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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征朝鲜迫其结盟

终努尔哈赤之世,朝鲜同后金都没有发生重大的战争。但是,朝鲜对这个日益武装起来的虎视眈眈的近邻,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努尔哈赤袭占抚顺后,朝鲜的大臣分析道:“今者,吞灭忽温,威服诸种,凶焰日强,无复顾忌。袭破抚顺,仇我大邦(明朝),知我国不可得而和也,故投书遥喝,胁之以分击,欲使我国帖然退伏,不敢为明朝之援。其为桀骜何如哉!”

朝鲜看得很清楚,后金投下国书的目的是恐吓,“不敢为明朝之援”,使朝鲜不敢出兵援助明朝。他们之间的和平只是暂时的、脆弱的。朝鲜表面上对明朝和后金实行等距离外交,实质上是暗中帮助明朝。这有两点可以证明。

其一,朝鲜容留转移“逃人”。所谓“逃人”,是指辽东不堪忍受后金摧残而越境逃跑到朝鲜避难的大量汉人,后金将这些逃跑的汉人称为“逃人”。后金向朝鲜索要这些“逃人”,以进行严厉惩处。后金让朝鲜将“过江汉人,不必纳之,尽数驱回”。朝鲜没有照办,而是将这些“逃人遣送给了明朝”。这引起了后金的不满。

其二,朝鲜允许明兵驻扎。明朝军官毛文龙率领明兵,常年驻扎在朝鲜的皮岛。皮岛今称椴岛。“辽民来投者日众,前后数十万口,分置铁山、蛇梁等处。”朝鲜还在经济上援助毛文龙,无偿捐助粮食一万石。解决了毛文龙的燃眉之急。毛文龙以皮岛为根据地,不断向后金腹地发起进攻,骚扰后金后方,使努尔哈赤如坐针毡。

皇太极像

努尔哈赤和朝鲜的关系极度恶化,运用武力解决双方矛盾的问题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天聪汗皇太极继位不到三个月,就决心发兵攻打朝鲜,解决后顾之忧。

天聪元年(1627)正月初八日,皇太极命二贝勒阿敏、贝勒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等统三万大军,往征朝鲜。皇太极谕曰:“朝鲜屡世获罪我国,理宜声讨,然此行非专伐朝鲜也。明毛文龙,近彼海岛,倚恃披猖,纳我叛民,故整旅徂征。若朝鲜可取,则并取之。因授以方略,令两图之云。”

皇太极的目的是一举两得,一个是朝鲜,一个是毛文龙,即“并取之”。

下面是二贝勒阿敏等大军征伐朝鲜的进军日程表。

正月十三日,大军前锋进入边境地带,总兵官楞额礼偕叶臣、雅荪、蒙安,率兵八十人,乘黑夜袭击了明军哨所,消灭全部六个哨位,大军进入了朝鲜。

正月十四日,乘夜晚,大军靠近朝鲜义州城,竖立云梯,猛攻城堡。巴图鲁爱湍率领八旗精锐军首先攻城,总兵官楞额礼偕阿山、叶臣,率八十人继之,前仆后继,奋勇齐进,占领了义州城。斩杀府尹李筦等,判官崔鸣亮自尽,尽歼城中兵卒,俘虏其居民。是夜,分兵蹈袭毛文龙所居的朝鲜铁山,铁山是毛文龙后勤囤粮重地。斩杀明军无算,毛文龙逃进了皮岛,“未获”。

正月十五日,派大臣八位、兵一千人,留守义州城。大军进攻朝鲜定州,斩杀宣川副使奇协,俘获定州牧使金搢,“尽降其民”。

正月十八日,大军至郭山城,招降官兵,官兵不降,攻克之。俘获郡守朴由健,歼其兵卒,“我军未伤一人”。“生擒守道一员,参将一员,游击三员”。

正月十九日,派大臣四员、兵五百人,留守郭山城。大军自定州渡嘉山江,驻营,准备向朝鲜王旧居平壤进发。

正月二十日,大军抵达安州城下,“招降不从”。此时,阿敏略感兵力不足,急忙派人返回沈阳报告军情,请求发兵前来义州城、郭山城保护粮食,抽出兵力前进。

《清太宗实录》记载阿敏信曰:“至于我兵,蒙天眷佑,不必忧虑。俟至平壤,遣使往朝鲜王处,乘便侦探。若内有消息可乘,即进趋王京。其义州城,留大臣八人,兵千人;郭山城留大臣四人,兵五百人,守之。今恐兵力不敷,请发在外移营蒙古兵及在内分管蒙古兵,驻守义州,以便调取大军前进。如蒙皇上允发,乞遣一贤能大臣统领之,于冰未解时速来。恐其侵扰义州粮食户口也。至各处归降之人,已皆令薙发矣。”

