的喧闹,一些村民诧异地远远观望着这支行进的队伍。

天空如此寥廓和澄净,反衬得王氏、冯婉华母女的境遇更加悲惨。湛蓝晴空下,一群人走过空旷的林地,几声马嘶响起,激越而嘹亮。

乙浑骑在马上,似乎在自言自语:“距离平城还有多远?”

禁卫军军官:“回校尉话,还有二百二十多里地。”

乙浑:“如今所带粮食已经不多,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多少路?”

禁卫军军官:“二十里。”

乙浑:“犯官家属从人还有多少活着的?”

禁卫军军官:“犯官冯朗直系家属只有王氏和那个小姑娘冯氏,除了她的贴身婢女,其余二十多人都是冯府的仆从和老妈子。路上因冻饿死亡的有七个,如今还剩下十五个。”

乙浑:“男仆有几个?”

禁卫军军官:“回校尉,九个。”

乙浑:“拉下槛车,把这几个男仆都杀了,省得浪费粮食。犯官冯朗的妻女两人,务必保全,别让她们半路上冻死饿死。”

禁卫军军官有些犹豫:“校尉,跟随我们的还有宫内的赵公公,要不要问他一声?”

乙浑低头想了想:“不用!又不是处决犯官家属。马上把那些人杀掉。”

禁卫军军官立刻召集手下兵卒,从槛车中拉出冯府的男性家仆,连踢带打地赶到路边的小树林中,喝令他们跪下。

几个男仆表情麻木,没有求饶,沉默地跪着。只有元华的父亲高仰着头,努力望向女儿所在的槛车。

乙浑断喝:“斩!”

血光闪过,九个男仆身首异处。槛车之中,王氏抱紧了冯婉华和元华。

冯婉华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里面泛出一层泪光,但并没有哭出来。元华也没有哭出声,大颗大颗的泪珠却从她脸上滚落下来。

宫车内的赵黑听到了喧哗,探出身子望了望,向车边的一个禁卫军小军官问了些什么。得知情况之后,他腮边咬肌滚动不已,但知道人已经被杀,也无可奈何。

他拂袖坐回到车内,依旧面无表情。

行进途中。乙浑骑在马上,啃着一块肉,兴致很高的样子。他手下的兵士也都骑在马上,各自吃着干粮。其间,乙浑骑马行至赵黑的车旁,递上用皮囊盛装的美酒,一脸谄媚:“公公饮酒否?”

赵黑非常不耐烦,也不说话,挥手示意乙浑离开。乙浑腮边咬肌乱滚了几次,唯唯诺诺退下。

乙浑离开后,赵黑对身边的心腹禁卫军军官说:“这条不识抬举的小阉狗,如果他不是宗爱大人的属下,我早就找机会把他弄死了!”

禁卫军军官听乙浑如此说,还挺害怕,只是点头,也不敢接话。

槛车上,王氏脸色惨白,身体不停发抖。冯婉华非常焦急地说:“母亲,您的身体好热啊!”王氏挣扎着,强装笑颜,摇摇头:“我没事。”

乙浑若有所思地看着近处槛车上的王氏和冯婉华,对身边的禁卫军军官说:“千万别让这两个人死了,还有那个侍女,保证她们的吃喝。”禁卫军军官扭头示意身边的一个兵士,兵士便从囊袋中掏出几个干胡饼,扔到了车上。元华和冯婉华急切地抓住胡饼,顾不上饼上沾了尘土,立刻各自掰了一块下来,都递给王氏。

王氏强忍不适和疼痛咬了一小口,对她们笑了笑:“孩子们,你们也吃点吧。”

雪花飘落,乙浑仰头望了望,对禁卫军军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禁卫军军官环顾左右,高声下令:“停止行进,休息!”

禁卫军纷纷下马。把马拴在道边的树上后,他们四处捡取干树枝,堆拢在一起,用火镰生火。薄暮时分的旷野上燃起数个火堆,空气里满是入秋以来被遗忘的树木气味。有烟气氤氲在王氏和冯婉华她们的槛车周围,一时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魔幻般的氛围。

元华望向远处,一脸忧戚,显然还在伤悼她不久前被杀掉的父亲。王氏饱受着身上伤口的折磨,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瘦弱。但她时刻怀着求生的欲望,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

王氏仍有求生欲,主要是因为女儿冯婉华的存在。王氏的目光焦灼而充满期待,不停地揽过女儿的身体,紧紧地抱住她,似乎这样做才能保护她。

北方冰冷旷野上的空气中,燃起的柴火透出阵阵树枝气味,恰如那刚刚逝去的昔日温馨岁月,连同松树枝条所发出的清香味道,涌入了这对患难母女的鼻孔。王氏母女以及元华啃着干胡饼,艰难地吞咽着。槛车旁一个四十多岁的鲜卑兵士趁伙伴没有注意,把一只盛水的皮囊递给了王氏。

王氏感激地点点头,赶忙拿起水囊给女儿和元华。冯婉华大喝了一口水,推让给母亲喝。就在这时,乙浑走到槛车旁边,看到王氏胳膊上的伤口,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的伤口都发臭了。这样下去,你怎么能活着到平城?”

