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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皇太孙

平城皇宫,太极殿东堂,傍晚时分。

窗外的天色昏暗了下去,浓云密布。笼罩在殿庭内的夜雾逐渐浓重,建筑物平整的阴影在消失。在逐渐弥漫的灰色暗影中,监国拓跋晃和崔浩正在商议国政,中书侍郎高允也在座,他们面前的案子上摆满了卷牍。

拓跋晃拿起一卷案牍,面露忧虑,对崔浩说:“宗爱向我推荐数人为国内各地郡守,我都一一回拒了。”

崔浩:“宗爱有皇帝令旨,协助太子您留守国都。如果完全不接受他的推荐,恐怕此贼又会生出枝节,向皇帝陛下告状。”

拓跋晃:“我拒绝他推荐的郡守人选,完全是出于公心,真还不怕此贼为这个事情向陛下告状。倒是您,司徒您和高侍郎主修国史,直书原委,不避忌讳,已经惹来不少鲜卑勋贵的不满,我听人说宗爱已经向陛下告状,说您派人把国史铭刻于石碑上,大排碑林,费银三百万……”

崔浩:“我让人把国史镌刻于石,就是想让咱们大魏的历史万代流传啊!陛下出征前还特意嘱咐我直书国史,不必隐讳。出于对陛下的赤诚忠心,我一定要把国史修好!”

高允:“国史刻石之事,司徒公您如此行事,确实授人以柄。毕竟陛下对其内容还没有完全首肯,一旦奸人趁机进献谗言,或许陛下会有所谴责。”

崔浩:“我崔浩对国家忠心无二,崔家自我父亲开始一直效忠大魏,参咨国政,尽心尽力,我心中无愧!不过宗爱阉人性奸,确也是不可不防。”

高允很有些忧虑:“近日有消息传来,说我大魏军队先胜后败,在撤退途中,几十万人的军队,连一个小小的盱眙城都没能攻克。近日又赶上春日疾疫流行,死了不少人,此时正在狼狈撤回的途中。”

拓跋晃:“是啊,我已经命令相关人员紧急调动接应物资,迎候皇帝率领人马归国。”

平城附近的路上,回撤的大魏大军缓慢地走着,都显得非常疲惫。拓跋焘使劲抽打着胯下马,风一般疾驰。他手下的禁卫军也都紧贴着马背,紧紧跟随皇帝。这些人看似都在使着最后的力气,每匹马的身上都挂满了汗沫。

拓跋焘的脸色很难看。

从平城方向吹来的风带来阵阵晚凉,夹杂着青草和苦艾气味。马上的兵士们发现,平城方向的某个地方,天空闪烁着曲折的蓝色电光,想必是要下雨了。靠近平城的土地里,小麦已经长出了尖尖的绿芽儿。这些麦子贪婪地吮吸着土壤里的养料,正准备抽穗开花,此时麦粒里面已经灌满香喷喷的乳浆。当拓跋焘及其手下禁卫军的铁蹄经过,迅飞如电的马蹄在麦地里一阵乱踩,那些沉甸甸的麦穗便全被踩烂在田垄上,形成了一条宽阔的路。

正在田间耕作的百姓皆匍匐在地,等待皇帝和禁卫军飞驰过去。马蹄声、铃铛声以及喧哗的人声,混成一片。

一行人飞奔到了平城南门,禁卫军前去叫门,然而守城兵士都在城头观望,竟然没有一个人开门。有兵士探出身,仔细打量来人后,大声说:“如今戎旅大兴,京城戒严。无太子手令,任何人不得开门。”

拓跋焘身边的禁卫军高声喊道:“皇帝陛下南征回返,尔等马上开门迎驾!”

城门上方的守门兵将观望了一会儿,应该是有人认出了拓跋焘。他们不敢再和城下的禁卫军答话,即刻派人到宫内请示拓跋晃。

拓跋焘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胯下的马也不耐烦地来回转悠着。骑马拥在周围的禁卫军都非常恐惧,面面相觑。

而后,宗爱忽然出现在城楼上。他居高临下,仔细打量来人过后,即刻对拓跋焘下拜,高声道:“奴才拜见陛下!”

