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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文字春横竖睡不踏实。一有睡意就梦见一个身穿瞿麦花纹浴衣的年轻姑娘在蚊帐外往里窥视,霎时便惊醒,再加上天气炎热,一夜间,汗水竟然湿透了她的枕纸 。第二天早晨,文字春觉得头晕胸闷,吃早餐都没胃口。虽然糊弄小女佣说自己可能是昨日长途跋涉中了暑,心里却藏着无法言喻的恐惧。她在佛龛上供了香,心中暗暗为阿安祈祷冥福。

附近的姑娘们照常来文字春家练习,津国屋的阿雪也来了。见阿雪没事,文字春暂时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她背后也许跟了阿安无形的影子,文字春在面对阿雪时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练习完毕后,阿雪如此对文字春说:

“师傅,昨晚我家发生了件怪事。”

文字春心里咯噔一下。

“大约五刻半(晚上九时)的时候吧,”阿雪说,“我坐在店前的长凳上乘凉,有个穿白底浴衣的姑娘——年纪正好和我差不多——站在我家门前,时不时往里张望,好像有什么事。我正觉得奇怪时,铺子里的长太郎也注意到了,就过去问她有何贵干,结果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过了一会儿,有个陌生的轿夫来我家讨要抬轿费。我们就说他是不是搞错了,家里没人租过轿。轿夫矢口否认,说他确实从四谷见附 抬了个姑娘过来。那姑娘在町内拐角下轿,让他来津国屋要钱,他才过来的。我们说什么,他都不听。”

“之后怎么样了……”

“可我们真的完全不知情啊。”阿雪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接着掌柜也从账房里出来,问轿夫那个姑娘长什么样。轿夫说,那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穿着瞿麦花纹的浴衣。如此说来,应该就是刚才往铺里张望的那个姑娘。肯定是那姑娘随口胡说,想以此赖掉轿子钱。我们正争论着,阿爹也从里屋出来了,说就算是那姑娘扯谎,被她指了津国屋的招牌也是我们倒霉。阿爹说不忍让轿夫承担损失,于是就付了钱,轿夫也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之后阿爹什么也没说,回了里屋。后来铺里的人就议论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简单,坐了轿却想赖账,这要是放着不管,以后说不定会干出诈骗或仙人跳的坏事……”

“确实啊。”

文字春表面上若无其事地附和着,其实已无法正视阿雪的脸。岂止诈骗或仙人跳,那姑娘的真实身份可比这恐怖多了,当然,阿雪并不知情,铺里的众人也不知情。但津国屋的主人二话不说付了轿子钱,大概是心里有底了吧。原来阿安的阴魂在护城河畔与自己分别后,竟又坐着轿子来了津国屋。看着不知真相地讲述这事的阿雪,文字春总觉得有个穿着瞿麦花纹浴衣的影子如怨鬼一般紧随在她背后。思及此,文字春一方面觉得毛骨悚然,一方面也觉得阿雪可怜。

抛开利益私心,单从师徒情分考虑,一想到相识已久的漂亮弟子可能要被死灵附身杀害,文字春就感到心痛万分。然而此事非比寻常,她无法贸然出言提醒。万一传进阿雪父母的耳朵里,后者跑来质问身为教习师傅的自己为何胡言乱语,自己可无法公开辩解。此外,若是贸然警告阿雪,惹来死灵的怨恨,那可就不得了了。考虑良多之后,文字春不得不继续闭口不言,对阿雪见死不救。

一直被此类不祥之事困扰,再加上昨夜未能安眠,文字春终于感到身体支撑不住了,取消了午后的练习,之后便一直燃着佛前的供灯,向平日信奉的菩萨祈祷,希望昨晚同行的阿安能够瞑目,希望阿雪和自己能平安消灾。那天晚上,文字春依旧未能安睡。

第二天也是一大早就很热。阿雪照例来练习,这让文字春暂时放宽了心。之后接连两三天平安无事,文字春心头的恐惧也渐渐消散,到了夜里头一次安然入眠。然而一想到身穿瞿麦花纹浴衣的阿安亡灵是与自己一道来的,文字春还是非常警惕,觉得当下还不能大意。到了第五天,阿雪来练习时又说了一件不祥的事情:

“昨天傍晚,阿娘意外受伤了。”

“怎么回事?”文字春又是一惊。

“昨天傍晚,大概六刻(傍晚六时)过后,阿娘上二楼拿东西,爬到顶上第二级时突然一脚踩空,头朝下摔了下来……还好没撞到头,只是左脚有些扭伤。我们立刻叫了大夫,阿娘从昨晚一直躺到了现在。”

“扭伤了脚……”

“大夫说伤得不重,可阿娘说骨头一跳一跳地疼,今早也没能起身。这活平时一直是女佣做的,昨天她不知怎的,偏偏自己上了二楼,结果就出了这种意外。”

“真是飞来横祸。我也该找机会去探望探望老板娘,你回去先替我问候她一声。”

眼看阿安作祟已渐渐成为现实,文字春吓得胆战心惊。或许是错觉,但她觉得阿雪的脸色有些苍白,归家的背影也单薄得像一张纸。然而,毕竟已知道了津国屋老板娘受伤的事,她不能装聋作哑,因此虽不情愿,她还是在那天午后去附近买了盒最中 ,去津国屋探病。津国屋的老板娘阿藤依旧躺着,说脚上的疼痛已比今早好了许多。

“您忙着教授常磐津,还特地来看我,真是谢谢您了。想不到竟遭了这样的灾难。”阿藤皱着眉头说,“我只是去二楼收晾干的衣服。平时都是女佣做的,可是那女佣也受了伤,去井边打水时,竟提着水桶滑倒了,擦破膝盖跛了脚,所以我才代她上二楼收衣服,结果又成了这样。现在这宅子里有两个跛脚的女人了,真伤脑筋。”

看来死灵作祟的范围已经扩大,文字春感到更加恐怖。她不敢在此久留,草草问候了几句就逃了出来。来到明亮的大道上,她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定睛一看,发现津国屋的大屋顶上赫然站着一只大乌鸦 ,一动不动,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文字春赶忙回了家。乌鸦盯着她匆忙回家的背影,尖锐地啼叫了一声。

在那之后,津国屋的老板娘又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还是无法自由走动。在这期间,文字春又听说了一件古怪的事:津国屋铺子里的年轻伙计去附近的武士家里办事时,屋顶上掉下一块瓦片,重重打在他的右边眉毛处,把他整只右眼都打肿了。听说这伙计叫长太郎,正是之前阿雪所讲的轿子一事中,和站在铺子前的瞿麦花纹浴衣女子搭话的那个男人。这不正是幽灵作祟的范围扩大,给津国屋一家主仆都带来了灾难吗?也许不只津国屋,连自己也要遭殃。想到此,文字春害怕得要命。

她开始每日去附近的圆通寺烧香。 jEdcHVAYqJFnFxDtBVxp3AIsk2QO7o4rkWzR44rs9slL926UUMeb8xiCyaPsxX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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