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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瓦内特被捕:两个玛丽的“一夜白发”

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李丹、方于译文)第七章“商马第案件”可能是全书最震撼读者心灵的一章。在这长达数万字的一章中,大部分都在刻画主人公、已经成为“滨海蒙特勒伊市长马德兰先生”的冉阿让一夜中“脑海中的风暴”:第二天该不该去审理“商马第案件”的现场,承认自己才是被指控商马第所为的真正罪犯。这是尊荣和羞耻的选择,是财富和苦役的选择,也是天使和魔鬼的酣战,“或者外君子而内小人,或者圣洁其中而羞辱其外”。作家一次又一次多层次多角度地描述了他这惊心动魄的心灵搏斗,甚至动身之后在途中都还出现,直至站到法庭的门口,想一步进去的刹那,还受到沉重的一击。心灵的变化,肉眼是看不见的,但他的外形,明显改变了。此时,雨果写道:“他的脸,异常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他的头发在刚到(案审地)阿拉斯时还是斑白的,现在全白了。他在这儿过了一个钟头,头发全变白了。”后来当他自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头发时,也说这可是“怪事”。

作为虚构作品,小说不要求作家非得描写“已经发生”的事,有必要,他完全可以描写“可能发生”的事。那么,“一夜白发”的事,是“可能发生”的吗?

医学研究表明,一个人,在步入老年之后,他体内黑素细胞中的酪氨酸酶活性进行性丧失,使毛干中的色素消失,结果会使头发变白。另外,营养不良,缺乏蛋白质、维生素或某些微量元素,或患有内分泌疾病、肺结核等慢性消耗性疾病,或者因为家族遗传的关系,也都会使人未及老年,就头发变白。而极度的忧虑或极度的惊吓,情绪高度紧张,也同样会加速头发变白。

安托瓦内特被处死的前夜

英国“皇家医学学会杂志”有一篇论文的作者,曾查阅了2008篇有关文献,考证出最早产生于公元2世纪至5世纪之间的犹太教典籍《塔木德》上记载,说有一个17岁的犹太学者,“因过重的研究工作”而突然头发变白。世界卫生组织1972年出版的《世界医学新闻》有一期发表了一篇文章,举出历史上多个“一夜白发”的事例,包括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捕之后,纳瓦拉的亨利(Henri de Navarre,1553—1610)在“圣巴托罗缪惨案”后被禁锢中一夜之间白发的事。另外,历史还记载,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也经历过这瞬间白发的一夜。

玛丽·斯图亚特(Mary Stuart,1542—1587)是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五世和他的法国妻子“吉斯的玛丽”的唯一的孩子。她出生六天,父王去世,玛丽依继承法成为苏格兰女王。5岁时,母亲送她去法国,在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宫廷中长大,使她在原有的美貌之外,养成一副异常优雅的风度,还有对诗歌、音乐的爱好。1558年,玛丽与亨利二世之子弗朗西斯结婚。按照世系,玛丽应为英格兰王位的第二继承人。天主教徒们认为,应该是玛丽成为合法的英格兰女王,因为伊丽莎白是她父亲亨利八世(1491—1547)和他的第二任王后安妮·博林(1501—1536)的女儿。因此,亨利二世就代表玛丽要求取得英格兰的王位。1559年,亨利二世去世,弗朗西斯即法国王位,玛丽也就成了法国的王后。但弗朗西斯于1560年12月夭亡,已为寡妇的玛丽即于1561年8月返回苏格兰。

伊丽莎白女王本来就对玛丽怀有敌意,她拒不承认玛丽为她的继承人。此时英格兰已经改宗基督教新教,把信奉天主教的玛丽看成是信奉异教的女王。这样,在政治和宗教的斗争中,玛丽最后成为伊丽莎白女王的囚徒。

伊丽莎白没有子嗣,认为玛丽是她王位的一个威胁,又看到天主教徒希望扶植玛丽、推翻她这个新教女王的企图,于是一次次改换地址,将玛丽囚禁了十八年。先是在1568年7月13日,玛丽被送到约克郡的博尔顿城堡;1569年2月3日被转到特伯利城堡;1569年4月20日又被转至更安全的温菲尔德庄园;1569年5月15日被送到德比郡的查茨沃思庄园;1569年9月21日返回温菲尔德庄园;稍事停留之后,即回到特伯利城堡;1570年5月又回到查茨沃思庄园;1572—1573年这段时间里,则在约克郡的设菲尔德城堡、设菲尔德庄园和查茨沃思庄园来回周转;1573年8月,又让玛丽在巴克斯顿浴场待了五周;1582年,玛丽被转到斯塔福德郡的斯塔特利会堂。

玛丽·斯图亚特被斩首

1586年8月,暗杀伊丽莎白的主谋安东尼·巴宾顿写给玛丽的密信被伊丽莎白的大臣截获。从信中可以清楚看出,暗杀伊丽莎白的计划获得了玛丽准许,因此,阴谋败露。于是,玛丽被捕,先被押往并不为人知的某处,两周后返回斯塔特利会堂。1586年9月21日,玛丽和她的臣仆均被移送到一未知的目的地,四天后关入北安普敦郡的福瑟林哈城堡,最后就在这里被处决。