拓跋焘仰面上瞧。

宗爱大声对守门兵士高叫:“来人,即刻给陛下开城门!”

南城城门轰然大开。拓跋焘居首,率领左右禁卫军千余人入城。城门两边,包括宗爱在内,跪满了把守城门的兵将。

拓跋焘一行骑在马上,缓行入城。看到先前在城楼上拒绝开门的守城兵将也跪在宗爱旁边,拓跋焘猛地抽出腰刀,一刀就把这个将领的脑袋斩落。

鲜血喷溅,连宗爱的袍子上都溅了血。宗爱假装战战兢兢,但面上却难掩得意之色,他跪地向拓跋焘行礼:“吾等迟开城门,万望陛下恕罪!”

守城兵士皆十分惊惶,不少人跪在那里战栗着。刚刚被拓跋焘斩首的兵将尸体蜷成弓形倒在原地,他刚刚被砍下的头颅距离身体有一小段距离,两只眼睛没有完全闭合,似乎在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拓跋焘以马鞭轻拂了一下宗爱表示亲近,然后他回头对禁卫军高声怒喝:“传朕旨意,今日所有守城门者,杀无赦!”

平城城内道路上,拓跋焘骑马往前走着,长时间沉默不语。死一般的寂静就像铁箍一样,紧紧地箍住了整支队伍。路上行人皆跪于道边,拓跋焘看也不看一眼。

此次南征失败,入城又受到阻拦,确实让他恼羞成怒。忽然,一只飞近的乌鸦在空中一声惊叫,仿佛把他从短暂的回忆中惊醒。他抬起头,正看见那只蓝黑羽毛的鸟蜷着双腿,大力挥动着翅膀,飞走了。

宗爱见拓跋焘怒气稍敛,说:“陛下且息雷霆之怒。前些日子您率领大军离开之后,太子和崔浩全权统管京城事务,我一直插不上手。太子还把宫城禁卫军改成东宫卫队,最不应该的,是他擅自下令关闭城门,阻止陛下您入城!”

拓跋焘几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在为拓跋晃找借口:“军旅南还,大兵骚动。太子下令京城戒严,或许是怕有敌军趁机偷袭入城吧。”

宗爱:“平城以外几百里之内,都是森然关塞,哪里可能有南兵偷袭!太子忙于万机,北防柔然,南供粮草,崔浩一人独揽京城大权,生杀任意,授官选人尽在他一人之手。”

拓跋焘回首示意身后紧随的禁卫军退后,转头低声问宗爱:“朕回京之时,城内有何传言?”

宗爱:“老奴不敢讲!”

拓跋焘有些不耐烦:“但讲无妨,恕你无罪!”

宗爱嗫嚅半晌,说:“陛下您自盱眙撤兵之后,一直有传言说崔浩等人谋求关闭城门,在京城辅佐太子提前登基。”

拓跋焘猛勒缰绳,胯下马忽然停住,仰头嘶鸣。

宗爱故做犹豫状:“……当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就是太子等人怕陛下您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据说他们还要遥尊您为太上皇……”

拓跋焘下意识伸出右手,握紧了腰边的刀柄,咬牙道:“今日之语,朕知你知,不必对他人道言。”

宗爱对拓跋焘察言观色,而后俯身道:“诺!”

