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实现他的远大目标,皇太极同其父努尔哈赤不同,对汉官非常重视,优礼有加。
努尔哈赤对汉官有一个先重视后歧视的演变过程。
努尔哈赤对李永芳的成功招降,说明了他对汉官的重视。先是,天命三年,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努尔哈赤攻打抚顺城。明将游击李永芳守护抚顺城。先前因马市贸易,努尔哈赤对李永芳的情况比较了解,此次他想劝降李永芳。于是,给他送去了一封劝降信,其中有如下的话:“我国广揽人才,即稍堪驱策者,犹将举而用之,结为婚媾。况如汝者,有不更加优宠,与我一等大臣并列耶?汝不战而降,俾汝职守如故,豢养汝;若战,则我之矢岂能识汝?必众矢交集而死。”努尔哈赤诱之以利,吓之以死,李永芳终于投降。努尔哈赤不食前言,将他提为总兵官,并将孙女嫁给他。努尔哈赤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努尔哈赤
李永芳成为努尔哈赤招降明朝汉官的一个榜样。
另一个投降的汉官榜样是范文程。《清史列传》第五卷有传。范文程,沈阳人。出身名门,曾祖为明朝嘉靖时兵部尚书,祖父是沈阳卫指挥同知。“文程少好读书,颖敏沉毅”,是个生员。“天命三年,大兵克抚顺,文程年二十有一。太祖高皇帝见而器之,召与语,知其熟于当世之务,使随行。”
努尔哈赤是怎么发现他的呢?清初人彭孙贻记道:“(范文程)从行一地曰:‘此我就僇( lù ,音路;通“戮”,杀)处也。’十七人皆缚就刑,太祖忽问曰:若识字乎?以生员对。上大喜,尽十七人录用,至今职。”
这就是努尔哈赤录用范文程的过程,很有戏剧性。这是说,范文程走到一个地方说道:“这就是对我施行死刑的地方。”原来有十七名秀才被绑缚刑场,准备处以极刑。努尔哈赤突然问道:“你们认不认识字?”他们答道:“我们是生员。”生员就是秀才。努尔哈赤大喜,将十七个人全部录用。范文程一直做到了大学士这个职务。
十七名即将就戮的秀才,因为识字,而被努尔哈赤录用,逃过了人生一劫。
范文程刚被录用时,仅仅是一名奴隶,后来凭借他的智慧和才干,逐渐赢得努尔哈赤的赏识与重用。努尔哈赤一再表示:“他是名臣的子孙,要很好地对待他。”有了努尔哈赤的一再关照,范文程得到了诸王的尊重。
但是,进入辽沈地区以后,因汉官归降渐多,努尔哈赤竟开始歧视汉官。他将虏获的汉官分给贝勒大臣管辖,汉官地位陡降。他们的人格受侮辱,身体被殴打,财物遭侵掠,妻女被买卖。由于粮食不够吃,不得已,他们经常出卖自己的仆人,或典当衣物以糊口。
努尔哈赤的错误做法,引起汉官的反抗。努尔哈赤却愈益怀疑汉官的忠诚。他甚至一度怀疑李永芳里通外国,削掉了李永芳的职务。虽然后来又恢复了,不过,李永芳从此宠衰。
精明的皇太极从战略的高度,认识到汉官的极端重要性。他一改努尔哈赤的错误做法,对汉官采取了三项重要政策,从而取得成功。
第一,积极招降,百般维护。他认为,汉官是不可缺少的人才,将来大有用武之地,现在要千方百计地加以招揽。为此,他制定了具体的归降政策:原来任职的明朝官员归降的,子孙世袭父职不变;一般百姓杀掉当地官吏来降的,根据功劳大小,授予官职;单身一人来降的,由国家恩养;率众来降的,根据人数多寡,按功授职。
皇太极对归降的汉官采取了来去自由的策略。明将祖大寿在天聪五年(1631)守大凌河时被迫投降,后来将他释放到锦州去策反,他却一去不复返。皇太极没有怪罪他,反而耐心地等了他十年。直到崇德七年(1642)松山战役兵败,祖大寿才又投降。皇太极仍然表示欢迎,盛情款待。
