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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勃兴之地

1620年,五月花号被风吹偏了航向,没能抵达朝圣者们的目的地弗吉尼亚,这也许是他们的幸运。那时,不幸的弗吉尼亚殖民地已经在绝望中挣扎了十多年,仅仅是为了维持下去。不过,一些弗吉尼亚人逐渐找到了繁荣起来的秘诀。朝圣者们不会喜欢弗吉尼亚人的办法,他们只想建立起神圣共同体,然后安静地耕种。弗吉尼亚却正在变成一个蒸蒸日上、喧嚣扰攘的地方。

要让一片土地迅速兴旺起来,需要各种条件。第一条就是要有某种人人都想得到,却又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只要在什么地方发现了这种东西,人们就会蜂拥而至,渴望着拥有它、出售它,并赚上一大笔钱。让我们回想一下那些被西班牙征服者们带回家乡的金银吧。到了1620年,波托西已经成为南北美洲最大的定居点,因为它的地下藏着一座银矿山,这就是勃兴之地的典范。然而人们追逐的不只是黄金和白银。还记得那些经由丝绸之路而来的亚洲香料吗?或者想一想非洲的咖法人种植的那种红色果实——经过烘焙,可以用来制作一种饮料。欧洲人很快就学会了如何享用它。土耳其人管这种东西叫“卡乌”;荷兰人从土耳其人那里了解到它,管它叫“科啡”;为了饮用它,英国人特意开设了一种叫咖啡馆的地方。清教徒们喜欢这种饮料,因为它能让人清醒,与酒精饮料不同。一位清教徒诗人写道:“咖啡来了。它是沉郁而有益身心的酒,能治疗胃病,亦能让才思焕发。”

不过,造成最大经济繁荣的食品是蔗糖,一种我们现在司空见惯的甜味剂。在中世纪,蔗糖非常难得,常被当作治疗咽喉疼痛或胃病的药品,只有富有的贵族们才能买得起。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先是在非洲沿岸的岛屿上种植甘蔗,后来又把加勒比地区和南美洲变成了主要的蔗糖产地。人们在被称为种植园的大型农场里栽种甘蔗,往往需要几十人甚至几百人来收割这些高高的茎秆,送往蔗糖工厂。甘蔗榨出的汁液经过蒸馏,变成蔗糖和糖浆,后者主要用来制作朗姆酒。到17世纪早期,成千上万吨来自美洲种植园的蔗糖和糖浆源源不断地进入欧洲。黄金、白银、蔗糖、咖啡、香料、茶叶……总之,你需要拥有某种稀有而人人都想拥有的东西。现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地理大发现时代不仅让东西两个半球连接起来,也在世界各地造就了许多勃兴之地。

出于让这块新殖民地兴旺起来的目的,一批英国商人和士绅各自拿出一笔钱,合资成立了一家现在被我们称为“股份公司”的企业。弗吉尼亚的气候太冷,不适合栽种甘蔗或是咖啡。1607年,新成立的弗吉尼亚公司派出了105名殖民者,到切萨皮克湾定居,他们对这项计划有很高的期待。然而他们期待的并非“山巅之城”,而是找到“藏金之山”。在一条流入切萨皮克湾的河流上,殖民者们建立起詹姆斯敦

可惜,这里没有金子,也没有山。如果不是约翰·史密斯上尉的话,詹姆斯敦可能像罗阿诺克一样,就此湮没。史密斯是一名追逐财富的军人,在加入弗吉尼亚公司之前曾四处闯荡,走遍欧洲的每个角落。此人的自信心有如他那一脸浓密的大胡子一样蓬勃。不过,远征队那些出身高贵的绅士并不喜欢这个下等人,有一次他们几乎要将他绞死,而且使用的罪名相当荒谬,包括企图“谋杀”殖民地领导者和“自立为王”。凭着一副伶牙俐齿,史密斯终于让自己逃脱了这次危险。在弗吉尼亚待了几个月之后,由于大量殖民者死于“高烧”,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对原来的领导者们心怀不满,史密斯取得了管理权,让所有人都劳动起来。他不允许有不愿工作却白吃白喝的殖民者存在。

