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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

刘北汜

沈先生在故宫兼职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年,当年织绣组里的年轻同志,至今还有些人留在原来的岗位上,从我1978年到故宫博物院后,就不止一次,不止一个人带着十分怀念、崇敬的心情向我谈过沈先生了。

他们说沈先生没架子,是以身作则的好带路人。每次到故宫来,他总要跟组里青年人一道,进库房,理藏品,搞陈列,甚至亲自动手写展品说明。院外举办的文物展览,他也常带组里人一起去看,引导同去的人一道观摩研究。1957年,天坛公园里举办西长安街双塔庆寿寺海云可庵和尚塔墓出土文物展,展出的宋代绣花方绸、缂丝花绸、花绫白帽,都是他第一次看到的。事后很久,还常常同组里人讲到这些展品,说他视野又宽了。

他们说,沈先生钻研文物,不拘泥于历史文献或已有著作,总要对照实物,比较对照之后,再作出自己的判断。他常带组里的年轻人去前门大街、珠市口一带的估衣店,因为不难从那里发现故宫藏品中所无,而确为明、清时期或更早一些的织绣品或服饰,从中看出不同于其他时期的用料、做法、纹饰、形制来。有一次,珠市口一家估衣店的老板拿出一件缂丝《麻姑献寿图》,说是清代珍品。沈先生笑笑,指出是民国年间的仿制品,人工作的“旧”。沈先生说得句句在行在理,店老板只好如实承认,同去的组里人则从中上了鉴定缂丝真伪的一课。

他们说,他们学写文物、织绣方面的文章,也得力于沈先生的鼓励。对组里经手的织绣品,沈先生总要一一过目,摘记笔记,对院藏其他文物,他只要有机会看到,也总要认真揣摩一番。每有所得、所见,他总要在组里念叨念叨,公诸同好,或就某一专题发动讨论,推动研究的深入。如果哪个年轻同志写出点什么,他会兴奋得如同文章出自己手,直到帮助那位同志把文章改好才罢手。因而,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年轻人,在感情上和他是贴近、交融的,以致他离开二十多年后,谈起他来,一种对他的由衷的崇敬和怀念之情,还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他们的这种怀念之情,我自己也亲身感受到一次,使我难以忘记。

1980年,我到故宫博物院工作两年多以后,沈先生写信给我,说他还有些书和零碎东西留在故宫,他不在故宫兼职时未拿走,托我抽空代他查查,他想取回去。

我替他查到了,原来还存在织绣组里,竟是满满一玻璃书橱的书,橱上还有一架雕镂精美的小屏风和其他零碎物品,橱上贴着封条,已经代他保存了二十多年了。

组里的陈娟娟告诉我:“这些书,都是沈老在我们组当业务指导时,一本本从家里抱来、提来的。就像蚂蚁搬家,今天搬来几本,第二天又抱来几本,只要我们想看的,或是他认为我们应该看的,哪怕珍本、孤本,他都毫不吝惜地为我们找来,放在组里,由着我们随便翻阅。”

组里另一位同志高霭贞告诉我:“那时候,多亏沈先生搬来这些书,又耐心指导我们阅读,我们业务上才有较快的提高。有的古籍我们看不懂,他先拿红笔点出标点符号,再指出重点,一句句讲解,从没见到他不耐烦过。”

我看了看书橱里的书,有我从未见到过的线装书,有早已绝版的民国年间的图书和画册,也有纸张黄了也脆了的早年刊物、报纸。

不久,沈先生的这些存书和其他零碎,由沈虎雏找了车,拉回家了。

沈先生在故宫兼做业务指导的情况,都已是20年前的事情,是故宫里人怀念他,才向我提起的。我自己代他寻找存书,距离他这次住院,也已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怎么,这天探视过他之后,离开中日友好医院回来的路上,却一一浮现在我脑际,很多天也没有平复下来。

(选自《执拗的拓荒者——怀念沈从文先生》,载于《新文学史料》1988年第11期,题目为编者加) 5DfMXNVmCNKtTUoLaqpoWx/AzMvj7ykDWH4QB1MFCh2u5w1DdjhmhiOSTsRjzH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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