皇太极得报,大喜过望,立刻发出上谕:“蒙天眷佑,尔出师诸贝勒,所致克捷。朕闻之,不胜嘉悦。前进事宜,尔当详加审酌。可行则行,慎勿如取广宁时,不进山海关,以致后悔。如不可行,亦勿强行。尔等在行间,宜仰承天眷,保惜声名,凡事相机图之。倘邀天佑,朝鲜事渐有定局。一切事宜,有当请命者,尔行间诸贝勒,公同议定。遣使来奏,我据所奏裁定。我在都城,何能遥度耶?”

清满洲贵族使用的透雕玉把皮藤马鞭

于是,皇太极调遣在外移营蒙古兵及在内分管蒙古兵并家属,驰往朝鲜义州城驻防。皇太极又给予前线统帅“便宜行事”的决定权。于是,二贝勒阿敏等决定进攻安州城。

正月二十一日,阿敏率大军渡江。黎明攻城,安州很快拿下。斩杀郡守张撴、副使全尚毅、县令安图南等。“安州牧使金浚、兵使南以兴,赴火死。”城中居民及守兵,各令安业。守城朝鲜兵二万,“既克后,不戮一人,各令还家完聚”。八旗军不杀俘虏、不杀降民的策略传开,为以后顺利进军打下很好的基础。

大军在安州城休整四天,秣马厉兵,养精蓄锐。

正月二十五日,大军自安州起行。

正月二十六日,大军进抵平壤。“城中巡抚、总兵以下各官及兵民等,皆弃城走。”二贝勒阿敏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风卷残云。大军渡过大同江。

正月二十七日,大军驻扎在中和。以中和为驻地,部队一边进行休整,一边对朝鲜进行外交活动。阿敏等特派使臣到朝鲜国王李倧驻地,进行联络,未能如愿。

此时,朝鲜派遣使臣两人,携带书信到达中和。这两位使臣,原是有来历的。他们分别是先前后金国阵获的朝鲜元帅姜宏立之子及参将朴兰英之子。此时,姜宏立与朴兰英都在八旗军中效力,尚未回归朝鲜。两位使臣恭敬地叩见了诸贝勒,亮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阿敏等见状,就让他们父子相见,“以示优待之意”。这是一个完全人性化的安排。两位使臣送来了朝鲜国王李倧的书信,质问后金:“贵国无故兴兵入我内地,我两国原无仇隙。自古以来欺弱凌卑,谓之不义;无故杀害人民,是谓逆天。若果有罪,义当遣使先问,然后声讨。今急返兵,以议和可也。”

朝鲜国王的话似乎有理。但军前统帅阿敏针对此信,提出了攻打朝鲜的七条理由,即所谓朝鲜的七条罪状,予以严肃驳斥。书曰:“尔谓我等无故兴兵,试言其故。向者我军往取我属国无尔喀时,尔国无端出境,与我军相拒,一也;乌喇贝勒布占泰之屡侵尔国也,尔以乌喇属我姻戚,求释于我。我为劝谕息兵,尔曾无一善言相报,二也;我两国原无仇怨,尔于己未年,发兵助明,合谋图我。幸蒙天鉴,明兵败衄。尔之帅卒,为我阵擒。我不忘旧好,故不加诛戮,且豢养之。纵令返国,至于再三。尔不遣一介来谢,三也;天以辽东赐我,辽东之民,我民也。尔国容匿毛文龙,潜据海岛。致我辽东百姓,被其侵扰,听其引诱。我曾令尔缚送毛文龙,复成两国之好,尔竟不从,四也;辛酉年,我军攻剿毛文龙,惟明人是问。亦望尔惠顾前好,不以一矢相加。尔国究无一善言相报,五也;文龙系明朝之将。明且无粮饷给与,尔乃予以土地,导其耕种,资之糗糒( qiǔ bèi ,粮食),赡其军实,六也;尔云何故杀我何通事?我军进取广宁后,禁绝奸细。潜来窥探之人,不杀何待?我皇考上宾,明方与我为敌,尚遣使来吊,兼贺新君即位。我皇考与尔朝鲜,素相和好,毫无嫌隙,何竟不遣一使吊问,七也;尔如此负恩搆怨,难以悉数,我用是统率大军,声罪致讨。尔尚自以为是,与我为敌耶?抑将悔祸之延,抒诚引咎,申盟土地,重修和好耶?我且留师五日以待。惟好是图,果欲议和,速行遣使。如违约不至,我军即鼓行而前矣。”