在一次溯河而上购买食物的旅程中,史密斯被印第安人抓住了。切萨皮克湾一带生活着大约两万名土著,在一位名叫波瓦坦的酋长的领导下结成松散的联盟。波瓦坦召开了一次会议,最后决定用战杵打碎史密斯的脑袋。酋长年轻的女儿中有一个名叫波卡洪塔斯,她在此时挺身而出,请求放过这名英国上尉——以上是史密斯在多年后讲述的。史密斯讲故事很有一手,而除他之外没有人提到过此事。如果波瓦坦真的威胁要取他性命,也很可能只是想吓吓他,让这些不速之客明白在切萨皮克湾谁说了算。此后,英国殖民者举行过一次“加冕”仪式,他们让波瓦坦跪下接受一顶王冠,成为英国的封臣。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靠在他的肩上用力下压”,才成功地让波瓦坦下跪。

假如史密斯一直留在弗吉尼亚,大概也需要用力把每个人的肩膀往下压,才能让这个殖民地维持下去。然而,一天晚上,他正在睡梦中,一桶火药燃烧起来并发生了爆炸,史密斯被严重烧伤。火药很可能是计划谋杀他的敌人点燃的。不管怎样,史密斯回到了英格兰,剩下的殖民者则继续在争吵和挨饿中度日。十年后,詹姆斯敦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一名新总督从英格兰来到这里,发现只有几所房子还没有倒塌,要塞的围墙也破了,“桥梁崩塌,水井被污染,教堂……用一间仓库顶替”。整座镇子毫无生气,甚至有植物在“市集和街道上”生长。

在这幅颓败不堪的画面中,有一个不寻常的细节。那些长在街道上的东西,并不是因为路面疏于维护而长出的野草,而是人们种植的作物,叫作烟草。它就是能让弗吉尼亚殖民地勃然兴盛起来的东西。这些定居者急于挣钱,在每一个能找到的露天角落里都种上了烟草。詹姆士一世认为抽烟这种习惯“睹之可厌,闻之欲呕,有害头脑,损坏肺脏”。几百年之后,科学证明了这位国王在最后一点上的先见之明,然而当时却有无数英国人热衷于这种来自美洲的新奇时尚,乐意出高价购买。

种植烟草的过程艰苦而乏味。首先需要一名男子清除一两英亩土地上的灌木。(这个活儿有时也会由一个女人完成,并非没有女性参加烟草种植。)土地开垦完成后,你需要给每一株烟苗弄一个土堆。办法是伸出自己的腿,用“镢头”在腿周围拢起土来,直到“差不多齐膝的高度,就像一个鼹鼠丘”,再把腿抽出来,“把土堆的顶部轻轻拍平”,然后把烟苗插进去。接着是下一个土堆……再下一个……再下一个……总共需要栽种大约8 000株烟苗。在炎热的夏季,你需要时时给烟田锄草,还得把啃食烟叶的虫子一条一条捉下来。到了8月,就可以摘下一片片烟叶,挂起来风干。待到烟叶干燥以后,你需要把它们装进大桶,滚到河边,送上去英格兰的货船。

这是一项能让人累断腰的劳作,但是收入要比在英国农场里工作高出5倍到10倍。上面说的还只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任务,假如有10个或者20个雇工替你干活儿的话,那收入还会增加10倍甚至20倍。成千上万人开始涌入弗吉尼亚,烟草繁荣的时代到来了。

同其他大多数经济繁荣一样,种植烟草需要下巨大的赌注,而且有很高的风险。对那些新来者在弗吉尼亚第一年的生活,当地人常用一个词来形容:“熬炼”。如果你挺过了头12个月,就算是“熬炼出头”了,这意味着你已经适应了这片新土地上的各种危险和气候,有更大的机会生存下来。由蚊子传播的疟疾让许多新移民丧生,而水中的细菌会带来伤寒和痢疾。也有些人被印第安人杀死——用来种植烟草的土地是从印第安人手中夺走的,这让他们感到愤怒。即使到了17世纪30年代到50年代,殖民者的死亡率仍然居高不下。

由于成年人大量死亡,弗吉尼亚出现了许多年幼的孤儿。阿加莎·沃斯的父亲在她两岁时就死了。她的母亲改嫁后,她有了一个继父,然而继父也很快死去了。几年之后她的母亲也去世了,把她留给了她的叔叔詹姆斯。詹姆斯也没能活多久。最后抚养阿加莎的人只剩下她的姑妈伊丽莎白。来到弗吉尼亚的英国移民的平均寿命只有35岁到40岁。当时在英格兰,一个人的预期寿命是60岁左右,而新英格兰定居者的平均寿命能达到70岁。