伊丽莎白是在1587年2月7日签署玛丽的死刑执行令的。

面对执行令的宣读,玛丽丝毫没有惊恐的表露。她要求自己任何场景下都保持她平时那种应有的气度,绝不亵渎作为王者的高贵和尊严。她平静地回答说:“赞美天主……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叫我欣慰的了,因为它表示我的尘世的苦难即将结束,意味着天主的恩典,是他成全了我为了弘扬天主的荣名和他眷爱的罗马天主教而死。”她以极其平和的态度,与身边忠诚的仆人共进最后的晚餐,一一嘱咐,分送礼物,又写了几封信,精心准备明日穿戴猩红色殉道者的服装。在午夜过后很久,她才上床就寝,希望通过休息,能以一副坚强而无畏的心态来迎接死亡。

但是,“玛丽·斯图亚特无法入睡”。德国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研究了浩繁的原始资料之后完成的《玛丽·斯图亚特传》中写道:第二天,死刑执行完毕,当刽子手按惯例高高举起她的头颅让全场过目时,“全场观众不禁目瞪口呆,仿佛见到了鬼魅——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老妪的头颅,一头花白的短发”。她的侍女说,她这头发就是在一夜之间变白的。

像苏格兰的玛丽,玛丽·斯图亚特一样,法国王后玛丽,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1755—1793)也有一夜这样的经历。

法国大革命一爆发,王室家族即被卷入他们很快就无法控制的事态之中。继1789年7月14日攻陷象征国王暴政的巴士底狱之后,10月5—6日,一群巴黎妇女和民兵向王室居住的凡尔赛进军。玛丽成为众矢之的,成为民众谩骂的对象,不只是因为她宫廷生活奢侈,浪费巨大,绯闻不断,更因为她在数星期前敦促国王拒绝制宪会议关于废除封建特权和帝王特权的要求。

在人民的压力下,第二天,王室家属被押回巴黎,住在杜伊勒里宫,成为革命运动的人质,无法随意行动。六个月后,玛丽先是与此前接受过他们大笔酬金的国民议会重要成员米拉波伯爵暗中来往;米拉波去世后,她转向一批流亡贵族求援。1791年6月20日半夜里,国王夫妇,还有化装成俄罗斯男爵的王太子女教师图则尔侯爵夫人,化装成护士的王后姐妹伊丽莎白夫人,以及国王的一个仆从和王家子女,悄悄出了杜伊勒里宫,企图向东部边境逃离。逃跑的计划主要是王后的密友、瑞典的阿克塞尔·冯·费尔森伯爵和法国贵族布勒特伊男爵设计的,得到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的支持。费尔森驾用两辆可以飞快奔跑200英里的轻型马车赶往法国东北部的蒙特梅迪。后考虑这样会使一家分散,路易国王和王后决定改成六匹马驾驭的重型四轮大马车。但是也是命中注定,圣梅尼霍德邮政局长让-巴蒂斯特·德鲁埃根据当时发行的钞票上的国王像认出是路易十六。随后拥来一大批群众,将国王夫妇和他们全家扣留在离他们最终目的地——强固的蒙特梅迪王家要塞50公里的一个叫瓦雷纳的小镇,最后国王夫妇被迫返回杜伊勒里宫。这次的身份是囚犯。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捕,1791年6月21—22夜

玛丽原来满以为是可以逃脱的,没想到却被抓获。本来,民众对她的愤恨远超过对她的国王丈夫,在这一个个贵族都被送上断头台的时日里,她的命运会是怎样,玛丽自己无疑十分清楚,她的心情不难想象。“1791年6月21—22夜”是决定她命运的一夜。安妮·乔丽斯在《一夜白发的医学神奇》中写道:

1791年6月,当35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在王室败走瓦雷纳后返回巴黎时,据侍室女官亨利埃特·卡普曼(Henriette Cam-pan)的回忆录,玛丽曾取下帽子,向她展示“悲伤对她的头发造成的影响”。尽管历史学家一直认为玛丽·安托瓦内特在试图逃跑和随后的监禁期间只是用过染发剂,但卡普曼在她的回忆录中坚持说:“仅是一夜之间,她的头发就变得像七十岁的女人一样的白。王后陛下给我看一只因(她的亲密女伴)朗巴尔亲王夫人(被处决)而戴上的戒指,内有一缕她的白发,并有‘因悲痛而变白’六字。”

法国文学批评家夏尔·圣伯夫(1804—1869)完全相信卡普曼夫人说的话。据说,他在随笔集《月耀日漫谈》第4卷中也写道:

她(玛丽·安托瓦内特)知道,最后的一点点欢乐和希望就在逃往瓦雷纳了。可是三天之后,景况是何等的不同啊。当卡普曼夫人在她从瓦雷纳被押回见到她时,王后脱下帽子和她道别,她看到忧伤给她的头发造成的后果。一夜之间,它就已经变得像一个70岁的老妇人那样的白。而她却只有36岁。

英国画家托马斯·福尔肯·马歇尔无疑也相信卡普曼夫人的回忆。他在1854年创作了油画《1791年6月21—22夜王族一家》中,玛丽·安托瓦内特露在头巾外的头发,就是雪白雪白的。 L2jOGvMLuQHCoyOiwW96l3mgHQY0+ufcgmpjWV4ZWydoPEzHfiLzIboSnF0hN7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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