这就是所谓的对朝鲜的七大恨书。二贝勒阿敏站在后金国皇太极的立场上,无端指责朝鲜国王,为其侵略朝鲜张本。朝鲜处于明朝和后金两国之间,暗中支持明朝,明里与后金虚与委蛇。朝鲜支持毛文龙,实际上是支持明朝。这引起皇太极的极大不满。阿敏此信威胁道:“我且留师五日以待。惟好是图,果欲议和,速行遣使。如违约不至,我军即鼓行而前矣。”

随后,二贝勒阿敏特派阿本、董纳密,偕同朝鲜来使,赍书前往朝鲜国王李倧处投送。还没等朝鲜国王复信,阿敏又特派备御扎弩、巴克什科贝再一次致书朝鲜国王。书曰:“我惟理直,故得蒙天眷佑。尔若引咎自责,修好求宁,可速遣亲信之人来。议既成,我即旋师。我非为土地人民兴师至此也。”

遣使赍书之后,八旗大军在中和,续留七日。

二月初五日,大军进抵黄州城,城中军民悉逃散,大军即驻扎其地。

第二天,朝鲜国王李倧,仍然派遣姜宏立、朴兰英之子,以及另外两位使臣来到后金军驻地。来使说道:“吾王闻贝勒之言,已遣一亲信大臣来矣。令我先来驰告。”

此时,二贝勒阿敏表现异常。“颇怀异志,凡事不与众谋,指麾自专,欲率大军前进。”这时,前线司令部内部,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诸贝勒和总兵官李永芳相互议论说道:“我等奉上命,秉义而行。若自背前言,不义。前书已有言,朝鲜若遣亲信大臣来,负罪请和,盟誓天地,即行班师。今盍暂驻于此,待其大臣至,听其言辞,再议。”

这个议论,被阿敏听到了。他很是恼怒,对李永芳愤怒地说道:“我岂不能杀尔蛮奴,尔何得多言!”面对这位一意孤行的军前统帅,李永芳只能保持沉默。阿敏意在杀鸡儆猴,其他诸贝勒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

于是,按照阿敏的意愿,大军继续前行,驻扎于平山。此地逼近朝鲜都城汉城。朝鲜国王李倧大惧,偕后妃、皇子逃往江华岛,城内军民多逃散。

二月初七日,大军起行,继续前进。路遇前来议和的朝鲜大臣进昌君,令其随行。大军占领瑞兴,在此地扎营。阿敏之弟贝勒济尔哈朗,决定扎营于平山城,等待议和。阿敏是努尔哈赤三弟舒尔哈齐第二子,济尔哈朗是舒尔哈齐第六子。

二月初八日,朝鲜使臣进昌君与阿敏进行议和谈判。

在强大的军事压力面前,几经折冲,李倧不得不表示屈服,最终同意正式议和。此时,朝鲜国王李倧,急忙派遣其族弟原昌君李觉,并侍郎一员和官吏四员,同后金国总兵官刘兴祚一起,来到了驻地平山,拜见诸贝勒。

“时八旗诸将齐列,阿敏坐榻上。五贝勒分翼列坐。令李觉自角门入,行一叩头礼,抱阿敏膝相见。又依次见五贝勒。李觉进马百、虎豹皮百、绵绸苎布四百、布万五千。诸贝勒待以优礼,设宴宴之。”

