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蛇最怕打击的是七寸，人呢，最怕打击的是自尊心。蛇的七寸一旦被打击，有可能会直接要了小命，而一个人的自尊心一旦被打击，轻则无地自容，羞愧难当，重则一蹶不振，从此销声匿迹，换了个人似的，连性格也有可能会彻底地改变。

娜娜无疑在“捞”的路上挨了雷霆当头一棒。在此之前，她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姿色和由姿色带给她的自信心，屡试不爽，从未失过手，一路披荆斩棘，凯歌频传，可到了雷霆这儿，遭遇了高山阻隔，原本畅通无阻的大道，突然间却无路可走了，这是莫大的委屈，也是莫大的耻辱。试想，如此漂亮的一个美人胚子，主动送货上门，编造故事，还半醉半醒地装疯卖傻，衣服裤子都脱光了，那个糟老头儿，那个已经退了休的糟老头，居然可以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要么功能有障碍，没那方面需求，要么就是故意羞辱她。凭直觉和在雷霆身上乱摸乱掏得出的结果，她明显地判断出雷霆属于后者，有功能，有需求，但就是不把你当一回事。有功能有需求却不要你，还有更大的打击比这更大么？因此娜娜变了，她不再活泼开朗、自信满满，而是成天阴沉着脸、郁郁寡欢。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老了，随着年龄增长，即将奔向40岁的坎儿，容颜渐衰，再无多少傲视群色的资本了。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对于女人来说，你说她穷不要紧，你说她没本事也不要紧，但绝对不能说她长得丑、没魅力！穷可以通过姿色交换来变不穷，没本事也可以通过姿色交换来变有本事，唯有丑，那是女生最忌讳的字眼，谁说谁丑都不行！娜娜虽然不丑，漂亮得很呀，可雷霆偏偏不要她，在那样唾手可得的场合都偏偏不要她，你说这跟骂她丑有多大区别？

她不再和雷霆主动联系了，雷霆塞进她挂包里几千块钱的事，好像也没发生，她既不打电话问雷霆，也不发信息说声谢谢。她清楚那钱是雷霆给的，但不闻不问，只当成是自己的用了，该花则花。

雷霆遭受的打击也不小，不要以为他见色不起意就没遭受打击，事实上他遭受的打击也是一种难言的痛。尽管过去同事们对娜娜有这样那样的传闻和非议，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自己没有看到，就不完全相信。在他眼里，娜娜也是有很多可爱之处的，并非只有可恨、没有可爱，甚至还有那么一些短暂的瞬间，他几乎就被娜娜甜甜的声音和风韵的姿色迷住了，很想和娜娜聊天，很想和娜娜近距离接触，或者独处一处、消磨时光！可是，娜娜的大胆示爱和不加掩饰的张狂表演，打击了他的情绪审美，让他意识到娜娜不仅无美可言，而且还令人惧怕。这样的反差，使雷霆的内心充满了纠结，曾经以为还有些可爱的女孩，眨眼之间变得无美可言，对于雷霆来说，打击固然不像娜娜那样伤及了自尊心，但起码也是要在心里暗自纠结很久很久的！

雷霆是个本分的读书人，既不逢场作戏巴结讨好任何的权贵，也不落井下石踩踏任何的倒霉鬼。他遇事总是喜欢换位思考，要站在别的角度去替别人着想。冷静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对娜娜造成了伤害，因此，没过几天，他就发信息给娜娜，说请娜娜出来吃饭，听他解释，可娜娜要么不回信息，要么回信息也是这次死了大伯、下次死了大婶，总之一句话：没时间！娜娜越是“死”的人多，雷霆越是心里不安，总觉得欠下了娜娜一笔血泪债，自己务必要用坦诚的解释来和娜娜沟通好才能释怀。他越是这么想，娜娜越是冷若冰霜。他心里梗着，迈不过去这道坎了，因此，一个夏天他都活在伤害了娜娜的痛苦纠结里！

打过几次电话，约不出来，雷霆的任性劲儿也上来了，既然约不出来，还厚着脸皮约啥呢呀，难道真的是自己亏欠人家的？他最害怕亏欠别人，自己亏欠别人比别人亏欠自己还要难受。那时候他的住房公积金早打到卡上了，银行卡上一夜之间增加了好几十万元存款，他感觉到自己很富有，辛苦了一辈子，终于不差钱了。不用再买房，不用再买车，自己身体健康，没啥大病小疾的需要去看医生，儿子呢，两口儿收入高，也需不着来啃老，于是，钱在他面前，就成了一组虚拟的数字，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有一天他躺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刷短视频，看见有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妞，在视频里有板有眼地说如今的捞女很坏，一哭穷，二装逼，三搞冷暴力。当你对她在意的时候，她极尽谎言，说家里如何如何穷，打动你的善心，你慷慨解囊，她便顺势大捞一把；当你对她不在意的时候，她就装富婆、高冷，在气势上压住你，显得她高贵、富有，你高攀不起，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当你对她上心了、在意了，把她当成了手中的宝，她拿捏住了你，知道你离不开她了，好，开始对你实施冷暴力，三天两头地作，故意不搭理你，你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坐卧不宁，她却在那里看你猴急、看你痛不欲生，自个儿快活得不得了，目的一个，捞钱，你只要舍得花钱，她的冷暴力立马会变成热旋风，暖和得你魂不守舍！他寻思娜娜大概就属于这样的人，于是他决定用钱试一试，他给娜娜发了一个5000块钱的转账红包，他想，如果娜娜收了，说明娜娜的确是见钱眼开的捞女，自己损失点钱，买个心安，买个不亏欠他人，无所谓；如果娜娜不收，说明娜娜还没有视频里那个女孩说得那么坏，自己是真的伤害了她，即使真的伤害了人家，给过钱了，又转过账了，诚意是满满的，再也无亏欠，那样对自己也是解脱。没想到这次娜娜毫不客气，收红包的速度比平时回短信的速度快得多！不过红包是收了，谢谢是没有的，连表达感谢的表情也没一个。雷霆等了一会儿，确认回复肯定是没有的了，他才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深信自己不仅遭遇的是捞女，还遭遇的是一个完全厚颜无耻的渣女！

这样也好，如释重负，他从耿耿于怀的纠结中解脱了出来。他已经不欠娜娜的了，不论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论自己是不是真的亏欠过娜娜，现在都一笔勾销，他的情感世界再无此人。因此，他把娜娜从微信里删除了，把娜娜的电话号码也清除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