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个名叫安妮的年轻女子,她的支气管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复发了三次。她带着痛苦的咳嗽声走进我的办公室。我从她的生活习惯开始提问:是否吸烟或在通风不良的地方工作?安妮回复不是那样。然后我问了一些病史:有过敏或呼吸道疾病吗?
“不,没有的事。”她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你经常用嗓子吗?”
“那要看情况。”她笑着说,这笑声很快变成了咳嗽声。在咳嗽的间隙,安妮开玩笑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嗓子是不是太多了?”
安妮告诉我,她热爱自己的电影制作工作,但会议太多,她通常到周三就失声了。离开办公室后,她直接前往瑜伽工作室,追寻自己的另一项爱好——她每周有四个晚上要教瑜伽课。
安妮谈到了自己的两份工作,很明显,它们让她兴奋不已。但是安妮知道自己必须慢下来。如果安妮真的对自己诚实,那么她会承认自己其实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教瑜伽。但她已经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如果中途放弃教瑜伽,她会感到失败。更糟糕的是,她担心如果不把瑜伽作为职业生涯的一部分,她会失去自我。然而,安妮承认,像她那样一周教四次瑜伽课程会让人筋疲力尽,会打乱她的作息,让她没有时间顾及身体。
在我们谈话后不久,安妮将瑜伽教学减少到一周一次。大多数晚上,她仍然去瑜伽工作室,但她开始上瑜伽课而不是教学员。一个月过后,安妮再来见我时,我可以看到她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她的声音很清晰,几乎没有咳嗽。我听了听她的肺部,她似乎正在好转。
我问道:“你觉得新作息怎么样?”
“真有意思——我原以为会怀念教瑜伽课的日子,但做一名学生要轻松不少。我已经开始上瑜伽晚自习课了,这是一种比我以前教的晚自习课更慢、更温和的练习。于是我有时间在厨房里吃一顿简单的晚餐,这样我就有时间消化了。以前,我会在深夜匆忙吃饭,还未等食物消化就入睡了。”安妮告诉我,她咳嗽少了,感觉呼吸也顺畅了。“我想这有点奇怪,就像我在灵性实践方面倒退了一样。”
我很困惑,问道:“为什么那会代表你在灵性实践上的倒退呢?”
“嗯,我以前是个成功的瑜伽老师,现在基本上是个学员。”
我笑了。安妮的回答是这么可爱,也是这么具有误导性。
“安妮,你终于因为教瑜伽而活出了自己的人生,但帮助你探索内心想法的不是学位或身份标签。教瑜伽无法用来判断你是否具备灵性。”
安妮莞尔而笑,她承认了我说的话。
我想起了阿亚,她是文盲,从未学过读书写字。“我认识的一些最聪明的人是理发师或厨房工人,”我继续说道,“你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你的身体正试图告诉你这一点。你要感谢身体病症的暗示,它提醒你看到你忽略的地方,你需要看到一切。”
“这很有道理,”安妮在琢磨这个想法的时候慢慢地说,“我想,从表面看来,我要做的事情变少了,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不再试图做所有的事了。”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她继续改善自己的作息,尽量避免过度劳累,她便可以更好地顾及自己的健康和幸福。
在当今忙碌的文化氛围中,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我们常渴望,我们做的每件事都能取得成功,我们被鼓励从外部来判断我们的成功——我们是否擅长做某事,或者它是否为我们带来财富、声望。但事实上,相对于其他东西,幸福与我们的感受有更密切的关系。当我们试图跟随其他人,做我们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或者为自己创造一个不起作用的身份时,我们就陷入了痛苦。
许多人在做父亲或母亲的艰难过程中学会了这一点。有些人很享受为人父母的过程,而有些人则为此心力交瘁。
对我来说,做母亲始终是动力的来源。我一直梦想有六个孩子,比尔和我在结婚前就商定了这个数目。在那个女性不常工作的年代,我在外面工作。当“铆钉女郎”的形象首次出现时,我已经进入了医学院。因为我在工作的四年内连生了四个孩子,所以我常被问及计划生育问题。某一天,一个痛苦的病人厉声对我说:“你应该是所有人当中最清楚如何停止生育的。”令她感到沮丧的是,她正在接受一名女医生的治疗,该患者带着一些偏见,她可能有点担心我做不好工作。那时,作为镇上唯一的全科医生,我一边忙于抚养我的孩子,一边经营着一家繁忙的诊所。我当时对她的陈述感到震惊,她也许无法想象我选择生下四个孩子,也无法想象我会继续快乐地生下另外两个小孩。但我做到了,而且我总能在附近找到善良的女人并雇她们在我家照看孩子。她们通常比我年长一代,在她们的孩子离家后,她们无所事事也缺乏活力。