议和盟约即将签订,前景看好。

贝勒岳托满怀希望地说道:“吾等来此,事已成矣。我国中,御前禁军甚少。蒙古与明,皆我敌国。或有边疆之事,不当思预备乎?况我军中俘获甚多,宜令朝鲜王盟誓,即可班师。”

但是,阿敏却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汝等欲归者,自归耳。吾则必到王京。吾常慕明朝皇帝及朝鲜国王,所居城郭宫殿,无因得见。今即至此,何不一见而归乎?我议至彼近地再议。如不从,即屯种以居。至吾等怀念妻、子,度有不遣来完聚者乎?”

阿敏满脑袋胡思乱想,想要看看汉城的亮丽宫城,想要在朝鲜“屯种”驻扎,想要把妻儿老小搬来“完聚”,真是一派胡言乱语。诸贝勒听了瞠目结舌,但因其是前军主帅,也不敢得罪他。

三月初三日,在朝鲜的江华岛,朝鲜国王李倧同后金国的代表总兵官刘兴祚、巴克什库尔缠签订了盟约。《清太宗实录》记道:“三月初三日丑刻,李倧焚书盟誓。寅刻,朝鲜国议政判书等官八员,亦焚书盟誓。刑白马乌牛,焚香,设酒、肉、骨、血、土,各一器,告天地。满洲誓词一,朝鲜誓词一,读毕焚之。誓词内书大贝勒阿敏、固山额真纳穆泰、达尔哈、和硕图、顾三台、拖博辉、车尔格、喀克笃礼、博尔晋,朝鲜国王李倧及其臣吴云乾、李廷桂、金瑬、李逵、沈静正、沈正玉、黄吕钟、邵完等名。和礼告成。馈我使臣币帛皮张等物,饯送而还。”

这是此次战争第一个盟约。因代表后金同朝鲜签订和约的是级别较低的两位官员,前线统帅二贝勒阿敏很不满意,他想亲自同朝鲜签订和约。

为此,他不顾其他贝勒的反对,一意孤行,继续进兵。

这时还有一个小小的争论。

二贝勒阿敏心有未甘地向诸贝勒说道:“朝鲜王虽然已经盟誓,但是,我等并未亲身参与,就当不知道这件事。部队返回时,可以让军士随意掳掠。”

贝勒岳托及诸贝勒闻听此言,大吃一惊,纷纷表示反对,严肃地说道:“盟约誓词里,我等都已经写上名字,对天地盟誓了,怎么能说不知道呢?已经结盟宣誓,又纵兵大肆劫掠,恐怕不是义举。况且,此次军事行动,俘获已经很多了。在和议未成之前,军士掠取,尚有情可原。和议既成,再行掠取,过错岂不在我们吗?”

二贝勒阿敏不听,一意孤行,“复令八旗将士,分路纵掠三日,财物牲畜,悉行驱载”。可以想见,这个阿敏是一个如何我行我素、不计后果、性情暴躁、独断专行的人。他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早已忘记皇太极所颁发的军纪了。随后,大军抵达平壤,即在此地迫使朝鲜盟誓。这就产生了第二个盟约。《清世祖实录》记道:

于是,借朝鲜王弟李觉及同来侍郎,复誓天地,刑白马乌牛,焚香,设酒肉、骨血、土,各一器。统兵诸贝勒及诸将以下,俱擐甲胄,行九拜礼。诸誓书毕,焚之。

誓书曰:大满洲国大贝勒阿敏、固山额真纳穆泰、和硕图、顾三台、拖博辉、达尔哈、车尔格、喀克笃礼、博尔晋,朝鲜国王弟李觉、吴云乾、李廷桂、金瑬、李逵、沈静正、沈正玉、黄吕钟、邵完等。

自盟之后,朝鲜国王李倧应进满洲国皇帝礼物。若违背不进,或不以待明朝使臣之礼,待满洲国使臣,仍与满洲结怨,修筑城池,操练兵马;或满洲俘获编入户口之人,逃回朝鲜,容留不行遣还;或违王所言,与其远交明朝,毋宁近交满洲之语。当告诸天地,征伐之。天地谴责朝鲜国王,殃及其身。朝鲜国王若不违誓词,共相和好,满洲国大贝勒阿敏,无故加兵,殃及如之。两国永遵誓词,天地垂佑,历祚延长。

