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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布甲尼撒:因“亵渎神灵”而精神分裂

多年来,学者们都把《圣经》看成一部“敬神的故事”,故事而已。但是近一个世纪里,多国考古人员在中东、美索不达米亚、巴勒斯坦和埃及等地大量的考古发掘工作表明,如德国记者兼学者维尔纳·克勒尔在《圣经:一部历史》中说的,《圣经》“同时又是一本关于真正发生过的事情的书”:不但“《旧约》常常提过的地方和城镇都再度出现了,它们的形状和位置都和《圣经》里所描写的一模一样。学者们从古代的刻字和纪念碑里不断地找到了《旧约》和《新约》中的人物”。克勒尔特别强调,《圣经》里的这些“事情的本身是历史事实并且可以说是以惊人的准确性记录下来的”。

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adrezzarⅡ,约前630—前562)是古迦勒底帝国,也就是新巴比伦王国的伟大国王,还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他一次次的征战,表现出他具有卓越的军事才干;在他统治时期,国家政治相对稳定,经济繁荣;尤其是他对巴比伦的重建,为世界所瞩目。克勒尔在书中有一章专门写了这些事迹如何被考古发现所证实。同样,这位伟大的国王在公元前597年将以色列人的一个支派犹大的国王约雅斤掳到巴比伦,也非虚构。

《圣经·旧约》中《列王纪》《以斯拉记》《耶里米书》《以西结书》《但以理书》对尼布甲尼撒二世攻陷犹大王国的都城耶路撒冷后的行径做过详细的记述。《但以理书》写道:“是巴比伦王第八年”,即公元前596年,“巴比伦王将耶和华殿和王宫里的宝物都拿去了,将以色列王所罗门所造耶和华殿里的金器都毁坏了,正如耶和华所说的,又将耶路撒冷的众民和众首领并所有大能的勇兵共一万人,连一切木匠、铁匠都掳去,除了国中极贫穷的人以外,没有剩下的;并将约雅斤(用铜链锁着)和王母、后妃、太监与国中的大官,都从耶路撒冷掳到巴比伦去了”。《圣经》特别说到他手段的残忍:他不但将耶和华殿的铜柱、盆座和锅、铲子、蜡剪、调羹并所用的一切,无论金的、银的都拿走,还“用火焚烧耶和华殿和王宫,又焚烧耶路撒冷的房屋”;在约雅斤被俘,由他叔叔西底家摄政之后,这个巴比伦王甚至在“西底家眼前杀了他的众子,又杀了犹大的一切贵胄并且挖西底家的眼睛”,等等。克勒尔综合有关的考古发现说:“西底家王被俘。他们的儿女就在他的眼前遭到屠杀。他本人的双眼也被挖了出来。这是对叛逆者所使用的残酷的巴比伦军法。这种残忍的盲眼刑罚经常在(考古发现的)生动的浮雕中得以证实。”如此残忍,简直到了绝无人性的地步。

威廉·布莱克的《尼布甲尼撒》

除此之外,有关尼布甲尼撒二世的行径,《圣经》在《但以理书》中还写到他做的一个梦:

我看见地当中有一棵树,极其高大,那树渐长,而且坚固,高得顶天,从地极都能看见,叶子华美,果子甚多,可作终生的食物,田野的走兽,卧在荫下,天空的飞鸟,宿在枝上,凡有血气的,都从这树得食。……见有一位守望的圣者,从天而降,大声呼我说,伐倒这树,砍下枝子,摇掉叶子,抛散果子,使走兽离开树下,飞鸟躲开树枝,树木却要留在地内,用铁圈和铜圈箍住,在田野的青草中,让天露滴湿,使他与地上的兽一同吃草,使他的心改变,不如人心,给他一个兽心,使他经过七期。

古人对梦的生理机理缺乏了解,常将它看成某一种神示,用以宣示梦者的命运,因而认为需具有灵性的人来做解释。

起初,无人能解。最后便唤来但以理。但以理是四先知之一,“有圣神的灵,什么奥秘的事,都不能使你为难”。但以理以前曾为尼布甲尼撒二世解过一个尼布甲尼撒二世自己都记不起来、术士们也无人能解的“泥足巨人”的梦。现在,对于这梦,但以理是这样解释的:

王啊,这渐长又坚固的树就是你,你的威势渐长及天,你的权柄管到地极。王既看见一位守望的圣者从天而降,说将这树砍伐毁坏,树木却要留在地内,用铁圈和铜圈箍住,在田野的青草中,让天露滴湿,使他与地上的兽一同吃草,直到经过七期。王啊,讲解就是这样。临到我主我王的事,是出于至高者的命。你必将被赶出离开世人,与野地的兽同居,吃草如牛,被天露滴湿,且要经过七期。

《但以理书》接着明确写道:“当时这话就应验在尼布甲尼撒的身上,他被赶出离开世人,吃草如牛,身被天露滴湿,头发长长,好像鹰毛,指甲长长,如同鸟爪。”

这段对“梦的应验”的奇异描述,吸引了多位艺术家。大约公元1400—1410年间,德国巴伐利亚雷根斯堡的一位匿名艺术家就画过尼布甲尼撒二世这一变形后的形象。英国的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ck,1757—1827)是一位浪漫主义诗人,同时又是画家,他的版画插图都是自己制作的。在布莱克的《天堂与地狱的婚姻》(1790—1793)中,有一幅题为《尼布甲尼撒》的浮雕蚀刻。著名的布莱克传记作者亚历山大·吉尔克里斯特(Alexander Gilchrist,1828—1861)认为,这幅凸刻钢版插图描绘的是这个:

疯狂的国王像一只被追捕的野兽,爬向石岩间的一个洞穴;他金黄色的胡须零乱地在地面上拖动,他的指甲有如兀鹫的利爪,他野性的眼睛充溢着阴郁的恐惧。他强有力的身躯正失去人类的形体,并因长出殷红的头发而显示出兽性,他像蟾蜍似的爬动,皮肤的斑纹呈现出绿、蓝、褐的反常色泽。

不难看出,不管是这位雷根斯堡的无名画家,还是布莱克,都是依照《圣经》中的描述来进行艺术再创造的。可是《圣经》为什么描写尼布甲尼撒变成一头兽呢?

变形是远古时代人们心目中普遍存在的意象。主神宙斯变成天鹅、白牛或金鱼,猎人阿克特翁变成牡鹿,阿尔卡迪亚国王吕卡翁变成狼……希腊神话中有多少变形的故事啊,罗马诗人奥维德的《变形记》,更是一部描述变形的故事。

布莱克的诗《尼布甲尼撒》

自然,任何变形都不是没有缘由。宙斯是为了引诱人间的女子而主动有意变形的,阿克特翁则因窥视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沐浴才被罚变形,吕卡翁也因不跪拜宙斯且挖苦那些下跪的人而遭宙斯变形。

尼布甲尼撒

也许,自古以来各民族产生过很多狼人的传说,并非毫无依据。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变得像狼或者别的兽类似的,也有可能。历史上曾有报道,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会形成某些狼的习性。《不列颠百科全书》“狼人”条目中也写道,有的人存有一种“相信自己是狼”的“精神状态”,即所谓的“变狼狂”。伏尔泰指出,“变形说”产生的基础是因为相信人死之后将会转世:“灵魂转世之说必然导致化身变形说。……你只要使我相信我的灵魂可以进入一匹马的躯体,那么你也可以毫不费力使我相信,我的身体可以变为马。”何况“人们无法证明其(变形)不可能”,更“大大有助于使人对这一类嬗变和奇迹深信不疑”。布里斯托大学希腊语言文学教授理查德·巴克斯顿的著作《令人惊异的形体 希腊的变形神话》(Richard Buxton: Forms of Astonishment Greek Myths of Metamorphisis ,2009),主要是通过《奥德赛》、雅典戏剧、视觉艺术、大希腊和它之后的有关叙述,以大量变形的例证来论述“变形的逻辑”。巴克斯顿在书中并从大卫·林图尔的《狼人传说》(David Rintoul: Lengend of Werewolf ,1975)中转载了一个男人变成狼形的三幅照片。另外,伦敦盖伊医院的李·伊利斯医师还在1963年发表过一篇论文《卟啉病和狼人的病原学》(Lee Illis: On Porphyria and the Aetiology of Werewolves ),论证了历史上记述的所谓狼人,可能是先天性卟啉病患者。

巴克斯顿书中人变成兽的照片

那么,尼布甲尼撒二世怎么会变成牛?确切地说,不是变成脊椎动物门、反刍亚目的牛,而是成为满身长毛、利爪爬行这种兽的形态呢?