这并不是说当时的弗吉尼亚是一片只有死亡、疾病和劳苦的土地。早期弗吉尼亚人的生活的确艰难,但他们也常能让生活充满乐趣。一些幸运者成为烟草种植园主。由于来到这里的移民家庭比去往新英格兰的要少,于是弗吉尼亚的移民主体就成了一些希望在冒险中寻找机会的年轻的单身男子。弗吉尼亚与新英格兰还有一个差异:这里的移民很少居住在村镇里,而是分散开来,在流入切萨皮克湾的各条河流沿岸建起农场和种植园。此外,与清教徒们不同,弗吉尼亚人对普及教育缺乏兴趣。“感谢上帝,这里没有免费学校,也没有印刷厂,”弗吉尼亚总督威廉·伯克利写道,“希望未来一百年内都不会有这些东西,因为知识只会带来反叛和异端。”到了1632年,人们又在切萨皮克湾北部地区建起了另一块殖民地——马里兰。

以烟草种植为主的殖民地的生活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但是各县的居民每个月都可以在“开庭日”聚集一次,地点通常是某个富有的种植园主的客厅。法官会在这一天审理各种诉讼,包括偷猪、继承权纠纷和孤儿抚养报告等种种案件,观众们可以在“法庭”附近的田野里赌马。到了选举日,每个县的男人们会推举两人参加被称为“市民院”的立法机构。地方官员会对每个投票者发问:“你投谁的票?”而投票者可能回答:“我投约翰·克洛普顿。”此时那个叫克洛普顿的人就会向投票者鞠躬致谢。

随着时间推移,弗吉尼亚和马里兰逐渐变得宜居起来。烟草仍是此地种植最多的作物,这就带来了最后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每个勃兴之地都需要工人,一个种植园主控制的工人越多,付的工钱越少,他就会越富有。在初来弗吉尼亚的人中,出身有钱人家还是贫苦人家,会有很大的不同。多数移民只能作为合同雇工来到弗吉尼亚。雇工需要签署“契约”文件,同意为雇主工作4年到7年不等,而雇主则会为他们支付前往美洲的费用和在那里生活的开销。签署这些契约的人大部分都穷困潦倒,有一些被迫离开了英格兰的农场,流离失所,另一些则是从救济院被赶到大街上的孤儿。到了弗吉尼亚,如果一个雇工足够幸运,在7年契约期满时仍然活着,就会拿到一份“自由补偿”,包括一套新衣服、一些工具,还有50英亩土地。

弗吉尼亚勃然兴盛起来,人们在这里辛勤劳作,但他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曾经有一名年轻人在1621年来到这块殖民地,他撑过了第一年的“熬炼”,在1622年印第安人发动的一场大规模袭击中死里逃生,又活了差不多50年,得享在弗吉尼亚不多见的高寿。法律文书上他的名字是安东尼·约翰逊,初到这里时他叫安东尼奥,那也并非他的本名。他的本名到底是什么我们已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在乘客名单上,他的名字是“黑人安东尼奥”。

也许你会认为他是一个奴隶,但我们并不能如此确定第一批非洲裔移民的情况。早期的弗吉尼亚没有关于奴隶制的法律。安东尼奥和他的妻子玛丽为一名白人种植园主工作,也许作为奴隶,也许作为雇工,无论如何,他们最终获得了自由。安东尼奥把名字改成了更像英国人的安东尼·约翰逊。到他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拥有数百英亩土地、一群牛,还有了几个奴隶。在切萨皮克湾生存也许并不容易,但是在1650年,这里还不是一个广泛蓄奴的地方。大约13 000名定居者中,非洲裔只有300人左右,其中一些人已经获得了自由。约翰逊曾这样告诉他的一位邻居:“我了解我的土地。我想工作时就工作,想休憩时就休憩。”

也就是说,在早期岁月里,弗吉尼亚和马里兰并不存在制度化的蓄奴。直到下一个世纪,规定一个奴隶可以做什么和不可以做什么的法律才逐渐被制定出来,这也造成了可能是美国历史上最奇特的现象:自由解放理念的兴起与蓄奴制度的大面积扩散居然在同一个时代发生。这个现象在美国的历史上太过重要,必须用专门的一章来讨论。 MyrNnIHFb0KBllfHoEiKdkISmV5VZnmyC0guHZp3mehrI7Qdr0nezvdQW+aj75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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