于是,以平壤之盟既定,阿敏大军出朝鲜境,秋毫无犯。沿着大路,肃武而还。这个盟约有两个特点:其一,签约官员级别高;其二,签约具体条文多。这是一个不平等条约,这个联盟是在刺刀逼迫下的城下之盟。

这次战争历时两月余。战争的性质,是一次后金侵略朝鲜的战争,给朝鲜造成了巨大的灾难。皇太极迫使朝鲜暂时屈服,结成了虚假的“兄弟之盟”。但是,皇太极对朝鲜还是不放心。他颁布上谕,明令在朝鲜的义州和后金的镇江两处驻兵,“加意巡防”。谕曰:“义州,留满洲兵一千,蒙古兵二千。于楞额礼、达朱户、图尔格、阿山、舒赛、叶克书、屯布禄、叶臣等,每旗下派满洲官二员、蒙古官一员驻防。镇江(今辽宁丹东),留满洲兵三百,蒙古兵一千,派满洲官四员,蒙古官四员驻防。俱令一大臣统领之。所留满洲兵,须令牛录额真具保。选留精壮堪用者,勿留疲弱贫乏之人,更当选良夫给之。其统领驻防之大臣,令各屯扎义州、镇江城楼上,加意巡防,毋致疏忽。”

这是长期驻军。这两处驻军,旨在监视朝鲜,防备其从背后对后金展开攻击。在朝鲜义州的驻军,是国外驻军,旨在监视朝鲜的一举一动。在后金镇江的驻军,是国内驻军,目的是防范朝鲜的轻举妄动。

在朝鲜义州的驻军,皇太极于天聪元年(1627)九月之前,就主动撤出。朝鲜国王对此表示感谢,特派使臣朴兰英赍书来谢,书曰:“自江上撤兵,深知贵国重约誓、敦邻好之盛意,私心叹美。”

以上是皇太极首次征讨朝鲜的情况,皇太极取得了暂时的脆弱的后方稳定。

但是,朝鲜并没有真正屈服。此后,后金不断地压迫朝鲜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朝鲜一直同后金虚与委蛇,这表现在四个方面:

一是追讨“逃人”。后金向朝鲜追讨逃到朝鲜的辽东汉人,这些汉人在朝鲜已经成家。李倧不忍遣返,一再推托。

二是勒索财物。皇太极不断向朝鲜勒索财物,尤其是粮食,以转嫁后金的经济困难。

三是迫要贡物。盟约规定每年春秋两季和元旦,朝鲜要向后金缴纳贡物。贡物要求逐年增加,朝鲜不堪其累,一再敷衍。皇太极大怒,迫令朝鲜如数缴纳。但是,朝鲜依然如故。这引起皇太极的极大不满。

四是压朝断明。皇太极极其关注朝鲜同明朝的关系,这是他最想解决的问题。他压迫朝鲜同明朝断绝关系,使朝鲜变成他的一个盟友。朝鲜国王李倧坚持明朝为君、后金为兄的外交原则,把明朝摆在第一位,后金摆在第二位。

朝鲜继续坚持同明朝的友好关系,为明朝大开方便之门。他允许明朝在皮岛继续驻兵,还允许明军登岸,在铁山一带耕种。同时,调拨五十只船给明军使用,每年春秋两季供给米二万六千包。与此相反,后金向朝鲜借船借粮,一概不借。

后金同朝鲜的关系愈益激化,几乎破裂。此时,皇太极欲称帝,迫使朝鲜加入拥戴皇太极称帝的行列,矛盾由此激化。天聪十年(1636)二月初,后金八和硕贝勒和外藩蒙古四十九贝勒,遵照皇太极的谕旨,致书朝鲜国王李倧,请“王可即遣亲近子弟来此,共为陈奏”,共同“推戴”,奉上“皇帝”尊号。皇太极派出了一个一百七十人的庞大外交代表团,出使朝鲜,团长为户部承政英固尔岱。名义上是将拥戴称帝的事通知朝鲜,实质是压迫朝鲜承认皇太极称帝的合法地位。