从《圣经》来说,或者照神学家的说法,相信是由于尼布甲尼撒二世亵渎神明而受到惩罚,所以堕落成兽。《但以理书》第四章说,那天,骄傲的尼布甲尼撒游行,在巴比伦王宫声称:“这大巴比伦不是我用大能大力建为京都,要显我威严的荣耀吗?”话未说完,就有声音从天而降:“尼布甲尼撒啊……你的国位离开你了,你必被赶出离开世人,与野地的兽同居……”说是“当时这话就应验在尼布甲尼撒的身上”。

但是,对于尼布甲尼撒的变形,也可以做科学的解释。

英国学者、亚述学权威专家亚奇伯德·萨伊斯在《古巴比伦十讲》中指出:“在古巴比伦宗教的核心深处蕴藏着一种古老的信仰,泰勒教授称之为‘万物有灵论’……它对古巴比伦的民间传说和迷信行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爱德华·B.泰勒是著名的英国人类学家,他认为“万物有灵”理论乃是宗教哲学的基础,不论是野蛮人的宗教哲学还是文明人的宗教哲学;它相信个体都有灵魂,灵魂在肉体死亡或解体之后仍然存在;并相信“还存在着其他精灵,它们可以成为强有力的神灵”,“影响并控制着物质世界中的事件和人的现世生活与来世生活”。

尼布甲尼撒二世生活的古巴比伦是一个由万物有灵论延续下来的神祇崇拜的社会。因之萨伊斯说,甚至在“达到权力与荣耀的巅峰之时”,尼布甲尼撒仍不忘向神明祈祷:“哦,来自永恒国度的主,万事万物的主……我是服从您的国王,我是您双手的造物……是您维持了我生命。请光荣显赫的众神之主么罗达赫听到我的祈祷,接受我的请求”,“致我的主人么罗达赫,我向您祈祷,并举起我的双手”等等。这里的几句,与《但以理书》第四章最后的几节写的完全一样,仅是翻译上有个别用词的差异。萨伊斯感叹:“在么罗达赫的面前,这位古巴比伦伟大的征服者显得如此谦卑,充满虔诚与热情。”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但以理书》第四章的最后一句:“现在我尼布甲尼撒赞美尊崇恭敬天上的王,因为他所做的全都诚实,他所行动的也都公平。那行动骄傲的,他能降为卑。”

杰出的加利福尔尼亚大学社会学教授安德鲁·斯卡尔在他的巨著《文明中的疯狂:精神错乱文化史》中明确指出,在古代,“没有人会低估招致上帝不快的危险性。看古以色列的第一代国王扫罗,和古巴比伦的伟大国王尼布甲尼撒,两人都冒犯了耶和华。两人都因Lèse-majesté(亵渎罪)而受到可怕的惩罚。他们都疯了”。

“因Lèse-majesté(亵渎罪)”而受惩罚,不仅是《圣经》中的话语,也是尼布甲尼撒二世的心理活动。生活在普遍存在神祇崇拜的古巴比伦的尼布甲尼撒二世,不可能不忧虑自己在攻陷耶路撒冷时的烧杀掳掠,而会遭到惩罚。长期的忧虑和恐惧,使尼布甲尼撒二世最终导致精神疾患,甚至陷入精神分裂——疯狂。正是这疯狂,长期的疯狂,使尼布甲尼撒二世产生非人的病态,在精神错乱中,四肢爬行,吃草如牛。 ltiFP54S8ABZLX1FgEbGXYRKcHb0IiF0D2oFv5f5ErPjSYRkCb8Ay3KBMokVpT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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