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叔向的生平事迹,除了《说苑》之外,我们主要从《左传》《国语》《韩非子》《史记》中,汇集了有关叔向其人其事的史料60余则,对叔向这个人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根据对诸条史料的分析研究,进而对老子学说的产生背景、《老子》五千言的成书过程,也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时空判断,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与认知。
《左传》对叔向的记载首见于《鲁襄公十一年》:“晋侯使叔肸告于诸侯。”
公元前558年,50岁左右的叔向,继续担任晋平公 (公元前557—532年) 的太傅 (《左传·襄公十六年》) ,在晋平公姬彪还是太子的时候,叔向就已经是他的师傅了。
太傅位列三公,始于西周,位尊职虚,是君王及太子的辅佐大臣与老师,掌管礼法的制定与颁行,处于核心位置,是天子统治天下的高级代言人。
叔向究竟凭借什么资格担任如此重任呢?在《国语·司马侯荐叔向》中有明确的答案。
当初,年仅29岁的晋悼公 (公元前573—前558年) 与大臣司马侯一起登上高台眺望。
晋悼公说:“你让我开阔眼界,真是快乐啊!”
司马侯说:“哪里?享受居高临下、眺望景色的快乐,的确是快乐。不过,‘德义’带来的快乐,却还说不上。”
悼公问道:“什么叫做‘德义’?”
司马侯说:“天天在国君的旁边,帮助国君行善戒恶,这就叫‘德义’。”
悼公追问:“谁能做到呢?”
司马侯说:“叔向精通史书典籍,他能。”
于是,晋悼公召见了叔向,叫他辅导太子姬彪,做他的老师。
由此可见,熟读历史、习于“春秋”,尤其是其中有关“德义”的典籍,正是叔向的特长。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推荐叔向的人,名字叫做司马侯。
据司马迁自述,他的祖先司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间 (公元前676—前619年) ,司马氏去周适晋”。
那么,这位司马侯是否就是“世典周史”的周太史司马氏之后?如果是的话,那就更加证明,叔向与“习于‘春秋’”的司马世家,有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不仅如此,向家老、耇老以及史官等人征求意见,也是叔向的多年习惯。
在《国语·羊舌肸聘于周》里,叔向对“单之‘老’”也曾提及,“昔史佚有言曰:‘动莫若敬,居莫若俭,德莫若让,事莫若咨’”,借“史佚之言”夸赞单子的盛德,可见叔向对史官们的著述同样深感兴趣,因为这也是太傅职责的一部分。
以上事例相互印证,不难看出,叔向能够接触到同样身为史官的老聃之“言”,并且研修不辍、加以引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左传》中最后一次记载叔向的生前活动,是在《鲁昭公十五年》。
公元前527年12月,晋国派使臣到成周,参加安葬穆后的葬礼,大臣荀跞担任正使,籍谈担任副使。
葬礼完毕,周景王立刻宴请晋国使臣。
宴席上,景王举着鲁国进贡的酒壶,问道:“无论同姓还是异姓诸侯,参加葬礼都带来贡品,为什么唯独晋国没有呢?”
荀跞不知如何回答,便请籍谈回答。
籍谈的回答很勉强,结果让景王好一顿驳斥。最后,景王又指桑骂槐,借籍谈世掌典籍的出身,嘲笑籍谈是个“数典忘祖”之人,同时也讥讽晋国数典忘祖。
籍谈回国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叔向。
率直的叔向说:“大王恐怕不得善终呀。”
叔向认为,国家一年当中有两次国丧,这才是最值得担忧的。守丧三年是周礼,大王不遵守倒也罢了,国丧刚刚结束,大王就又是宾宴,又是索礼,这是“非礼”。
“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将焉用之”?比“数典忘祖”更可怕的,是“数典忘经”。
叔向不幸而言中,七年后,周王室爆发了“子朝之乱”。
籍谈是在该年12月赴成周参加葬礼的,也许是当月即归,也许是第二年才归。按时间推算,无论籍谈是当月回国还是之后回国,都应该是公元前526年的事了。
《国语》中,最后一次记载叔向的生前活动是在《叔向对赵简子》一文。赵简子就是赵鞅。
公元前525年,年轻的赵鞅代父上朝,担任晋国六卿之末的下军佐一职。
赵鞅说:“鲁国的孟献子有五位勇士辅佐,我怎么连一位也没有呢?”
叔向打趣说:“那有什么难的。你现在是不想要,要是想要,我老头子正等着给你当勇士呢。”
虽说叔向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更可见他对赵简子的爱护与器重。
这段对话,可能发生在赵简子担任下军佐之初,更可能发生在赵简子即将担任下军佐之前,所以叔向才有了“子不欲也”的说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一老一少,一个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摩拳擦掌、求贤若渴;一个是垂暮之年、老当益壮、谈吐风趣、舐犊情深,以致叔向死后多年,赵简子还念念不忘叔向的教诲。
值得注意的,也正是这位赵简子,曾经在公元前510年向晋国太史史墨讨教。
史墨有“物生有两,有三,……”之言、“各有配耦” (《左传·昭公三十二年》) 之说,间接证明,引数字为术语,入哲学之表述,其时已见,绝非偶然。
由此可证,老聃之“大道”,此时已具雏形,老聃的哲学表述,或已成熟。此时的老聃,正值61岁。
总之,叔向何时去世?以上提供了三个可供参照的时间点,公元前527年、公元前526年和公元前525年;以此判断,叔向卒于公元前526年左右的三年之间,应该是较为合理的推测。
在此之时或之前,叔向已有“老聃有‘言’”之说。
据此,以公元前526年或公元前527年为《道·德(老子)》成型之上限,已经留有较宽松的余地,也应该是较为合理的推测。其时,老子正值45岁左右。
在此期间,老聃之“言”,已经形成文字并开始流传,至少是在晋国流传。三家分晋前的韩家、魏家甚至赵家,也可能多有所学。
综上所述,虽说晋国叔向直接引用“老聃之‘言’”的资料确实有可议之处,但是,从他的年纪、言行以及交往的种种迹象表明,叔向的晚年,“老聃之‘言’”已经形成文字,开始流传于各国上层贵族,为人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