平城皇宫里,北苑永乐游观殿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去处。午后时分,寒风在北苑的林木中呼啸着,四处冲撞。西面的半边天上,有一片淡紫色的晚霞,衬映着金黄的夕照,使得这灿烂的景象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一朝由赫连皇后牵线与姑母冯昭仪认亲,冯婉华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终于离开掖庭,来到了昭仪宫里,不用再在染坊干粗活儿,还能够在姑母身边得到种种照顾。经历过这一切,如今的冯婉华似乎长大和懂事了许多,但她还是会满怀伤痛地想念自己的父母、兄长以及昔日那温馨的岁月。

站在暖和的殿内,冯婉华望着院子上空盘旋的一只大鹰,有些着迷。这时,不远处跑来一匹红色骏马,驰骋着,从北苑低矮的小山上飞奔而下。马背上稳稳坐着一个身穿白衫的少年,一头辫发,鲜卑打扮。这个少年乃拓跋晃的儿子,高阳王拓跋濬,时年十岁。

似乎故意放纵这匹马,马上的少年没有紧揽缰绳,驾着马箭一般地向殿门直冲而来。冯婉华冲出殿门,迎着那匹马就喊:“站住!”

马上的少年即刻勒紧缰绳,骏马嘶鸣,前蹄高举,而后定定地停了下来。少年拍拍马身,大红马退后了几步。拓跋濬飞身下马走到冯婉华面前,非常好奇地打量着她:“你是谁?”

这个少年人刚刚纵马飞驰了好一阵子,气喘吁吁的。从他那冰冷、红艳的嘴里喷出来的是北国风的气味,也仿佛是北苑草原上吹来的新鲜干草味,还有类似甜乳酪的气息。

冯婉华挡住拓跋濬,试图阻止他进殿去打扰姑母:“我是昭仪宫的宫人。你是谁?”

闻言拓跋濬笑了一下,后退几步,随即又飞身上马:“哦,你是冯昭仪的宫人啊。我是高阳王!”言毕,少年飞驰而去,再次冲上了北苑的高坂。

就在这时,冯昭仪出现在冯婉华身后。她望着拓跋濬纵马飞驰的背影,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冯婉华低声说:“嗯,那就是高阳王,太子之子!”说着,她抬手扶上冯婉华的肩膀,若有所思。

入了夜,拓跋濬的乳母常氏入殿见冯昭仪。冯昭仪坐在榻上,身边侍立着冯婉华。

相比冯昭仪的汉式礼服,常氏穿着一身鲜卑妇女常穿的服装,夹领小袖、小襦袄,丹绣两当,腰间系着紫红色的皮革腰带,脚穿革履。她四十多岁年纪,身形丰满,圆脸大眼,说起话来音声朗朗。

冯昭仪非常和蔼可亲地对常氏说:“常妈妈,您请坐。”

常氏不肯:“昭仪,奴婢怎么敢和您对坐?”

冯昭仪做出想要起身的样子:“常妈妈,我有事相求于您啊!”

常氏面带谄媚微笑:“昭仪,您唤奴婢来,有何吩咐您尽管告诉奴婢就是。”

虽然如此说,她的眼珠子还是转了几转,心中真弄不清楚面前这位颇得皇帝宠爱的冯昭仪到底会有何事相“求”于自己。

冯昭仪抬手招侄女近前:“来,婉华,见过常妈妈!”

冯婉华向常氏施礼。冯昭仪又道:“常妈妈,这是我的娘家侄女婉华。”

常氏听冯昭仪如此说,马上亲切地拉着冯婉华的手:“哎哎呀,小美人坯子啊!和昭仪长得真是太像了!”

冯昭仪满脸笑容:“常妈妈,您看能否让婉华到高阳王殿内侍候?”

常氏听冯昭仪如此说,恍然大悟,原来冯昭仪所“求”的是这件事情。她面露得意之色,拍着胸脯道:“昭仪,如此小事一桩,奴婢马上就能答应您!高阳王就跟我自己儿子一样,他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这话有些冒失唐突,转而又道,“嘿嘿,昭仪,这可是您的亲侄女,奴婢一定当主子看待!”

冯昭仪起身施礼:“感谢常妈妈厚爱。能够到高阳王身边伺候,也算日后有个前程了。”

常氏忙不迭地起身回礼:“昭仪看得起奴婢,奴婢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冯昭仪再次起身,亲手从元华手中拿过一个小漆匣,递给常氏:“区区小物,不成敬意,常妈妈拿去买些脂粉”。

常氏:“昭仪您看得起奴婢,奴婢去办就是,哪里敢收您的礼物?”