消息传来,朝鲜上层一片抵制声。大臣玉堂愤怒地说:“金虏称帝是窃伪号,我国将成为他的属国,向他称臣,这是以堂堂礼仪之邦,俯首于犬羊之虏。”他甚至主张将使臣拘禁起来,不准其进入京城。太学生致书国王,请求“斩虏使,焚虏书,以明大义”。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英固尔岱的代表团一到京城,就被监视起来。他们住的馆舍也派兵把守,名为保护,实则监控。英固尔岱大怒,感到在此滞留,凶多吉少,“英固尔岱等,率诸使者于朝鲜城中,夺马乘之,突门而出。至途,朝鲜国王遣人持报书,追付英固尔岱”。朝鲜国王派人持书,快马追上了英固尔岱,将书信交给了他。英固尔岱回到沈阳,将此信呈交皇太极。

皇太极看罢信,知道朝鲜决意断绝和好。但皇太极还想等一等,就再派使臣致书李倧,要他把自己的儿子和大臣送到沈阳作为人质,以表明诚意,否则议兵。

等了三个月,到了四月。皇太极接受皇帝尊号,群臣行三跪九叩礼,唯独朝鲜使臣参议罗德宪、参判李廓不行跪拜大礼。后金大臣建议杀掉来使,皇太极不准,说道:“朝鲜使臣无礼处,难以枚举,是皆其国王有意构怨,欲朕先戮其使臣,加朕以背弃盟誓之名。”皇太极没有杀其使臣,将其放回,并带去书信一封。

不久,朝鲜国王李倧致书皇太极,皇太极拒绝看信。李倧也没有交来儿子或大臣为质。于是,双方关系彻底破裂。皇太极决定讨伐朝鲜。

崇德元年(1636),十一月二十九日,清太宗皇太极颁行讨伐朝鲜军律,严厉约束部队。十二月初一日,外藩蒙古诸王贝勒各率兵来会。皇太极亲率大军征讨朝鲜,命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贝勒岳托、豪格、杜度等随征,管旗大臣分左右翼,率领诸军。

十二月初四日,驻军安州。

十二月初九日,在距离镇江(今丹东)三十里处扎营。

初十日,大军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境内,扎营义州城南。

十二日,驻扎郭山城。城中军民投降。清太宗谕曰:“尔等既降,勿逃匿山谷,各在家保全妻子。我军于降民,从不妄取一物也。”

十三日,定州亦降。

先是于十二月十三日,别派一军,进攻朝鲜国都王京。十四日,攻抵王京城下。王妃及二子逃入江华岛。朝鲜国王李倧偕长子来不及逃入江华岛,只得逃进南汉山城。同日,另一支后金军进抵平壤,平壤城巡抚弃城逃走。

十二月三十日,王京陷落。

崇德二年(1637)正月,皇太极致书朝鲜国王李倧,劝其投降。李倧心中无数,不敢投降。为了迫使李倧投降,皇太极派兵首先攻占了江华岛,俘获了朝鲜国王妃及其王子,优待之,随后命大军包围了南汉山城。

满洲八旗

正月二十八日,清太宗皇太极发出上谕,勒令朝鲜国王李倧投降,上谕曰:

朕览来奏,知尔欲保全宗社,束身来归。且述二十日之诏旨,欲求信实。朕诏已出,宁肯食言。既尽释前罪,将永定规则,以为子子孙孙、君臣世守之信义。尔若悔过自新,不忘恩德,委身归命,子孙世守信义,则当去明朝之年号,绝明朝之交往,献纳明朝所与之诰命册印,躬来朝谒。尔以长子并再令一子为质,诸大臣有子者以子,无子者以弟为质。尔有不讳,则朕立尔质子嗣位。

从此,一应文移,奉大清国之正朔。其万寿节及中宫千秋、皇子千秋、冬至、元旦及庆吊等事,俱行贡献之礼。并遣大臣及内官奉表。其所进往来之表及朕降诏敕,或有事遣使传谕,尔与使臣相见之礼,及尔陪臣谒见,并迎送馈使之礼,毋违明朝旧例。

