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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菲莉娅之死:疯狂的自沉

海因里希·海涅不仅是以他的眼睛,还把他的全部心灵都投入进去,来读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的。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自己也已经化身为哈姆雷特了。他是那么的像哈姆雷特,那样深爱奥菲莉娅,“远比千百个兄弟以他们全部的爱情爱她还要热烈”。他自言自语“我永远不能忘记”,——这“我”既是哈姆雷特也是海涅,“永远不能忘记,夜莺的歌唱同奥菲莉娅的天籁相比,显得多么寒碜啊!当我偶然把花朵同奥菲莉娅娇媚的小嘴相比,它们连同它们没有微笑的斑驳的脸庞又显得多么呆板啊!她那纤细的身段飘飘然在我的身旁滑翔着,恰是优美的化身”。

只因奥菲莉娅是一个弱者,她纯洁善良,温顺柔弱;她爱哈姆雷特,但她的爱首先就与她父亲和兄长的世俗观念发生冲突;哈姆雷特的怀疑和尖刻的讽刺又再一次毁了她的理智;最后的一击是她父亲的被杀。奥菲莉娅脆弱的心无法忍受这一系列的打击,终于陷入疯狂。

谁不会因这美的毁灭深感悲痛啊。从《哈姆雷特》产生以来,奥菲莉娅的形象已经成为女性心灵敏感和脆弱的象征,并使她成为莎士比亚笔下最为受众所爱的女性,她的疯癫获得多少人的同情和爱啊,并激发了多少的艺术家要以自己的艺术手法把对她的同情和爱表现出来。

描绘奥菲莉娅的绘画,像乔治·弗雷德里克·瓦茨(Geroge Frederick Watts,1817—1880)的《奥菲莉娅》描绘她在野花丛中,理查德·雷德格雷夫(Richard Redgrave,1804—1888)的《编织花环的奥菲莉娅》描绘她坐在那里编织花环,以及但丁·加布里埃尔·罗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i,1828—1882)的《哈姆雷特和奥菲莉娅》描绘哈姆雷特吻她手时她的羞怯之状等不多几幅,表现的都是奥菲莉娅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为花是奥菲莉娅的最爱,甚至即将死去,她仍是在编织花环。多数都是依照王后乔特鲁德说的来表现她的疯狂:

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它的毵毵的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之中;她编了几个奇异的花环来到那里,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正派的姑娘管这种花叫死人指头,说粗鲁的牧人给它起了另一个不雅的名字。——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候,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

罗塞蒂《哈姆雷特和奥菲莉娅》,1866年

还有罗塞蒂的《奥菲莉娅的第一次疯狂》,詹姆斯·帕克的《掉入小溪的奥菲莉娅》(James Parker: Ophelia Plunges into the Br-ook )、瓦茨的《习作奥菲莉娅》(George Frederick Watts: Study for Ophelia )和亚历山大·卡巴内尔的《奥菲莉娅》(Alexandre Cabanel: Op-helia ),大多都描绘奥菲莉娅掉入水中,表现她最终必然死亡的结局。但是沃特豪斯和米莱斯与这些画家不同,虽然也表现她的疯狂。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John William Waterhouse,1849—1917)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负盛名的艺术家之一,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用欢快明亮的色彩描绘神话传说和文学经典中的女性人物。2008年12月至2009年5月在荷兰为他举办的作品展,命名为“Enchanted by Women:John William Waterhouse(1849—1917)”,十分确切地揭示出他创作的特色,即是着迷于表现女性,尤其是女性的命运,如据希腊神话创作的《许拉斯和水泽仙女》,从威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暴风雨》和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夏洛特小姐》吸取灵感创作的《奥菲莉娅》《暴风雨中的米兰达》和《夏洛特小姐》等等。

罗塞蒂《奥菲莉娅的第一次疯狂》

沃特豪斯的《奥菲莉娅》,1894年

在所着迷的女性中,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女主人公奥菲莉娅的命运,是最引发沃特豪斯同情的,使他以他的画笔,创作了几幅相同主题的《奥菲莉娅》,特别是其中的两幅。