有两个不同的能量来源,似乎总把我的精力分散在两个方向。在诊所工作时,我担心家里的孩子;当我待在家照看孩子时,我又会担心诊所的患者。
很多人都有类似的困扰。我们对生活有兴趣并乐意参与其中,但我们通常会感到精力不足,注意力分散在不同地方,我们的每一种兴趣都需要投入时间、注意力和生命力。我们应该在哪里倾尽心力呢?好像我们必须做出选择,但我们是复杂的生物,我们应该接纳这种复杂性。
在我看来,最快乐的人会兼顾多种兴趣。我的儿子约翰是一名牧师,他热衷于捣鼓技术设备,所以他喜欢为教堂演出厅、我的采访和视频电话组装设备。我的儿子与我哥哥同名,我哥哥约翰是一名牧师、猎人兼牙医,他正式退休后回到印度做牙医,在牙科诊所为患者拔牙,医治牙龈脓肿。我的一个好朋友现在是一名职业作家,但喜欢和马一起工作,还喜欢种植蔬菜,也喜欢在教堂唱诗班唱歌。他们都找到了一种适合自己的节奏,用一种兴趣带来的财富来支持其他兴趣,这让他们过上了快乐充实、丰富多彩的生活。
就我而言,我发现母亲和医生两种角色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互支持的。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儿童保健用品并不便宜,但也不会让人倾家荡产。当时,因为我是一名在职医生,很多人认为我不太像个母亲;而很多男医生甚至女护士似乎认为我不太适合当医生,因为我生了很多孩子。我只是继续做对我来说正确的事情,平等地从工作和家庭中获取能量。回到家看到孩子们温暖的笑容,给了我第二天早上回到办公室的动力;而我与病人的交流又给了我继续为孩子们奉献一切的动力。后来,随着我的职业生涯扩展到演讲、写作和启迪人们,我发现我的能量不但没有耗尽,反而越来越多。
就像养育子女一样,我们可以从园艺、运动、户外活动、行动、艺术创作或其他任何活动中获取能量,哪怕它们不是我们的正式“工作”,我这一代人有很多爱好。娱乐经常在户外进行,所以我们必须想出娱乐自己的方法。许多人重新开始学习做饭、修缮房屋、维修汽车、做园艺、写故事、唱歌和演奏乐器,或者练习手工艺,如编织、十字绣和绘画。这样的活动具有创造性,让我们与生命力联系在一起。我们做的事情是好是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去享受这件事的乐趣。
我注意到,几十年来,人们对此类活动的兴致不断消退。不断接触娱乐和电子设备,让我们很难去做具有挑战性的事。在现代生活的压力下,大家很难重视那些没有经济效益或不能立即解决普适性问题的追求。很多人难以理解做事为什么要有目的。我很高兴地看到,在新冠疫情期间,年轻一代又开始参加具有挑战性的活动。
我所说的年轻人是九十九岁以下的任何人,但特别是那些一二十岁的人需要通过这样的活动来释放压力,因为我们暴露在当今世界实时发生的每一场危机中。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社会矛盾、社会不公以及我们对待地球的方式会带来危机和隐患。一方面,这是具有巨大价值的信息;另一方面,只有当我们利用这些信息时,它才能发挥作用。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或者被危机吓住,进而不敢做任何能给我们带来快乐的事,我们将与生命力失去联系,更不可能做任何有用的事。
当我们从多个地方获得能量时,我们就能够与生活建立更好的联系。一块拼图并不只适合放在一个地方,还适合放在其他地方。拼图的样子,因人而异。正如本章开头的安妮所了解的那样,有时从我们所爱的事物中退缩,会动摇我们的认同感,但这也许是让我们恢复精力的唯一途径。随着我们不断学习和成长,我们逐渐认识到,我们的能量与外部定义无关,而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表现有关。
安妮的故事也告诉我们,能量来源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通常情况下,这种经历很自然。我们享受某个东西一段时间,然后找到更吸引我们的东西并继续前行。生活是曲折的,我们的兴趣也是变化的,我们的体能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
当生命真正流动时,给我们能量的东西会随着我们一起进化。有时候,我们努力获取能量的过程,正是推动我们在其他地方寻找能量的原因,比如一名电工大师因为残疾被迫提前退休,结果发现了园艺对自身的修复力量,或者一个电影制片人在新冠疫情早期完全投入当地收容所的志愿者工作。当时,他们认为正在发生的事是一场灾难,但当他们回顾自己的生活时,他们发现生活本身在召唤他们继续寻找能量,这让他们活了下来。事实上,他们决心找到自己的能量——内心的呼唤和渴望,这也是他们重新与生活建立联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