王氏低头不语。冯婉华看着乙浑狰狞的脸,很害怕地抱紧了母亲。元华的脸上闪现出仇恨的神情。乙浑四处望了一圈,从槛车旁边的火堆中取出一根已经燃烧了许久的树干。他先是慢悠悠走过来,继而忽然扯过王氏,把通红的树干按在了王氏的伤口上。王氏大声惨叫,随后因为剧烈的疼痛昏了过去。

冯婉华跳起来扑向乙浑,元华也扑过来挡在王氏前面。乙浑一巴掌把冯婉华打翻在地,随即又一脚踢开元华:“哼,小贱人,还敢打我,我这是在救她的命!”

傍晚时分,官府的驿站内,来往的官员、军官及其随从人员、军卒很多。乙浑率领的是京城禁卫军,非常霸道,占据了驿站内最宽敞的一个大厅。

大厅里灯火高燃,驿站头目恭顺地站立在乙浑身边,不停指挥驿卒给乙浑以及他手下几个禁卫军高级军官添酒添肉。他们哈哈笑着,畅饮美酒,脸在炭火的烘烤下满是油汗。

乙浑大声言道:“这次我们奉宗爱大人的命令,顺利铲除叛贼冯朗,立下大功一件。快到平城了,罪犯家属只剩下王氏和她的女儿,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别让她们节外生枝。”

乙浑坐于榻上,两鬓宽阔的硕大脑袋靠在背后的墙上,眼神锐利而严肃。即使不停地饮酒吃肉,他依旧警惕性很高,不断向驿站头目探询周边的道路情况。

他问驿站头目:“赵公公安排得可好?”

驿站头目恭谨地答道:“大人您放心,赵公公吃过晚饭,已经歇下。”

禁卫军军官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低声说:“这个公公年纪虽轻,架子倒不小,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喝酒。”

乙浑望了一眼驿站头目:“人家是宗爱大人的心腹,说不定还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咱们可不敢惹。”

驿站头目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只接连敬酒,递上热乎乎的酪浆和酒食。

酒足饭饱,乙浑安闲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他的鹰钩鼻油亮闪光,鼓鼓的黑腮帮子上挂着虚汗。当他微笑的时候,乌黑的大胡子下露出满口细密的白牙,显得表情尤为狰狞。

而与此同时,驿站内的监舍昏暗低矮,王氏和冯婉华母女半躺在泥地上,互相拥抱着取暖。一个老年驿卒端着一个食盘,推开门走进来。此人汉人穿戴,身上却披着一件破旧的鲜卑式皮袄,神情阴沉而疲惫。入门之后,他端详了一下王氏和冯婉华母女,又看了一眼忙前忙后的元华,把两碗酪浆放在了地上。

老年驿卒问王氏:“这个小姑娘是不是病了?”

王氏听到驿卒说华言(汉语),赶忙挣扎着坐直,向来人行礼:“谢谢您的照料。我的女儿好像发烧了,晚上开始的,病得不轻。”

老年驿卒望了望昏暗灯光下王氏那近乎残废的胳膊和衣服上已经发黑的血迹,又仔细看了看呼吸急促的冯婉华,叹息了一声。呆坐了片刻,他很费劲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袄,轻轻盖在了冯婉华的身上。

元华仔细替冯婉华掖紧皮袄,不停用手抚摸着冯婉华的额头。王氏艰难地跪地拜谢。

在老年驿卒身后的暗影里,站着面色冷峻的赵黑。他依旧不动声色,片刻后便悄然离去了。

深夜。驿站内灯火暗了下来,乙浑和他手下的禁卫军都已经睡熟,只有巡更的驿卒在驿站周围走动,木然地敲着梆子。黑黝黝的监舍内,冯婉华不停呻吟着。王氏的表情异常焦急,不停抚摸女儿的额头。元华用一块巾帛沾了水,不停给冯婉华的额头降温。

监舍的门忽然开了,先前那个老年驿卒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都穿着长长的鲜卑式披风,看不清面目。王氏警觉地抱紧了冯婉华,往后躲了一下,靠在监舍的墙上,元华也站了起来。

此时,走在老年驿卒后面的人才掀起披风的头罩,露出了面容。原来,来人竟然是李奕!