在1889年的《奥菲莉娅》中,画面是一躺在草地上的少女,她穿着象征纯洁的白色连衣裙。她虽然面对观众,衣裙上还绣有花朵,但是她的表情却是有点凝滞。艺术史家德尼·卡瓦拉罗说:在这幅画作中,“这位莎士比亚的女主人公被描绘成一个梦幻中的侍女,凌乱的长发散落在她幽美的脸容四周,表情有些失落并微微扭曲。她的姿势,从莎士比亚和沃特豪斯时代的社会认可一个淑女应有的风度来看,是过于随意了。可以认为,这个场景捕捉到了奥菲莉娅的精神纷乱,这正是注定要将她带入水下坟墓的致命的一步”。

五年后,沃特豪斯作于1894年的《奥菲莉娅》描绘一位少女坐在池塘边,连衣裙上再次点缀有花朵,甚至发际间都有。但是这次她没有看着观众,画作仅是让她向观众展示她的一个精致的轮廓。她径直地坐在那儿,好像坐在镜子前修整她发际上的插花。格但斯克大学的安妮塔·瓦多夫斯卡指出:“对奥菲莉娅来说,当她决定放弃自己的时候,野花似乎是唯一重要的东西。花在整个表述中起着重要作用,因为它们具有象征意义:雏菊代表纯真,罂粟花象征睡眠和死亡,紫罗兰——早逝。因此,很明显,沃特豪斯就是参照《哈姆雷特》描绘了这些花的。”花的这一重要作用可以从莎士比亚的原作《哈姆雷特》中看出。

在《哈姆雷特》的第四幕第五场,奥菲莉娅就曾对御前大臣波洛涅斯的儿子雷欧提斯说起过:

这是给您的茴香和漏斗花;这是给您的芸香;这儿还留着一些给我自己;遇到礼拜天,我们不妨叫它慈悲草。啊!您可以把您的芸香插戴得别致一点。这儿是一枝雏菊;我想要给您几朵紫罗兰,可是我父亲一死,它们全都谢了。他们说他死得很好——(朱生豪译文)

安妮塔·瓦多夫斯卡认为:“从她说的可以得出结论,她对紫罗兰的看法与早先人们说的不一样。正如多罗塔·皮耶卡奇克(2004年在《当代世界语言中的花》中)指出的,花的两个词汇含义是‘美’和‘谦逊’。这些被语文学特点所认可的含义,反映的是花的一般的外观。‘谦逊’一词在这语境中具有‘美德’‘完善’和‘忠顺’等纯属正面的含义。紫罗兰的颜色也并非没有意义,因为‘在欧洲的文化,特别是基督教的传统中,紫罗兰象征了肉体和精神的挣扎,是悔罪和死亡的颜色’。因此,当奥菲莉娅说到‘(她)父亲一死,(紫罗兰)全都谢了’,这就意味着,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和美德都随他一起死去了。”

如果说,沃特豪斯这两幅画是在表现奥菲莉娅赴死之前的心理状态,那么,米莱斯则是以非同寻常的方式来表现奥菲莉娅掉入水中,漂浮在水面的刹那:“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这可怜的人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

米莱斯创作的《奥菲莉娅》,描绘了奥菲莉娅已经掉落进水里,暗绿色的水浸到了她的腰部,但她手中握着的花还浮在水面上。艺术家特地以绿色的主调,与奥菲莉娅衣服的朴素的色彩和她的苍白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同时,画家让奥菲莉娅四周遍是花朵:荨麻、雏菊、紫罗兰都画上了。花在这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在《哈姆雷特》第四幕第五场,奥菲莉娅曾对雷欧提斯说:“这是表示记忆的迷迭香和漏斗花,爱人请你记着吧;这是表示思想的三色堇。”雷欧提斯对此的回应是:“这疯话很有道理,思想和记忆都提得很合适。”米莱斯的《奥菲莉娅》被艺术史家公认是所有表现奥菲莉娅的造型艺术中最优秀的。

奥菲莉娅不但被画家表现在绘画中,还被再现在其他多种艺术作品中,是莎士比亚剧作描写到的人物中人们最喜爱的。 Vns7mCq73UW8tNFfBMfMoAKhLbKPORnqnlB+91vek73KkP4JRVMuChJhJgE8AV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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