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世纪农村,虽然文化生活比较贫乏;但是民间的一些文艺团体却很活跃。我记得我们村就有一个群众剧团,是以杨姓和江姓人家为主体组织起来的。他们自筹资金,自愿参与,主要是唱“小戏”(我们当地人把庐剧称为“小戏”,把京剧称为“大戏”)。演唱的剧目通常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小姑贤》《薛凤英》《休丁香》。而当家的剧目还是《休丁香》,剧本用的是六安地区流传的油印本。
演出条件可想而知,服装道具不齐全;音响、布景等于零;没有戏台,就在荒滩上堆个土台,夜晚就在台柱子上挂两盏汽油灯照明。可是每次演出,台下都挤满了人,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太阳一下山就带着板凳坐在台下等演出。
演出时间通常安排在正月的下半个月,有时要到农历二月二才能结束。而每一次演出,我们小孩们都会一场不落地看完。
《休丁香》,又叫《张万郎休丁香》《张郎休妻》,是我们最爱看的剧目之一。
剧本讲述的是郭丁香与张万郎的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这郭丁香本是天上的“聚财星”转世下凡,自幼聪明伶俐,招人喜爱,长大后采桑养蚕,纺纱织布,无不精通;而张万郎家有良田千顷,金银万贯,是个风流才子。
张万郎听说郭家姑娘丁香长得如花似玉,勤劳善良,便托媒人上门提亲。郭家以为女儿丁香嫁给张家公子,将来终身有靠,就满口答应这门婚事。丁香和张万郎婚后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倒也甜美,但好景不长。这个见异思迁的张郎禁不住花花世界和美女的诱惑,竟和干妹妹王妙香勾搭成奸。久而久之,张万郎忘了家中的糟糠之妻,写下一纸休书,将丁香赶出家门,迎娶王妙香为妻。郭丁香百般劝解,苦苦恳求,张万郎不为所动。
丁香依依惜别张家,离开了负心汉张万郎。从此张万郎整日在外吃喝玩乐,挥金如土,家里的财产被他败得精光。家中偏又遭受一场火灾,瓦舍楼台化为一片灰烬,王妙香被烧死,张万郎也被烧得双目失明沦为乞丐。丁香被休弃后,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用情很深的她万念俱灰选择自杀。被樵夫范士江救下后,走投无路的她遂和恩人结成夫妇,因二人勤奋,生活渐趋富足。张万郎在乞讨途中,一次来到了丁香所在的范家庄,吃了丁香才会擀的龙须面后,知道这面是丁香亲手做的,悔恨交加,撞墙而死。
据说《休丁香》在民间流传的有好几个版本,在我们六安地区流传的油印本,共有 7 场,分别为:《定亲》《劝嫁》《王家庄》《休丁香》《叹十里》《王妙香》《张郎乞讨》。其中有一段经典的唱词,张万朗讨饭,是这样写的:
“现如今讨饭来到范家庄,遇到了被休的前妻郭丁香,在我家对她无情又无义,临走时给她花牛木车一张,想不到她如今嫁给了范士江,在我家我说她不能生养,到了范家就生了儿郎。
“刚才我听那男人喊丁香,说什么孩子要吃乳浆,喊一声范公子你听清楚,你娶了我前妻郭丁香,生了儿子你造了楼房,你这个小秃子,你家发财沾我万郎光。现如今丁香对我还有情义,不计前仇这样对待我万郎,给我包子里面塞银两,又给我做了一碗龙须面汤,越对我好我就羞愧难当。
“我张万郎有什么脸面见你丁香,不遇到丁香我或许还能活在世上,这一回我也无脸活下去。丁香你给我包子里面塞银两,好意似送给我一包砒霜,你给我做来一碗龙须面汤,好意似在我身上刺一枪。你丈夫说你的独生子要吃乳浆,好意似阎王给我送请帖一张。
“今日我要在她门前寻个短见,省得我日后在外路边亡。今日我要死在她的村庄,丁香不会不管我张万郎,我不如就在她门前来碰死。丁香你生来十分贤良,我想你会念在我们结发的份上。今日我死在你范家庄,临死拐你一口百寿方,我死还要前妻把棺材装。我的丁香,这辈子我自己作践把你休,但愿得来生我还要娶你郭丁香。”
这段唱词,唱出了张万郎悔恨交加的心理,最后他撞墙而亡。
有的地方庐剧里还编排了《休丁香后传》,其中“郭丁香义葬张万郎”,说的是张万郎撞墙死后,郭丁香不计前嫌,从大义出发为前夫义葬。将丁香对爱情的忠贞,以及她善良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休丁香后传》中还有一段唱词,是这样写的:“刚离开了都城又到了一殿,原来是宋大(音读‘代’)王把守鬼门关。张万郎鬼门关前用目观看,几个大字好显眼。鬼门关来鬼门关,进关容易出关难。在关内张万郎仔细地望一眼,不由我一旁胆战心惊寒。我看到锯上锯的是黑脸大汉,磨子磨女人血水不干。这些人在阳间尽把坏事干,勾奸夫谋亲夫人命关天。劝世人休作恶多行善,想一想王妙香经过此地难出此关。刑与法万郎我不敢再看,万郎我想想都流冷汗。我在世亏心事也做不少,阴差老爷哎,快带我离开鬼门关,要被他们发现我想走也是难上难。”
这是在劝诫人们,活在世上要多做善事,要弃恶扬善,不然会遭到报应。
20 世纪,庐剧《休丁香》在当地具有深刻而广泛的影响,以至于老人、青年、在校学生都能讲这个故事,在田间地头都能唱一段“张郎休妻”。
庐剧《休丁香》的故事,语言生动,情节曲折感人,生活情趣浓郁,体现了劳动人民的爱恨情感,具有较高的道德审美价值,在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加强和谐社会建设的今天,仍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