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宫产：传说和史实

在胎儿足月或足月前，经孕妇腹部切口从子宫剖取胎儿的手术，是最古老的手术之一，在许多文化中都有说及或记述。这种所谓的“剖宫产”（cesarean section）一词，准确的来源，所知甚少。有说此术得名于古罗马朱力（Julii）家族的一个姓恺撒（Caesar，拉丁文为caedere）的分支中，有人系经此法出生，有的学者甚至相信此人即是著名的恺撒大帝尤利乌斯·恺撒（Julius Caesar，前100—前44）。古希腊神话中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和莎士比亚剧作中的恺撒的故事，更增加了这一说法的可信度，因为这两人据说都是经剖宫产出来的伟人。

古希腊神话说，有一天，太阳神阿波罗正好撞见在湖边沐浴的人间女子科洛尼斯（Colonis），便疯狂地爱上了她，并占有了她，使她怀上了他的孩子。虽然如此，科洛尼斯还是不爱阿波罗，而成了她父亲为她挑选的凡人伊斯库斯（Ischys）的妻子。阿波罗感到这是对他的羞辱，就派他的孪生姐妹、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Artemis），一箭射中伊斯库斯和科洛尼斯，使他们两人中箭而亡。但是就在众人将科洛尼斯的遗体抬上柴堆，熊熊的火焰快要烧到科洛尼斯身上的时候，阿波罗突然记起，他的爱人正怀着他的尚未出生的孩子。于是，他便让丰产神赫耳墨斯（Hermes）将婴儿从他爱人的子宫中切出，交给半人半马怪喀戎（Chiron）养育。在喀戎的教导下，这婴儿后来成了一位名医，即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Aesculapius）。

在威廉·莎士比亚的剧作《麦克白》中，虽然第二幽灵声称“没有一个妇人所生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但是苏格兰贵族“麦克德夫是没有足月就从母亲的腹中剖出来的”一个伟人，因而能够杀死麦克白这个暴君。莎士比亚在《尤里乌斯·恺撒》中，还根据古希腊史学家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中所说，“据说恺撒有优异的禀赋，可以成为伟大的政治家和演说家”，把他描写成光明正大、人格崇高又意志坚强、行动果断的英雄——“一尊天神”，虽然最后死于被刺杀。

15世纪的画：恺撒的剖宫产

不过一些现代史学家对恺撒生于剖宫产的说法表示怀疑。比较可信的是古罗马第二代国王努马·庞皮利乌斯（Numa Pompilius，前715—前673）的“皇家历法”（Lex Regia）中的一条款称：“禁止在胎儿被剖出子宫前埋葬孕妇。”这可以被认为是对剖宫产的首次描述，虽然是在死后进行的。南非开普敦斯泰伦博格大学健康科学学院泰格堡医院的妇产科荣誉教授彼得·凡·唐根认为：“剖宫产这一术语或许源于这一历法，但肯定不是来自尤利乌斯·恺撒。恺撒是奥勒利安的长子，奥勒利安生有七个孩子，且在公元前54年去世。又因推测当时产妇剖宫产的死亡率为100%，所以尤利乌斯·恺撒是极不可能经由腹部途径出生的。”

据信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剖宫产是在1500年或1500年左右完成的。瑞士阉猪人雅可布·纽弗（Jacob Nufer）的妻子怀孕初产，几天里，疼痛异常。十几名助产士和理发师外科医师的综合技能都不能为她提供帮助。由于不再有其他解除她痛苦的希望了，她丈夫就说，倘若她信得过他，那么，求上帝恩典，由他来给她做手术，或许会成功。他妻子回答说，她可以接受任何缓解她痛苦的方法。当局起初对纽弗请求允许他做这手术置之不问，但纽弗是一个听不进“不”字的人。于是，在祈求神的帮助之后，他将妻子安放在桌子上，切开她的腹壁，然后剖开子宫，迅速取出孩子。产后，妇人伤口愈合，据说活到77岁，后来还能正常生下几个孩子，甚至有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孩子成为法官。

