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既纪陈广泰,不能不纪王金龙,以为陈广泰之结穴。
王金龙者,入室操戈之弟子也。广泰既赏金龙之力,欲授以技击之术,三败金龙于旅邸,金龙伏而受教,广泰授以摇灵手。摇灵手者,字门拳之第一手也,极奇正变化之巧。金龙性固近技,谨识之而退,三月不复见,广泰念甚,欲求之,已杳。
一日,金龙忽负钱数十千而至,广泰喜,询适安往者。金龙曰:“某家贫,无所得束脩,一年之力,所获仅此,谨以为贽。”广泰感其语而受之,询摇灵手,金龙曰:“不敢忘。”试之,广泰惊曰:“即是足轶老拳师矣。”金龙意颇自得,请与广泰角,广泰欣然交手,窥其意弗善,视其眸子,灼灼有凶焰,大惊敛手,而金龙已进扑,广泰唯左右避,金龙不得逞,怒负钱而去。
广泰知其将复三败之辱也,不敢复授以技。南康人多从广泰学,皆相戒勿授金龙。金龙益衔广泰。
越数年,南康富室周某,延北教师廷玉训其子。周某有兄,别室而居,兄弟积不相能,亦延广泰以相抗。
广泰自入湘后,恒自省生平,不敢多结仇怨,虑或发其伏,遇廷玉甚谨。廷玉疑其不刚,然以其有盛名也,不敢尝试,相就日谂,于夜静时,私叩广泰所习。广泰尽言无隐,略较,廷玉不能胜,遂相约为兄弟。
广泰以字门拳授廷玉,而忘其戒。会毕业,周某饯廷玉,兼招广泰,方逊坐,金龙昂然而入。周某以其不速,礼数殊减,广泰见其傲岸,亦不礼之。廷玉命之坐,金龙曰:“今日之座,能者应首例,二君治技无所底,而来吾赣,强颜为人师,吾深惧误人子弟,故来间今日之席,屈二君于末座,所以警卑弱也。”廷玉大怒曰:“竖子习技几日,遽畔其师。”广泰闻言大骇,践廷玉之足,廷玉始不复言,卒以首座逊金龙。
金龙据案大嚼,廷玉忿欲踣之,目广泰,若无视然,笑语自若,知广泰必有以复之,遂不动。
席终,广泰阴询廷玉,以何手授金龙,廷玉曰:“金龙习技甚敏,从吾只三日,八字尽悉,后即不复来,今始见其至耳。意者其技果足迈吾侪乎,何子惧之甚也?”广泰蹙额曰:“恐吾不复能创之矣,以为言前事,且曰:‘习技本无难,贵在专耳。’金龙禀数百斤天赋之力,益以字门之拳,复能专习,谁则及之。角而不胜,辱滋甚矣,会当以计取之。”
广泰解馆,廷玉即至广泰家。金龙以能辱二名师,勇名籍甚,从之者数百人。广泰求乡里小儿之聪慧者,使习技。凡数易,始当意,授以点穴之法,使伪从金龙学,伺金龙袒衣纳凉而卧,点之。
金龙觉,已无及,越日,失血而死,其族人拘小儿之官,小儿不能胜榜掠,具道其实,吏捕广泰。
广泰与廷玉走湘中,易名曾耀南。廷玉旋死,广泰娶妻生子,终老湖南,晚年始为密友道其生平,其徒有二王三蒋。二王,王椿年、王习和;三蒋,蒋喜麻子,其二不知名,皆不审其技之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