朕若征明朝,降诏遣使,调尔步骑、舟师,或数万,或刻期会处,数日限期,不得有误。朕今移师攻取皮岛,尔可发鸟枪、弓箭手等兵船五十艘。大军将还,宜备礼献犒。军中俘获过鸭绿江后,若有逃回者,执送本主。若欲赎还,听从两主之便。盖我军以死战俘获之人,尔后毋得以不忍缚送为词。

尔与内外诸臣,缔结婚媾,以固和好。新旧城垣,毋许擅筑。尔国所有瓦尔喀,俱当刷还。日本贸易,听尔如旧,当导其使者来朝。朕亦将遣使,与彼往来也。其东边瓦尔喀,有私自逃居于彼者,不得复与贸易往来。尔若见瓦尔喀人,便当执送。尔以既死之身,朕与生存,保全尔之宗社,复还所获。尔当念朕再造之恩,后日子孙,毋违信义,则邦国永存矣。

朕见尔国狡诈反复,故降兹诏谕,每年进贡一次。其方物数目:黄金百两,白银千两;水牛角二百对,豹皮百张,鹿皮百张,茶千包,水獭皮四百张,青黍皮三百张;胡椒十斗;腰刀二十六口,顺刀二十口;苏米二百斛,大纸千卷,小纸千五百卷,五爪龙席四领,各样花席四十领,白苧布二百匹,各色绵绸二千匹,各色细麻布四百匹,各色细布万匹,布千四百匹,米万包。

清太宗要求李倧:在朝鲜废除明朝的年号,断绝同明朝的关系,献上明朝所给敕印,以大清为宗主国;将李倧之长子、另一子和诸大臣之子或弟,送往沈阳为质子;后金征调朝鲜的军队,要听从调遣;后金军俘获之人一旦逃回,朝鲜应即执送后金;李倧和大臣应该与后金缔结婚姻;朝鲜的城堡,不得擅自修筑城墙,使朝鲜变成不设防的国家;每年进贡一次,规定了进贡物品的品种和数量。

在武力威胁下,李倧只得屈服,全部同意了这些严苛的条件。

正月三十日,朝鲜国王李倧,“于是,弃兵器,服朝服,率文武群臣,献上明朝所给敕印,自南汉山城来朝见”。礼臣在汉江东岸三田渡筑坛,架设黄幄,清太宗在这里举行了受降仪式。《清太宗实录》记道:

上于辰刻出营,旗纛森列,奏乐,渡汉江,登坛端坐,设卤簿如常仪。将士皆擐甲列队。李倧率文武群臣,离南汉山五里许,步行来朝。上命户部承政英固尔岱、马福塔等,迎于一里外,指示礼仪,引至仪仗下立。

上离座,率李倧及其诸子文武群臣拜天。上还座,李倧率群臣伏地请罪,求我国诸臣代奏于上曰:皇帝天心,赦臣万罪,生已死之身,存已亡之国,俾得重立宗社。缘臣罪过多端,故加之罚。今臣服罪,来谒皇上。自兹以后,改过自新,世世子孙,不忘厚泽。

于是,我国诸臣,以其言转奏。

上谕曰:朝鲜国王,既知罪来降,朕岂有念旧恶苛责之理。今后一心尽忠,不忘恩德可也。前事毋再言及。

李倧及其群臣闻言大悦,曰:“皇上万岁恩德,小邦不胜顶戴。”

八旗骁骑棉甲

于是,“李倧在前,诸子及群臣以次列于后,行三跪九叩头礼”,举行大宴,正式结盟,确定了后金与朝鲜的宗主国与附属国的关系。

二月初二日,做收尾工作。皇太极命大臣英固尔岱、马福塔护送李倧妃及其第三子,并家口七十六人,群臣妻子家口百六十六人,回到王京城。

清太宗皇太极携带朝鲜国王李倧的长子、次子作为人质,班师回京。“李倧率其群臣出王京十里外跪送”。

这次战争进行了两个月,彻底征服了朝鲜。清太宗从而消除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地西向去对付他的主要目标——大国明朝。 VXRoLm3U9H/gPtqD09s6SPrw0Pyol5kPV2QgPbdbchKRvNo6g7wZbbvnmZdJ+L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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