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16年,前推200年,就是春秋末期的公元前516年。
还记得公元前516年“子朝奔楚”的故事吗?
王子朝既然是“奔楚”,而且简书《老子》三策又是出土于楚墓,这里就有必要再说说与之有关的楚昭王 (约公元前523年—前489年) 。上节提及的包山二号墓的墓主昭坨,正是楚昭王的直系后代。
公元前516年,楚平王郁郁而死,不满10岁的太子珍 (壬) 即位,就是楚昭王。
十余年的吴楚之战,楚国先后两次大败。到了公元前506年,吴国再次攻伐楚国,昭王被迫逃往随国,驻足近一年。
随国就是古代的曾国,始封国君叫南宫括,他跟随王子朝的内史南宫嚚,与随国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公元前505年,王子朝被杀。同年,楚昭王复国,在随国等诸侯国的帮助下回到郢都 (《左传·定公五年》) 。近年出土的随州编钟上的铭文,忠实地记录了这段史实。
公元前504年,昭王决定迁都,从郢都向北,迁到鄀地 (湖北宜城) ,仍称之为“郢”或“载郢” (《史记·楚世家》) ,以示不忘其旧。
公元前489年的春天,吴国攻打陈国,陈国向楚昭王求救。
楚昭王有病在身,依旧信守盟约,亲自率领楚国大军驻扎城父 (河南许昌襄 城县,一说安徽亳州城父镇) ,准备打仗。
昭王让卜筮人员预测战果,得出的结果是:战也不吉,退也不吉。
昭王想了想,激励众人说:“那么,就让我们下定必死的决心吧。如果再被吴国打败,丢人现眼,生不如死;如果怯敌而不去援救陈国,背信弃义,同样生不如死。既然怎么都是死,只有誓死杀敌,才能闯出一条活路。”
两军对垒,楚军斗志昂扬,吴军见无机可乘,只好解围而去。
昭王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军帐外,满天的红色云霞,就好像赤鸟一样在阳光下飞来飞去,一连三天,都是这种奇异景象。
楚昭王请来周太史,询问吉凶。
周太史说:“这可是不吉之相啊,很可能应在大王您的身上。不过,如果举行除去凶灾的禜祭,就可以把灾害转移到令尹、司马他们的身上。”
大臣们一听,争相替昭王受害。
昭王不同意,说:“一体相连,你们都是我的手足呀。你们想想,如果把内脏的病痛转移到手足上,又能怎么样?治好了内脏,却伤害了手足,到头来还不是伤在自身?我自认为,一生没有什么大过错,老天爷怎么忍心惩罚我呢?如果老天爷认为我有罪过,我就甘愿受罚,又何必躲躲闪闪呢?”
几天后,楚昭王病逝于军中,在位27年。
当初,昭王刚得病时,卜筮人员就曾预测说:“大王的病因,是由于河神在作祟。”于是,大夫们请求祭祷黄河之神。
昭王不同意,说:“能给楚人带来祸福的,是流经咱们境内的长江与汉水,如果需要祭祷的话,对象应该是它们。至于黄河之神,远在境外,我再怎么有错,也从没有得罪过它。”
孔子听到楚昭王的这些事迹,赞叹说:“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云云。
楚昭王的故事,至少让我们得出三个判断。
第一,从随州的地理位置、历史渊源以及时间判断,当初,楚昭王与王子朝等人,一定有过密切交往。王子朝之所以突然被暗杀,也许就与此有关。
第二,楚昭王与周太史有过交集。这位周太史的观点偏“筮”,也许是来自王城,更可能是当初跟随王子朝出奔留在当地的原周太史。城父在南阳之北、王城之南,无论来自哪里,以其身份都有可能掌握老子的著作。
第三,“知‘大道’”,《史记》作“通‘大道’”,也就是说,楚昭王学习知晓老子有关“大道”的论述,融会贯通。
“大道”一词,是老子首创 (《老子·18·53》) ,孔子最先公开使用。
什么是“大道”?
“有无相生” (《老子·2》) ,“三者不可至计,故混而为‘一’” (《老子·14》) ,“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 (《老子·25》) 。
“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大一’。” (《庄子·天下》)
“大道”就是“大一之道”,《庄子》对《老子》经文的浓缩表述,理解正确。
与前面的理由相对照,这里用在对楚昭王的评价上,“知‘大道’”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说楚昭王听过甚至读过老子有关“大道”的论述。
公元前489年,孔子62岁,老子正值82岁。
最后,就是在这一年,孔子正在陈蔡两国,楚昭王听说后,礼聘孔子前去讲学,却被反对者困于陈蔡之间,最终没能成行。 (《史记·孔子世家》)
所以,孔子对楚昭王的好感可想而知;楚昭王的学习精神可想而知;楚昭王所通的“大道”,并非从孔子那里所“知”,也是可想而知。
还是老问题,王子朝当初带走的那一批周室典籍,最终花落何处?那一批周室典籍之中,究竟有没有老子的著作?跟随王子朝奔楚的那一批人里,究竟有没有老子在内?
楚昭王的故事,可能有助于解开这些谜团。
多事之秋,老聃不可能独善其身。政治观点既然秉持“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 (《老子·14》) ,老聃即使不站在革新一方,也会保持中立。
较为合理的解释,就是老子并没有跟随王子朝出奔,因为王子朝的支持者,主要是“旧官、百工之丧职秩者”,老聃不当在“丧职秩者”之列。
但是,南阳地区是老子往返家乡沛地的必经之处,王子朝等人定居南阳地区多年,老子也许常与他们中的某些故交保持联系,有所交流,如老子之与关尹一样,这一点也不能排除。
王子朝带走的那批周室典籍中,老聃之“言”极有可能也在其中,甚至已粗成《道·德(老子)》之规模,否则,就很难解释偏远的古楚之地为什么会有简书《老子》三策与两部帛书《老子》的存在。
如果说,公元前489年、公元前516年老子的著述已经存在,那么,还有没有其他佐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