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提前知道了裴萤辉和青玉之间的对话,裴绛辉跳过了拉家常的环节,直接进入正题。
丫鬟用茶盘端来一盏茶,递给裴绛辉。
她没有接。
“萤姨娘,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赶紧跪下向主母敬茶?”
嬷嬷把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要不是世子夫人心慈不忍伤害你,像你这样爬上姐夫床的女人都是要浸猪笼的!”
“还不赶紧跪下来叩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顿时,在场之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裴萤辉的身上。
有人是厌恶,有人是冷漠,有人是可怜,但唯独没有怜惜。
——所有人都认定了,一定是裴萤辉贪图富贵,自己爬上了世子的床。
早就领教过裴萤辉那张嘴的青玉躲在门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一个字都别听,但心底的好奇又在蠢蠢欲动。
当着她的面说得那么坚定,那在世子夫人面前,她还敢继续这么说吗?
感受到灼灼的目光,裴萤辉语气轻快地将球踢回给了裴绛辉。
“大姐姐这是在做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呀?”
裴绛辉盯着她,这才一个晚上,反骨就长出来了?她所谓的价值就是这样?
“萤娘你才是那个一日不见便令我刮目相看的人呢,昨儿还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不过是被世子宠幸了一个晚上,便敢在我和三位妹妹面前抖威风了?”
“你也配?”她猛地一拍桌子,“给我跪下!”
一旁蓄势已久的红云立刻兴奋地冲上来,伸手就朝裴萤辉胳膊内侧的嫩肉而去,准备把人强行按到地上。
要是裴萤辉反抗得太激烈,过程中她动作稍微大一点自然也情有可原嘛。
正当红云得意于自己的小算盘时,朝她兜头砸下来的大耳光子直接抽得她天旋地转,找不着北。
前尘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这红云可是裴绛辉的头号狗腿子,裴萤辉见了她就一肚子火。
“哎呀,红云姐姐是不是没休息好呀,怎么走个路还能走晕头呢,可千万当心别摔着了呀。”
她嘴里假惺惺地安慰着,手上一把抓住红云的头发,趁势往下一按,直接把她脑袋扣在了地砖上。
发出了好大一声“咚”!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耳畔听取惊呼一片。
这屋里地面上铺着的是莲花纹的砖石,纹路凹凸有致用以防滑,平常还会在上面铺地毯,既不单调又显得雍容华贵。
今儿不知怎么的竟没有铺地毯,导致对用脸去接触它的人就不那么友好了。
就这么浅浅磕了一下,红云的额头上当即出现好大一个伤口,血刺呼啦地流了满脸,连声儿都发不出来就直接昏了过去。
“放、放肆!”裴绛辉结巴了一下才缓过来,“你居然敢打我的丫鬟?!”
权威受到了挑衅,她指着人痛骂:“裴萤辉!你一个没有名分的庶女,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如果姐姐非要知道的话,”裴萤辉甩着手站起来,好脾气地满足了她的愿望:“当然是世子姐夫给我的胆子啦。”
这话听得裴绛辉呼吸一滞,“这不可能!”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推翻裴萤辉的谎言时,裴萤辉却看向了她下首的三个女人。
坐在左边第一位,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表情嚣张的是林姨娘。她旁边的蓝裙女子是程姨娘,气质清冷。她们俩对面大着肚子,笑容温顺的则是孙姨娘。
目光从这三位老熟人身上划过,曾经关于她们的记忆就一一浮现上来,裴萤辉朝她们露出个笑容,单纯又无辜。
不过率先笑出声的林姨娘没工夫搭理她,毕竟她第二重要的事业就是致力于给裴绛辉添堵。
此时林姨娘懒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嘲讽道:“早就听说夫人接了个有趣的妹妹进府,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咱们这一屋子的女人,哪个不是倚靠着世子呢?”
“夫为妻的天,这么简单的道理夫人不会不懂吧?”
“哪有世子刚宠幸了人家,你就在这里为难人家的道理呀~别人知道了,还得以为是夫人对世子不满呢。”
裴萤辉要气笑了,“为难?我怎么不记得林氏你当年有没有敬过妾室茶了,要不今日你和她一起,免得说我日后为难你!”
一边是反骨的庶妹,一边是不安分的妾室,裴绛辉心里有把火在烧,虽然控制住了表情,却还是冷冷瞥了林姨娘一眼。
这让看戏的裴萤辉像三伏天吃了一大碗酥山一样,爽快!
裴绛辉继续道:“毕竟妾通买卖,万一哪家妾室惹得主母不高兴了,不管是玉帝王母的亲戚,还是仗着自己能生摆架子的,主母都照样发卖不误!”
裴绛辉朝林姨娘投去威严的目光,后者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夫人的这个美梦做了很久了吧?可惜,这也只能是个梦了。”
她们俩的交锋刀光剑影,偏偏是无辜被牵连的孙姨娘反应最大。
她一张小脸煞白,一只手撑腰一只手扶着肚子,飞快从椅子上起身行礼,嗫嚅道:“妾身、妾身从来不敢有不敬主母的想法。”
裴绛辉有些不耐烦地打发了她:“我可没有点你的名字,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胡思乱想免得对孩子不好。”
“……是。”孙姨娘这才小心翼翼坐下,缩肩含胸,只敢坐到椅面三分之一的位置。
裴萤辉朝她笑了笑,孙姨娘飞快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高冷的程姨娘压根没理会这些庸俗之人的争吵,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对付的正主不仅没有诚惶诚恐的向她敬茶,反而打伤了她的人,还挑起她和侯夫人远房侄女林氏的争吵,这样的发展实在意料不到,也让裴绛辉的目光越发阴狠。
她故意轻叹一声,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包容道:“萤娘,念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方才这些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过……”
裴绛辉话锋一转,“但你既然是世子的人了,就没有不向主母敬茶的道理!否则消息传出去了,别人怎么看待你,你难道想听见别人骂你淫娃荡妇吗?”
裴萤辉笑了笑,骂名算什么,谁在乎谁才会怕。
“看来大姐姐管家的本事是越发差了,侯爵府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传得满京城知道,要是侯夫人回来知悉了,肯定会把管家权都收回去吧。”
这话无疑拨动了林姨娘的心弦,她眼珠子一转,看着裴绛辉又急又气的样子,一个想法渐渐浮现。
裴萤辉扫了眼幽幽冒着热气的茶盏,从滚水里捞出来的茶盏,谁捧谁烫伤,眼睛因为笑起来而弯成了一轮月牙,眼底却冷冰冰的。
“再说了,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情呀~至于裴家丢不丢脸的,那是父亲和母亲他们要考虑的事情,何时轮得着我这个庶女置喙了?”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其中尤以程姨娘的表情最为鄙夷。
她第一次看清了裴萤辉的脸,冷冷斥了一句:“自甘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