冯昭仪小声说:“如果常妈妈不收,就是嫌弃我礼薄啊。”

常氏脸上笑开了花:“哪里哪里,奴婢收下就是!”

常妈妈离去后,冯婉华非常不情愿地说:“姑姑,我刚才在您身边过了几天好日子,我不想去高阳王那里。”

冯昭仪语重心长地说:“婉华,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女人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当今陛下宠爱我,只是一时的事情,你能在我宫里待一辈子吗?当然不能。”

冯婉华嘟囔着说:“高阳王也是个小孩子,我为什么要去服侍他?”

冯昭仪差点被冯婉华气乐了,她抿嘴故作严肃状,说:“高阳王是谁?他的父亲是拓跋晃,当今太子!如果不出意外,日后他也将是太子!你去高阳王那里,日后又怎么会差?……难道是你不喜欢那个男孩?”

冯婉华想了想:“我倒是对那个人不是很讨厌……”

冯昭仪笑了:“高阳王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不会讨厌他的。但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去了高阳王身边,一定要多长些心眼啊。”

冯婉华:“元华和我一起去吗?”

冯昭仪:“高阳王现在和太子殿下住在万寿宫,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元华她不和你去,她就留在昭仪宫,我给她请了一位教习武功的师傅,她要学武。”

冯婉华面露坚定的神色:“我也要学武,以后为父亲报仇!”

冯昭仪轻抚着冯婉华的肩膀,说:“如果你想报我们冯家的大仇,仅仅学武是做不到的。听我的话,你先到万寿宫侍奉好高阳王,日后你会明白我今日的苦心。”

同一时刻,平城内民坊某座住宅中,常氏和她的亲兄常英、侄子常泰也正聚在一起。常英不到五十岁的年纪,样貌阴柔,其子常泰还不到二十岁,相貌很清俊,但眼神飘忽,身上混杂着纨绔子弟和奴家之子的气质。

三个人聚在一起,常氏打开先前冯昭仪给她的漆盒,仔细观瞧。看到漆盒内的东西,常英双眼发亮,贪婪地说:“咦,这么多珠宝,冯昭仪真是出手大方啊!”

常泰:“有了这么多钱,咱们可以在平城购置一座大宅院了!”

常氏听侄子如此说,马上严词厉色地啐道:“呸!还购置大宅院呢,显山显水的!你们爷儿俩赶紧回辽西老家,多买些土地!”

常英接过常氏的话茬,表示赞同:“妹妹高见!毕竟你是高阳王乳母,咱家要真在平城买房置地,说不定会有人眼红,诬告咱们的钱财是你从万寿宫里偷来的。”

常泰听父亲和姑母如此说,哈着腰,连连点头。

常氏叹了一口气:“想我们常家,从前也是几代官宦人家,一直为燕国 守护辽西。燕国被大魏所灭,我们常家就开始倒霉了。唉,也幸亏当时我被投入宫内当宫婢,入得万寿宫,成为高阳王乳母。这十多年来,高阳王这孩子视我如生母,平时没少赏赐钱物,你们爷儿俩才能够在京城安居,免为奴仆……”

常英父子低着头,眼睛望着常氏,做洗耳恭听状。絮叨了片刻,常氏忽然高声呵斥二人:“如今兜里有了几个钱,尔父子切勿张狂,切勿凭空在京城给老娘惹是生非!”见常英父子躬身点头,常氏的脸色才重新变得柔和,“冯昭仪真是好人,人家现在是皇帝身边得宠之人,只为了让她娘家侄女到高阳王身边伺候,就给了我这么多珠宝……”

常英:“这也是人之常情,高阳王是太子嫡子,日后肯定也是太子。冯昭仪很有远见,这是替她们老冯家找后路啊。”

常氏点点头:“我看那个小冯氏也是聪明伶俐之人,长得怪好看的,日后若是成为高阳王的姬妾,必定会念我好处。如果命好,高阳王以后做了太子,她当上太子妃,肯定也会念记我今天对她的好,会成为我们老常家的靠山!”