王氏惊奇地看着李奕,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

李奕:“夫人,您不要害怕,这是我家的管家。他的父亲就是驿站这位长者,他恰好在这里当差。”

王氏:“景世(李奕字),你怎么到了这里?我儿冯熙呢?”

李奕:“晋昌(冯熙字)哥哥已经逃出长安,跟随他的乳母到达了她羌地的老家,现在由当地部族保护着,非常安全。”

王氏听闻此言,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道:“啊,我儿逃出生天,我无忧矣。”

李奕蹲下身,焦急地拉起冯婉华的手:“婉华妹妹怎么样了?额头怎么这么烫?”

王氏:“婉华病热,一天多了,粮水未入。我们娘儿俩能活到现在,就凭的是一口气。如今知道我儿还活着,我死无恨矣!”

冯婉华因高热近乎昏迷,此时听到母亲这样说,忽然睁开了眼睛:“景世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奕:“妹妹,跟我一起逃走吧,我们去我在赵郡的叔父那里。我哥哥李敷已经逃到赵郡,他不放心你们,特意让我暗中一路跟随你们,找机会带你们逃出去。”

冯婉华:“景世哥哥,你带我母亲走吧。我浑身无力,恐怕是要死了……”

王氏凄然泪下:“婉华,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冯婉华有气无力但十分坚决道:“母亲,求您一件事……现在您就掐死我吧……如果不忍心,就让元华姐姐用绳子勒死我……反正到了平城,也是当奴做婢,不如现在死了好……刚才景世哥哥说了,哥哥得活,我们冯家没有断后……”

王氏闻言,心如刀割,泪下如雨。她搂紧了冯婉华:“孩子,你有个姑姑在皇宫内做昭仪,到了那里,你不一定没有活路的。”

李奕虽然是少年,却冷静果决。见此情景,他为冯婉华号了号脉:“妹妹,你只不过是患了由风寒引起的表热。我略懂医术,让人给你开些黄连、黄芩、黄柏、栀子等药,喝几服药应该就能好。”

王氏苦笑:“禁卫军如狼似虎,哪里容得我们服药?”

老年驿卒:“夫人放心,我一会儿去弄药,哪怕能服上一服也是好的。”

李奕急切地说:“夫人,趁现在夜色正浓,不如跟着我们逃出驿站,赶往赵郡!”

王氏摆手摇头:“景世,你赶紧离开。太感谢你了,让我知道我儿子得活,我死而无憾。将来你如果见到他,一定让他找到他妹妹啊!”

李奕还想说什么,驿站内忽然嘈杂起来,灯火重新大亮。或明或暗中,赵黑带着四个贴身侍卫急匆匆走到中庭。喝得醉醺醺的乙浑也拿着刀,来不及披挂甲胄,慌忙走出来,四处吆喝手下的禁卫军。

李奕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身后的老年驿卒和他的儿子也面色紧张。此时王氏却非常冷静、决绝地对李奕说:“景世,趁现在还有机会,你马上离开!一路上千辛万苦,我们母子都能活到现在,真到了平城,料也无妨。更何况婉华在宫内还有个当昭仪的姑姑。”

冯婉华泪眼蒙眬,看着李奕:“景世哥哥,你赶快逃!”

李奕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夫人、妹妹,你们保重!”言毕,他由驿卒父子带着,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久,赵黑急匆匆进入监舍,身后跟着乙浑和多名禁卫军官兵。乙浑厉声喝问老年驿卒:“听说刚才这里有动静,为什么不报告?”

老年驿卒:“这个犯官家属的孩子似乎犯病热,我刚才听到犯妇呼唤,特意前来查看。”

王氏搂住冯婉华,冯婉华面色潮红,发着高烧,浑身打着哆嗦,然而母女俩都非常冷静。

赵黑走近前,轻轻推开元华,非常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冯婉华,马上对老年驿卒说:“即刻唤医者前来救治!如果这小姑娘死了,拿你治问!”

乙浑飞起一脚,朝着老年驿卒的肚子猛踢,恶狠狠地接着叱喝道:“马上去唤医者来!” OjVeUCQYSowTj6zBtY3DJrnZb2SyCFGySR0ZLvXiCkq8h6LG9Y/etHrZtOM/K9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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