现仅以皇太极征明燕京后,奖授归顺官员为例,加以说明。天聪七年(1633)十月十七日,皇太极颁布上谕,奖授一批归顺的明朝官员。积极落实政策,根据功劳的大小,授予他们相应的官职。《清太宗实录》记道:“丙子,重叙征明燕京时归降官员,分别注于赏册。马光远,明建昌参将。上亲政时,率阖城军民归顺,又潜令人入燕京迎取其母及兄弟家口,升授为一等总兵官。王世选,明参将,孑身来降,升授为三等总兵官。麻登云,明总兵,由四总兵阵内擒获收养,仍以原职授为三等总兵官。马光远兄光先为二等参将,弟光辉为游击。授王登甲为备御。光先等,因闻光远归顺,自燕京来归,故授是职。姜进孝、魏得礼、刘世芳系明人,因来归,俱授为备御。臧调元,明山海关总兵赵率教部将,自阵获收养后,不烦监守,即效力行间,授为游击。授孟乔芳、杨文魁为二等参将,杨声远为备御。三人皆永平官。因克城后,方就擒,故各降是职。授丁启明为二等参将,启明系明末弁,被擒收养,因善铸红衣炮,故授是职。”
从这个奖授官员名单,不难看出,皇太极对归降官员的厚爱。这些归顺的明朝官员,都得到了皇太极的正式任命,成为了后金国的官员。皇太极忠于他的招降政策,千方百计地予以落实,因此以各种方式归顺的官员大大增加。
第二,人格尊重,待遇优厚。由于政策正确,归降的汉官越来越多。归降的汉官,不论职务高低,不论人数多寡,皇太极都收留“恩养”。尊重人格,优厚待遇,使汉官降将乐不思蜀,一心向金。
最典型的例证是皇太极对大凌河城降将的优礼。天聪五年,明崇祯四年(1631)闰十二月一日,皇太极占领大凌河城。因城被围三月,弹尽粮绝,皇太极下令将自己军中的粮米给明军降将运去二百三十三石,以解饥馑。又召见明降将,命其中的副将等官坐在自己的左右,“大宴之”。回军路上,虽然粮匮马疲,对降将副将以下守备以上,仍然“量行李多寡给予车辆,按品级给予马匹”,并发兵四千护送。到达沈阳附近的蒲河,留守的后金国将领贝勒杜度等在此欢迎。欢迎的贝勒杜度等,同“凯旋的诸贝勒大臣及归降各官,以次行朝见礼”。并“命以牛羊百、酒三百瓶于汉官下营处,宴各将士”。又赏赐给降将“貂帽、狐裘、羊裘、缎衣有差”。
盛京城墙
二月十八日,皇太极谕令:“收降副将、参将、游击等官,分隶八旗,每旗各四员。祖大寿子侄各赐房屋,以客礼优养之。都司、守备以下百余员,付旧汉官收养。其军士分别河东河西,以河西人归于八旗旧汉民内;以河东自辽东逃去之人,给还原主。其无主者,视应给之处拨给。”皇太极又谕诸贝勒大臣:“大凌河各官,可令八家更番具馔,每五日一大宴。与今日同,以示优礼。”明军降将感动地说:“众官每日款宴不绝,且时惠食物,臣等莫不感戴上恩,因叩谢。”
皇太极对待汉官,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满官。汉官占有的人丁,多者达千丁,其余不下百丁,最少也有二十余丁。满官的一品大臣也没有千丁。皇太极对汉官说:“朕于尔等新附各官,与旧臣一体抚育,更或优于旧臣。俱免徭役。今旧臣中有如尔等之徭役获免者乎?”这里的“旧臣”指的是满官。汉官已经成了暴发户。皇太极感慨地说:“如今尔等已富贵矣!”
对汉官的优越处境,有的满族官员也有情绪。他们发牢骚道:“太祖诛戮汉人,抚养满洲。今汉人有为王者矣,有为昂邦章京者矣。至于宗室,今有为官者,有为民者。时势颠倒,一致于此。”很明显,这个满族官员向往努尔哈赤时代,对皇太极的汉官政策很是不满。这也从反面证明了皇太极汉官政策的成功。
盛京西塔延寿寺
第三,倾心倚重,提拔重用。皇太极对明朝降官真心倚重。确实有能力的,他大胆提拔重用,指方向,给前途。范文程真正被起用,是在皇太极时代。皇太极伐明,向范文程问计。范文程答道:“谕沿路人民,俟版图归我,酌免赋税,示爱养意。”皇太极采纳了他的建议。后金改国号为清,崇德建元,范文程已经上升为文臣领袖,授枢密院大学士。“时文程所领皆枢密事,每入对,必漏下数十刻始出,或未及食息,复奉召入。”皇太极尊称其为范章京。“凡军国议奏,上比问范章京知否。或有未当,即云:何不与范章京议之?廷臣奏曰:范亦云然。即俞行。”范文程已经成为皇太极不可须臾离开的“心膂”。皇太极死后,清世祖福临继位,范文程的地位更加重要。后来,福临亲政,玄烨登基,范文程的声望越发隆盛。可以说,他是清朝首屈一指的开国元勋。他的被重用开始于皇太极时期,皇太极的汉官降将政策起了关键作用。
皇太极的汉官降将政策的广泛贯彻实行,为他征服明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皇太极的当务之急是同另一个国家蒙古结盟友好,巩固后方。