16—17世纪中，还有一些有关剖宫产的记述。

生活在16世纪末的萨沃伊公爵的私人医生弗朗索瓦·罗塞特（Franois Roussett）1581年在巴黎出版了一部著作：《论剖宫产，即横向切开无法以其他方式分娩的孕妇腹部和子宫，不损害母婴的生命，也不影响此后的怀孕》。在这部著作中，罗塞特述及15例成功的剖宫产手术，并非全是子宫异位的病例。作者说，由于死亡率高，产科医生普遍反对这项手术；但后来渐渐地也就成为一项深受尊重的程序了，尤其是对那些不如此几乎肯定会死的孤苦凄凉孤独的病人来说。

还有记载说，1610年4月在德国的维滕贝格，孕妇乌尔苏拉·奥皮茨（Ursula Opitz）出现意外事故，致使一巨大腹疝经由子宫突了出来。这样，显然就不可能自然分娩了。21日，三位医学院的医生，与助产士和牧师商量后，由外科医生耶利米阿斯·特劳曼（Jeremias Trautmann）为她施行剖宫产。产妇因感染，于手术25天后去世，但孩子马丁活到9岁。

法国产科医生弗朗索瓦·莫里索认为剖宫产不宜施行。他在1668年于巴黎出版的《论女子妊娠之病》（ Traitédes maladies des femmes grosses ）中说，17世纪前半世纪，共施行过24例剖宫产，但没有一名产妇存活。

医学史家也指出剖宫产的危险性。如一位作者1934年6月20日在温莎举行的“大都会全科医院医务人员大会”（the meeting of the Medical Staff of the Metropolitan General Hospital）上宣读的一篇论文中严肃宣称：

虽然16和17世纪的作者描述了（剖宫产）程序，并且常常还详细说到手术的成功，但并没有声言自己施行过这种手术。他们仅是根据通常都是远地的医生写的或说的，摘录他们的报告。18世纪曾认真考虑设计出一种为母婴的生命提供合理机会的手术。但手术的危险性仍然很大，使有些外科医生即使在无望的病例身上都不敢尝试。19世纪中期收集到的一系列病例，死亡率也达50%至85%。塔尼尔（Tarnier）表示，19世纪巴黎没有完成过成功的剖宫产手术。这种结果，首先是因为脓毒性感染，其中的弊端在医院的实际工作中特别感觉得到；其次，手术的拖延，一直拖到病人几乎死去；第三是未能使用子宫缝合线。勒巴斯（Le-bas）于1769年最先在子宫创伤中使用缝合线。……由于对无菌和消毒的无知，即使这样改善对降低死亡率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出血、感染和产褥排湿物流入腹腔，仍然引起母亲的死亡。

中世纪描绘剖宫产的画

剖宫产发展的转捩点是莱比锡的马克斯·桑格（Max Sɑnger）1882年发表在《妇科文献》上的专论《改善经典剖宫产手术，外加剖宫产时子宫缝合的历史》。他提到用银线封闭子宫切口。第一次封闭子宫切口是1852年弗兰克·波林（Frank Polin）在美国进行的，共完成17例，将产妇的死亡率降低到50%。桑格在论文中描述了这些病例，从美国早期的经历中发展了他的缝合子宫的设想。

降低手术死亡率的重要进展是成功引入美国波士顿牙科医师托马斯·杰克逊（Thomas Jackson）和威廉·莫尔顿（William Morton）1846年发明的乙醚麻醉术，匈牙利产科医师伊格纳兹·塞麦尔维斯（Ignace Sem-melweis）1847年提出的无菌技术，和爱丁堡外科医生约瑟夫·利斯特（Lord Lister）1867年报告的消毒法。

此前，直至1880年，孕产妇的死亡率从18%（英国）到100%（法国）不等；围产期的死亡率从28%（英国）到55%（美国）。有赖于这些技术的进步，1898年以后，孕产妇的死亡率已经下降到10%左右。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抗生素的使用，显著改善了剖宫产术后感染的发生率。但是尽管如此，《不列颠百科全书》仍然告诫说：

剖宫产的风险不高，但确实存在。剖宫产是个大手术，而且同阴道产相比要给产妇带来更大危险。其他并发症（如感染、出血、血凝块及膀胱或肠道损伤）的风险也较大，如果提前做了剖宫产，新生儿可能还不成熟。还有人提出，剖宫产使胎儿得不到在正常母体分泌的激素和其他物质。

这些都表明剖宫产绝不是一项万无一失的程序，需要严加注意。人类最好的生活是自然，人体本身是最好的医生，其他的都只能起辅助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