午间,北苑永乐游观殿内,赫连皇后坐在上位,冯昭仪侧身坐在下位。冯婉华盛装,侍立在姑母身后。

如此近距离地面见赫连皇后,冯婉华忍不住仔细打量她。赫连皇后长相非常秀美,由于西域母家的血统,她的眼眶深凹,蓝色眼珠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更显得熠熠有神。还有她娇秀的鼻子,秀挺不凡,和寻常的鲜卑女孩及汉家女孩都大有不同。

赫连皇后发现冯婉华在看自己,扭头也看向她:“你觉得我好看吗?”

冯婉华赶忙低下头:“回禀皇后,您太好看了!”

冯昭仪笑着呵斥冯婉华:“你怎敢窥视皇后圣容,不得无礼!”

赫连皇后也笑:“昭仪妹妹,这又不是朝堂,小孩子好奇,便任她看个够好了。哦,昭仪妹妹,婉华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啊?”

冯昭仪:“禀皇后,婉华马上要去万寿宫侍奉高阳王了。”

赫连皇后闻言,愣了一下。

冯昭仪思索片刻,又说:“那日高阳王在北苑附近骑马,看到了婉华。估计他想让婉华当玩伴吧,没多久就派乳母常氏到我这里来索要。”

听姑母如此说,冯婉华有些诧异,心想明明是姑母主动去求常氏的啊。

赫连皇后面露惆怅:“高阳王,万寿宫,太子之子……嗯,还是昭仪妹妹你想得远啊……”

冯昭仪心知皇后已识破自己的计划,踟蹰再三,不知如何作答。

赫连皇后叹了一口气:“昭仪妹妹,瞧瞧,你现在还有个嫡亲的娘家侄女在身边,还能享天伦之乐,还有家族的念想。想我们赫连家族,男性尽被诛灭,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冯昭仪:“皇后,您还有两个妹妹,都是贵妃啊。”

赫连皇后苦笑:“那有什么用,我们姐妹三人在宫内,没有一人怀孕生子,就连一个公主都生不出来。我有时候琢磨着,最可怕的是我们姐妹三人都是陛下的姬妾,等于是一同搭上一条船,可这条船再大,也有出水靠岸的那一天……”

冯昭仪再一次不知如何接话。这时,冯婉华却童声稚气地开口了:“皇后,您母仪天下,当今大魏的太子也是您的嫡子,太子之子高阳王也是您的嫡孙!”

赫连皇后听闻此言,笑了:“小姑娘真会说话,我要是也有你这样一个侄女就好了。”

正说话间,宦者低声禀告说高阳王乳母求见。冯昭仪:“啊,常妈妈来接婉华了。”

常氏急趋入殿,匍匐下拜:“奴婢常氏拜见皇后、昭仪!”

赫连皇后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表示,倨傲地俯视着她。冯昭仪本欲起身回礼,见赫连皇后如此,也只能复坐回原处。而冯婉华则很机灵,赶忙过去扶起常氏,低声说:“常妈妈您辛苦!”

常氏不敢在赫连皇后面前抬头,很感激地对冯婉华点点头,依旧恭立在原地,道:“皇后吉安!奴婢前来接婉华去万寿宫。”

赫连皇后这才起身,冯昭仪赶忙随着起身。只见赫连皇后慢步往外走,经过常氏身边的时候,厉声说:“婉华乃昭仪亲侄,你好生伺候着!但凡有差池,绝不饶恕!”

见皇后如此声色俱厉,常氏吓得一激灵,赶忙又跪了下去。冯昭仪很尴尬,只得以眼色示意冯婉华再把常氏扶起来,她则跟在赫连皇后身后,将她送出了殿门。 uA+n/qXOc/H9qGFDUoAq7zkzDAo/ZsNG5p21bsJsS8RfxJOdx/u5xwGCKJUGKy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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